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猶未消,山麓罩暮靄;
山村河水遠,梅花發芳香;
河風吹柳叢,春色在眼前;
櫓聲遙可聞,春潮泛白色;
云霧罩夜空,猶留一輪月;
晨霜遍原野,秋色業已深;
蟲雖愿長鳴,秋草卻已枯;
來到籬笆前,顯出一條路;
傍晚的涼風夾雜著春天的味道從遠處的山巒間撲面而來。
距離政良結束對工坊町的視察已經過去了三日了,這三日里,政良幾乎都呆在天守閣之中,夜以繼日地批復著堆積在案桌之上的文書。連續在外征戰,領地內一些必須需要政良批復的事務自然就堆積在一起了,趁著這段時間,政良自然是要加緊處理了。
這一日的傍晚,在忙碌了一整日以后,政良來到了天守閣的陽臺上,憑欄遠眺城外的景色。而就在這個時候,從城外的松浦川岸邊處,卻是傳來了兩把男聲對唱的連歌之聲。由于肥前國已經是羅氏家領地內最為繁榮的地區了,作為肥前國以及羅氏家領地核心的岸岳山城的城下町自然就是羅氏家領地內各種文化人向往地聚集之地了。所以在平常的日子里,總有許多文人聚集在町子旁邊的松浦川的岸邊進行交流的。
這些連歌說起來也很有意思。它是一種由兩個人對詠一首和歌的游戲,始于平安時代末斯。最初,連歌作為和歌的余興而盛行于宮廷,后又廣泛流行于市民階層。成為大眾化的娛樂項目。并出現了5韻、100韻的冗長連句。即所謂的“百韻連歌”。
連歌的問世,是以某些貴族不堪忍受陳腐的傳統文化的束縛,試圖用民間趣味來求得出路為背景的。連歌的第一個特征是集體創作,即每一句都必須與別人的上一句相銜接,其轉折純系偶然,因而需要作者具有一種隨機應變的機智,同時也使得連歌能從凝滯的偏重感情的傾向中擺脫出來。連歌的第二個特征是即興創作。所謂“歌道”,一般有其秘傳。而連歌自古以來無一定格式,但以喚起當前之感興為上乘,可見連歌的第二個特征,同樣需要隨機應變的機智。所以在政良看來,這種連歌有點像后世他所見過的桂林地區的山歌對唱。
“這等風雅,恐怕就連此時的京都也沒有吧?”
一邊聽著連歌,一邊看著遠處的山間美景,政良不由得想道。甚至他還因此而想道了一個計謀,那就是若是從京城等地招來游歷諸國的連歌師,向他們學習連歌。實際上卻是想足不出戶而知天下事。向那些連歌師打聽各國人物風情。這個辦法似乎比派遣羅氏家的偵番外出到處打聽情報的成本要低得多啊。
繼而他又想到了此前從豐后國傳來的捷報。原來是豐后國直入郡中北志賀家堅守著的高城終于告破了。讓這座堅守了兩月之久的堅城陷落的,并非是羅氏家的軍勢。而是高城當中的北志賀家士兵。
原來是本多正信在看到高城中的志賀親度死硬不愿開城投降后,于是他一邊讓他的父親率領著一千名農兵繼續騷擾著高城,一邊則是派人到附近的原北志賀家領地打探消息。無意中被他發現由于家中的勞動力都被困在高城中,導致附近原北志賀家的很多村子都無法正常開展春耕。于是本多正信立即派人混入到這些村子中,然后煽動這些領民前往高城之外勸降自己在城中的親人。
一連大半個月的親情勸降,終于讓城中的一部分士兵動搖了。人心也是肉長的啊,志賀親度早就將自己的家眷以及親族帶進了高城當中,而且城內也有足以支撐城中所有人食用一年的糧食,志賀親度自然是高枕無憂了。但是作為守城的一般士兵們,他們的老娘、妻子兒女都在城外啊,缺少了作為主要勞動力的他們,這些在城外的親人今年如何春耕啊。若是春耕種不好糧食,那今年冬天他們又怎么過啊?難道要她們等死?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在一個漆黑的晚上,一部分守城的士兵發動了謀叛。早就在看到城外出現守城士兵的親人勸降情況后就親自派遣了自己的心腹以及親族族人前往負責城門看守的志賀親度萬萬沒有想到,叛兵的攻擊目標卻不是城門,反而是呆在城堡中的在自己。措不及防下,他被蜂擁而入的叛兵砍下了首級。然后在志賀親度的首級的作用下,更多的人加入到了謀叛的行列中,最終壓過了對抗謀叛的人。
