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的淚水,恢復了笑容。
“女中豪杰”的說法稍顯生硬,仿佛於大是個英武之人。但今日一見,眼前的母親卻聲音柔和,皮膚細膩,性情溫順。無疑,這應當是一位從不會生氣的母親。如今,兒子已經大得不便再接受母親的擁抱,而母親卻還未老到可以接受兒子的擁抱。
“聽說您離開岡崎城時,我才三歲。”
“是。你那時候胖乎乎的,被人抱著。一直送我到城門外,你恐已不記得了。”
松平元康點點頭:“是。每次聽姑祖母和祖母提到此事,我都忍不住流淚。”
“哦……一切仿佛就在昨日。但你如今已經成長為威武的大將了。”
侍女們端著茶水和點心進來。松平元康忽然后悔。自己居然沒給母親帶來任何禮物。
“你有了孩子?”於大想詢問元康的孩子——她的孫子的情況。
松平元康不禁眉頭緊皺。“都長得很好,留在駿府。”他含糊地回答,輕松地轉移了話題,“聽說我又多了幾個兄弟。”
“是。他們都已經換好衣服,等著見你呢。”
“真想見見他們。能讓我見見嗎?”
“好。帶他們到這里來。”竹之內久六應聲離去,房內只剩下母子二人。
“竹千代……”
“不是竹千代。是元康。”
“不,是竹千代……你出生時。出現了各種吉兆,你一定會成為日本第一武將……能夠建立奇功偉業。”
松平元康吃驚地看了看母親。她剛才柔和溫順的神情消失了,讓他想起堅強的神原夫人。他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鄭重地點點頭。
籠罩在田樂洼上空的烏云此刻飄移到阿久比城谷,拋下大滴大滴的雨點。松平元康聽到雨水中央雜著孩子們的腳步聲。
雖然松平元康在岡崎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但一個出家,一個病魔纏身,他實則十分孤單。不過比起這些,松平元康更在意留在駿府的妻子和孩子。如果此次出征勝利,孩子們則可能逃過一劫,但若是失敗,他們的命運又將如何?孤單之感促使松平元康特意前來看望母親。他對於大生下的這三個同母異父兄弟備感親切,也正是他心中的孤獨使然。
“來,進來見過客人。”於大聲音柔和。在她的催促下,三個孩子依序進來,在松平元康面前坐下。
“噢!”松平元康不禁失聲叫了出來。大概是因為孩子都偏像母親吧,最前面的那個孩子和少年時代的元康一模一樣。不,第二個孩子也很像。第三個孩子還在襁褓之中,由乳母抱著。
“我叫三郎太郎,請您多關照。”
“我叫源三郎,請多關照……”
“這是長福丸。”當乳母抱著襁褓中的孩子低頭行禮時,於大從旁插嘴道。
“三郎太郎,過來。”松平元康后悔自己沒帶禮物,只好先叫過大一點的三郎太郎,抓起一把點心,放在他手里。
“你是源三郎嗎?幾歲了?”
“七歲。”
“真乖。”當源三郎捧著點心離開,松平元康將手伸向乳母懷中,“長福丸吧。我抱抱。”乳母看了看於大,便將嬰兒遞到松平元康手中。長福丸穿著白絹藍邊的嬰兒衣,在襁褓中晃著兩只小拳頭,看了看松平元康,將視線轉向屋頂。
松平元康的身體猛地一顫:這個孩子多么像當初留在駿府的竹千代呀!真是血濃于水啊!伴隨著這種感慨。他不禁又思慮起自己能否和兒子竹千代重逢。母親也是盼了十六年才終于見到自己,自己和竹千代難道也將面對那殘酷的命運?“真是個乖孩子!”松平元康道,他沒有說長福丸和竹千代很像。
“哪一個更像小時候的元康呢?”松平元康微笑著問母親。將長福丸遞給乳母。
“還是長福丸更像。”
“哦,長福丸?”松平元康長長地吐了口氣。
“雨真大呀。仿佛大風在吹打著竹林似的。”已經準備好酒宴的久松佐渡守久松佐渡守俊勝身穿鎧甲,一邊說一邊走了進來。
久松佐渡守俊勝望著松平元康。對久松家而言,松平元康乃松平家的主君,這一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首次出征便憑借自己的實力。贏得了世人的贊賞,成為人們紛紛談論的話題。聽說甚至有人比較。松平元康和他的祖父松平清康,究竟誰器量更大。
“他們都與閣下有血緣關系,請多多關照。”
松平元康聽到久松提起三個孩子,重重地點點頭:“齊心協力的時候到了。三個孩子當然也可以姓松平。反正我的兄弟不多。”烏云還未散去。這樣的瓢潑大雨,今川義元的主力是無法前進的。雖說如此,但若今川義元果真前來,久松家還是不可能將城池拱手相讓。
“這天一時晴不了。正好讓我歇息了一陣。”未時,雨點終于稀疏起來,松平元康離開了阿久比城。於大和佐渡守一起將他送至城門外。
亂世中的別離,沒人知道還能否再見面。松平元康縱馬直奔驛道而去,他在馬背上頻頻回頭,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