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七年,公元一五四八年。
這一年,對于九州而言是多事之年。
九州的南部地區,統一了薩摩半島的島津家再次對薩摩中部地區開戰,并且壓服了薩摩中部地區的東鄉家、入來院家等豪族,現在正磨刀霍霍地向最后還沒臣服于其腳下的薩摩北部地區進發。大戰又將一觸即發。
而一山之隔的肥后,相良家持續了鬧了一年多的內亂終于結束,而原本屬于大宮司家重臣的甲斐家竟然出現,并且一下子占據了大半個南肥后,將相良家直接逼迫得只得龜縮在東球磨郡當中,依靠當地的豪族以及一山之隔的伊東家以及北薩摩、北大隅的豪族的支持才能抵擋得住新崛起的甲斐家的進犯。
而肥后的中部地區,蟄伏了兩年之久的羅氏家突然出現,在下益城郡的堅志田城下,羅氏家突然襲擊了正在激戰當中的大友家聯軍以及菊池家聯軍,并且乘勝追擊一舉拿下了整個肥后的中部,并且推進到肥后與豐后的邊境,大有隨時進犯大友家大本營豐后之勢。
就在眾人的目光被薩摩、肥后這兩處地方牢牢吸引之際,秋收剛剛結束,大內家卻突然大舉發動了對大友家位于筑后的領地的進攻。這時人們才發現,作為九州最強大的霸主,大內家此前一直旁觀著九州眾豪強的爭斗,這個時候終于也要參與到九州的盛宴中來了。
“報,大內家的軍勢正在山偎城與大友家守城大軍激戰,雙反拼殺相當激烈。死傷亦是相當慘重。”筑后國羅氏家領地邊境處的高良城中。一個偵番來到政良面前稟報道。
早在大內家發起對大友家城砦的攻擊后。政良就親率領大軍來到高良城中。此次對大友家的出陣,第一陣為第二常備足輕番隊的四百人,主將為大石智久,副將為佐牟田長堅、蒲池鑒廣;第二陣為政良的一百人披風眾以及五百武士番隊;第三陣為一百人的鐵炮隊,主將為安德爾;第四陣為五百人的第四常備足輕番隊,主將為木下昌直,副將為上田真次、島原純茂、赤池長任;第五陣為一千人的后勤番隊,主將為本多俊正。明峰秀正作為隨軍醫師。筑后川北岸負責把守勝尾城、旭山城的吉田重政統領的五百第三常備足輕番隊將根據情況隨時投入到戰場中來。
“嗯,大內家的將領都有誰?”在聽到偵番關于筑后川北岸的情況后,政良繼續問道。
“大內家的主將是內藤興盛、杉興運,此外小人還看到原田家的家督原田隆重。”偵番立即稟報道。
“怎么不見了大內家的陶隆房的?還有相良武任似乎也還沒有回應本家的詢問。”政良疑惑道。
“陶隆房以及相良武任兩人似乎在此之前已經被派去支援毛利家與尼子家的對戰了。”一旁作為這次隨軍軍師的山本勘助說道。
“嗯,兩位軍師對此有何看法?”政良點了點頭,隨即對著兩旁的山本勘助與角隈石宗問道。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大內家此次似乎的確是誠心與本家聯手攻略大友家的。”角隈石宗說道。
“暫時看不出大內家有任何異常之處。”山本勘助也說道。
“既然如此,那么明日本家就突襲草野家的竹之城,根據本家偵番的探查,此時大友家的軍勢為了對付大內家的進攻。幾乎都集中到筑后川北岸去了,此時的草野城中是斷然不會再有援兵的。正是本家攻克此城的最佳時機。”政良說道。
“主公,何不直接親率大軍抵達城下,再慢慢進行攻城戰呢?”山本勘助當即說道。
“哈哈,勘助,若是能夠用最簡單的辦法攻取對方城砦,我們還是用突襲的辦法最好,否則一旦對方堅持到大友家援軍的到來,又將會是一場對峙戰,即便本家最后勝利了,也是會損失不少的。”政良大笑著說道。
“主公,請恕臣下直言,雖然本家偵番并沒有在草野城周圍發現大量的軍勢,但是畢竟城內的情況本家并不清楚啊,臣下以為偷襲的計略實在是有點過于冒險了。”山本勘助再次勸諫道。
在山本勘助看來,政良是過于追求勝利的最大化了,這簡直是有點病態了。在他看來,無論是大勝還是慘勝,只要是能夠達到勝利目標就已經足夠了。所以他對于政良冒險帶領少量軍勢前往偷襲草野城的計略感到非常的不妥。
“勘助,這個世上,是絕對沒有不需要冒風險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得到的城砦的。”政良頗有深意地回答道。
“主公,既然你執意如此,那么臣下懇請主公不要參加此次出陣,改為由在下來擔當主將一職。”深知政良性格的山本勘助知道此時再如何勸諫下去也是無法動搖政良的決定的了,所以干脆提出了折中的辦法。
