東來國,閻羅大尊廟。
東來國的大難,使得東來國人對閻羅大尊的虔誠達到了一個十分瘋狂的地步。很多茍延殘喘活下來的民眾從四面八方來到閻羅大尊廟進行朝拜。
他們前來朝拜的方式讓人感動,即便是千里迢迢,仍然會三步一禮,十步一拜,而且是那種五體投地的拜禮。
或許是因為在生活中失去太多,艱難困苦的生活使得他們再也沒有什么可以失去,他們唯一珍貴的東西便是信仰,那是心靈的唯一寄托,也只有這個心靈寄托唯一讓他們感覺到存在的價值,并感覺到自己靈魂上的高貴和平等。
基于此,很多平民一旦信仰上閻羅大尊,他們幾乎用生命中剩余下來的所有熱忱來侍奉自己的信仰。
朝拜便成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那些不遠千里前來朝拜的人,面黃肌瘦、身無長物,手上只有一個轉經筒,上面書寫閻羅、生死、輪回、審判等等經文。
他們一路吃著百家飯,或者苦行來到百圣太廟,身體雖然已經到了崩潰的極限,但是他們的精神卻尤其堅韌和頑強。
呂楊再一次踏上東來國這片滿目蒼夷的土地的時候,便發現了整個國度的信仰煥發出前所未有的奇跡。
前世的時候,呂楊唯一見過的信仰最虔誠的是那些藏民,但是東來國的民眾甚至要超越這個標準。
呂楊駕馭遁光落到大尊廟前,舉步走了進去。
大廟有好幾重殿宇,錯落有致,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城池。雖然大尊廟內人比較多,但是每一個人都神情莊嚴,并拒絕高聲喧嘩,整個閻羅大尊廟充滿了一種安寧的氣息。
呂楊看到不少前來朝拜的信民三步一禮,十步一拜,極盡虔誠。
一個骨瘦如柴,皮膚黝黑的老者顫顫巍巍做著最后一個拜禮,然后盤坐下來,望了閻羅大尊像一眼,喃喃低語,終于沒有了氣息。
他是從數百里之外前來的朝圣者,本來身體就不好,加上年邁,他一邊朝拜一邊走,一共花了數個月的時間,靠著一雙孱弱的腳走到了大尊廟。
這個身體早已經到了極限,若非一股強大純粹的信念支撐,他的身體已經崩潰,如今來到閻羅大尊廟,他終于如愿以償,可以安詳地閉上了眼睛離世。
呂楊站在這個可敬朝圣者身前,嘆息一聲。
可以感覺到,閻羅大尊廟籠罩著奇異的力量,這種力量庇護著靈魂。
呂楊額頭上的破虛神眼自然而然張開,便看到那位剛剛死去的朝圣者身上逐漸散發出純粹的光明。
這種光明不同于自然光,它來自于心靈,是精神的光輝,肉眼凡胎無法看到,可是呂楊的神眼卻能夠洞悉。
一個人形光輝從病痛、苦難的皮囊中走出來,他抬眼看了一下閻羅大尊像,走了過去。大廟之中,一縷無形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纏繞到朝圣者的尸體上,一瞬間,尸體散發出一種奇特的異香,并保證尸體不會腐朽。
這種情況顯然在最近的閻羅大尊廟并不少見,很多前來朝拜的信民都十分羨慕又敬佩地望著朝圣者的尸體,有的還朝之禮拜。
很快的,廟中的執役便小跑過來,察看了一下朝圣者尸體,然后很尊敬地為其念了一篇閻羅經,為其祝賀和超度。
朝圣者的靈魂反而停下腳步,其靈魂就是一個人形光人,本質非常純粹,他看著廟中的執役圍繞在他的皮囊前為他超度,他很高興。
“這是一位虔誠的朝圣者,他的靈魂無比神圣,并且已經皈依閻羅大尊,他有資格存在于大廟,且將他小心地請到廟中的浮屠里,受人瞻仰!”執役很快判斷并做出了處置。
很快的,朝圣者的尸體被搬到了殿外的林立塔林之中,封存起來,這些小塔,每一座只有幾個平方,高丈六,上面繪制朝圣之路,以及書寫閻羅經,這就是浮屠,閻羅大尊的浮屠,里面存放著不朽的朝圣者尸體。
朝圣者的靈魂很顯然十分滿意自己死后的歸宿,他經過呂楊身邊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呂楊正在仔細的觀察他。
朝圣者忽然意識到,呂楊不是一個凡人,他的身上,有著閻羅大尊截然不同的偉大光輝。
“這是一位修行者,或許還是大海西邊大匡皇朝的讀書人……”朝圣者心想著,他朝呂楊行了個禮,這是東來國的禮儀,將手置于腹部前,彎腰鞠躬,然后不再理會呂楊,走向閻羅大尊像。
就在閻羅大尊像前,朝圣者看到了一座完全有閻羅靈光構成的光門,門戶的那一邊,隱隱約約有一座繁華之城。
那是閻羅城,朝圣者心里隱隱約約感覺到。
“等一等……”呂楊叫住對方。
“大人有什么吩咐?”朝圣者謙卑道。
“為什么相信閻羅大尊!”呂楊不禁有些好奇,畢竟像這位朝圣者一樣純粹虔誠的靈魂已經不多見了。
東來國能夠出現這么多接近圣靈的靈魂,這讓呂楊很吃驚,遍觀整個世界,這種虔誠都不多見,讓呂楊驚喜的是,整個東來國,并不缺乏和眼前這位朝圣者一樣虔誠的人。
朝圣者微微一愣,想了想,搖頭道:“你問我為什么相信閻羅大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我只知道,東來國的國主造了大罪孽,使得我東來國遭受了魔頭的肆虐,我的家人,老伴、兒子、女兒,還是孫子,全都被魔頭害死了,但是我仍然活著,我見過太多的苦難,但是只有閻羅大尊拯救了和我一樣陷入苦難的人!”