“好了,此事無須再議,此次就由石宗隨我出陣,勘助你就留守本陣,隨時留意大內家以及本家傳來的各種情報。”政良最后決定道。
就這樣,關于出陣草野城一事,就這樣決定下來了。
天文十七年,秋,筑后國高良城。
庭院里點起了火把。東方的天空漸漸發白,火焰已經不如先前猛烈。部將們坐在燈光下,影子在墻壁上搖曳,處處流露出凝重的氣氛。
政良坐在中間,右手是角隈石宗,左手是大石智久、佐牟田長堅、蒲池鑒廣。另外還有飛段、阿貍、竹取蛇蘭丸、多尾光龍俊,他們圍坐在一起。人人全副武裝,個個表情嚴肅。此次出陣,政良只帶了一百個披風眾以及大石智久統領的四百人第二常備足輕番隊。其余眾人則是在政良發起對草野城攻擊后,再行出發。
政良端起素陶的酒杯,飲了一口,遵給眾人。大家都沒說話,但也沒有悲壯之感,反而是非常輕松,似乎今天這一戰只是無關痛癢的一戰一樣。當然,這主要是因為眾人知道此次統領他們的正是羅氏家戰無不勝的軍神家督羅氏政良的緣故,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此戰必勝。
“讓我們大干一場吧。”大石智久將杯子遞給佐牟田長堅。
“好!”佐牟田長堅穿著一身嶄新的鎧甲,呵呵一笑。
戰馬已經被牽到庭院里,突然間嘶鳴起來。杯子又被傳回到政良手里。
“各位都準備好了嗎?”政良立起身,猛地將素陶酒杯摔了個粉碎。
“噢!噢!噢……”眾人舉起大刀,齊聲吶喊。由蒲池鑒廣打頭,大家到了院中。空氣里的散漫氣氛,和莊嚴的出征儀式很不相稱。小姓鍋島直茂將百里黑牽到了政良的跟前。
天色未明,政良的大軍便出發了。根據昨天的情報,大友家的援軍根本無暇顧及筑后川南岸的諸城。而離這里最近的草野家本城守城兵士更加是不到一百人。政良一邊拍打著被露水打濕的小草,一邊想,敵人恐還不知這次奇襲,如此便可直取敵人大將。
天還未大亮。足輕武士肩扛著扇形馬印,艱難地跟了上來。
就在政良離開大約半個時辰后,高良城中來了一個滿臉風霜的家仆,并且揚言有緊急信物要親手轉交給政良。
鑒于政良不在,就由山本勘助親手接見了這個來人。
“閣下是?”山本勘助看著眼前這個明顯是因為摸黑趕來而弄得全身狼狽不堪的家仆問道。
“大人,小人是里姬夫人的仆人,這次是里姬夫人命小人將這個信物秘密緊急送往國主大人手中的。”家仆說完后,將從懷中將一只兩尺長的黑漆木匣拿了出來,然后雙手捧著,恭恭敬敬的放到了山本勘助面前的案上。
“哦?”山本勘助這時也頓時明白過來。這個家仆所說的里姬,正是相良武任的女兒,原名為相良里沙,當初為了與羅氏家結盟,被大內義隆收為了義女,然后嫁給了政良。一年前,相良武任以家中妻子想念女兒為由將相良里沙接回了筑前的家中,此后又因為相良長唯被羅氏家軟禁一事與大內家鬧了個不愉快,迫于大內家內部眾家臣的意見,于是相良里沙就一直都沒有被送回來肥前了。
“請閣下替本家家主感謝夫人的美意,同時還請夫人盡快返回肥前,本家家主對其也是甚是想念的。”接過木匣后,山本勘助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畢竟這是主公與其妻妾之間的事情,所以最后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大人,難道國主大人此時不在此地嗎?在下也是在到達岸岳城后才得知國主大人已經來到了這里的,所以才在貴方的幾個武士大人的護衛下連夜趕往了這里。本家夫人在小人臨行前,曾經反復吩咐小人,務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將此物交到國主大人的手中的。”
“哦?此物竟然如此重要?”山本勘助當即一愣,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暗自躊躇一番后,干脆直接打開了木匣。
木匣蓋子被打開后,同山本勘助的眼睛頓時直了。只見里面是一只兩頭捆住鼓鼓囊囊,形狀有如一條豬腿的白布袋以及一縷青絲。山本勘助的手有些顫抖的解開了一頭的繩子,幾顆豆子噼噼啪啪的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