朝圣者緬懷說著,呂楊感受到其中難以言喻的哀傷和幸運,其哀傷或許是因為曾經的苦難,其幸運或許是因為現在的信仰。
“大人是從大匡皇朝來的讀書人吧?”朝圣者問道。
“是,我聽說是九州人請來了閻羅大尊,并在原王宮的廢墟上建立了閻羅大尊廟!”呂楊說著。
朝圣者似乎并不知曉這些,不過他毫不驚訝,“這些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閻羅大尊就在這里,是他拯救了我們這些苦難的人啊……”
朝圣者似乎對呂楊并不太好奇,“大人是儒者,不過我可以感覺到,大尊的光輝和九州的儒者并不相同,想來大尊和你們讀書人并不是一路,他才是真正救苦救難的存在!”
朝圣者說著,走向大尊像,毫不猶豫進入光門,下一刻,他化作一道遁光,落入了鏈島骨門前的閻羅大旗中,進入了大旗中的閻羅城。
對于閻羅城而言,朝圣者并沒有感覺到壓抑的詭異,反而他似乎十分熟悉閻羅城的氣息,因為閻羅城到處充斥著閻羅大尊的閻羅氣。
在這里,他感覺到了不受時光侵蝕的不朽之力的庇護,無數的靈魂處在閻羅城中,沒有饑餓和苦難,有的只是平靜。
呂楊看著朝圣者進入閻羅城,又驚又喜,正是因為有這樣純粹的虔誠者靈魂,呂楊才感覺到閻羅大旗的厲害,其中閻羅大尊,已經超越尋常的器靈,擁有自主的意志。
就在這時,呂婉蓉走了過來,她如今是東來國國主,她的身邊,跟隨者一批隨行人員,大多都是東來國的閣臣,有男有女,大多是圣道中人,當然也有幾名妖仙。
作為政教合一的教宗和國主,呂婉蓉的王宮便是這一座閻羅大尊廟,她就在閻羅大尊廟中治理整個東來國。
“國主!”呂婉蓉還沒有當東來國主的自覺,她向呂楊抬手揖禮,其他人不敢怠慢,紛紛向呂楊行禮。
呂楊回神,看了呂婉蓉一眼,露出微笑。
如今的呂婉蓉,已經和他一樣,是一國的國主了呀!她這個國主,正是自己推上位的,在東來這個國度,呂楊擁有著無與倫比的權力,呂婉蓉等一干東來國統治者,都是出自呂楊麾下。
“不用多禮了!”呂楊擺擺手,微笑著,“你做得很好,沒有辜負我的栽培,也沒有辜負我呂家先祖的榮光!”
“這都是靠著國主的信任和幾位閣老的鼎力相助!”呂婉蓉謙虛。
“閻羅大尊廟和各地的閻羅廟怎么樣,都已經派人下去主持了嗎?”呂楊詢問。
“各地的閻羅廟都已經派人下去主持,東來各地,香火眾多,出現了很多純粹的信徒,這種情況竟然是大匡和南海國前所未見的景象!”
呂楊嘆了口氣,又是慶幸又是心痛:“大亂之后往往要大治,信仰也是一個道理,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
“國主說的是,婉容必定會聚其人心,將閻羅大尊的香火廣布整個東來國!”
“還不夠,須得有一個神教,神教有明確的教義,這才好廣傳閻羅大尊的名!”呂楊擺擺手。
“神教?”
“或許稱為國教也可!”
“那東來國不傳圣道了嗎?”呂婉蓉微微一愣,其實東來國作為藩國,擁有一個國教其實也無可厚非,但是不立圣道的正教未國教,只怕會引起非議。
呂楊卻不忌諱,笑道:“東來國的情況,大家還覺得能夠立儒教為國教嗎?”
眾人想了想,搖搖頭。不得不說,現在整個東來國信奉的都是閻羅大尊,各地的閻羅殿也如雨后春筍般立起,一些窮鄉僻壤,或許沒有閻羅殿,但是也有簡單的閻羅像供人祭祀,就像是前世世界的土地廟一樣,各個地方幾乎都有土地廟。
這種情況的形成,無非是呂楊早早布局閻羅大尊信仰的結果。
東來國大亂,信仰缺失,在那個時候趁虛而入,種下信仰的種子,可以很快成長為樹木,開花結果,甚至成為一片信仰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