謀叛士兵趁機打開了城門,將發現了城中異動后緊急集合在城外的羅氏家軍勢放入了高城當中。最終堅守了兩月的高城宣布陷落。自此直入郡宣告完全并入羅氏家的領土版圖當中。
為了安撫當地的民眾,政良只是砍殺了志賀親度一族的男丁,而放過了志賀親度的妻女等女眷,反正隨著志賀親度的死去,此時已經沒有男性繼承人的志賀親度一族就宣告滅族了。而立了功的本多俊正、本多正信兩父子則是就地在本地輔助羅氏家內政閣安撫起當地民眾起來了。
隨著高城的陷落,大友家就徹底只剩下國東郡還是完整的領土了,其余的速見郡與海部郡都有一半的領土落入了羅氏家的手中。突然間想到了此事,讓政良不禁感慨起來,還真的是大友家已是日薄西山,羅氏家卻是蒸蒸日上啊。
站在露臺上沉思了一會,政良最終轉過身準備回到天守閣一樓中的議事堂去,只是在轉身的一剎那,他卻是看到了在落日的余暉中,一個騎馬的武士從大手門飛奔而入,然后向著天守閣而來。那人看來心急如焚。是誰?又有什么事呢?政良心中一邊嘀咕,一邊轉身往天守閣一樓的議事堂而去。
“拜見主公。”待來人到面前后,坐在議事堂主位之上的政良才發現方才騎馬的正是島津義弘。
島津義弘作為島津家與羅氏家結盟的人質,于五年前進入羅氏家,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從一個八歲的孩子成為為了十三歲的少年了。
實際上,看著陪伴在他身邊數年的鍋島直茂、本多正信、川田義朗等人都得到了主公政良的重用,被派駐到了下面的軍隊中去了,自以為自身能力一點也不比他們差的島津義弘心中自然也是心急如焚的,所以只有一有差事,他就會主動包攬到自己的身上。這一次他正是接了政良的任務而外出的。
“主公,大隅國的北原家、菱刈家以及薩摩國的祁答院家聯合派來了使者,北原兼守……”
“又四郎,莫要慌慌張張的,把額上的汗先擦干凈。”政良笑著說道,“北原兼守前來,必然有機密大事。你能猜出是何事?”
島津義弘跪伏在地上擦著汗,聞言后抬起頭來然后搖了搖頭,“那家伙臉上毫無表情的……”
“哈哈哈……你只要睜大眼用心看,天地萬物都是有表情的。你看那城外的水稻……”政良笑著說道,“它在說,百姓用心栽培,它非常高興。只有聽到萬物的聲音,才算是長大成人。”
對于島津家的四虎,政良最為喜歡的就是作為二虎的“鬼石曼子”、“鬼島津”島津義弘,自從跟隨在政良的身邊后,他表現出了性格堅強,遇事能冷靜分析、處驚不亂的特點。時常在閑暇之時,政良都會以一些細微的事情來教誨他的。而對于政良教誨,島津義弘每一次都會認真聽取的。
“好了,既然你回來了,那么對方也差不多到了吧?你下去通知東鄉大人與山本大人前來議事堂吧。”政良最后說道。
后者得令后當即躬身告退而去。看著這聽話的島津義弘逐漸遠去的身影,政良突然開口說道:
“他有何異動否?”
“稟告主公,并無任何異動,出城后,他就按照主公的吩咐前去迎接大隅國的來使了。一路上也是謹言慢行的,并無任何異動。”
議事堂的陰影中走出了一個黑鷹對著政良跪伏行禮說道。
“嗯,繼續監視著他。”
“是!”得令的黑鷹躬身告退后當即追著島津義弘離開的方向而去。
“哎!并非我不愿意重用你啊!只是你到底還是島津家的人啊!”在黑鷹離去后,政良自語道。
無論如何說,島津義弘都還是島津家的人,此時他畢竟還是作為兩家聯盟的人質,政良自然是不能夠讓他遠離于自己的監控之外的。此外,政良也不希望將他派遣到軍隊里去,令其可以了解到更多的羅氏家秘密。
實際上,在跟隨在羅氏家身邊這么久的時間,島津義弘也已經知道了不少羅氏家的秘密了。而政良也正在考慮如何處置島津義弘這個問題。但可以肯定的是,除非島津家投靠了羅氏家,否則為了保密,島津義弘基本上是沒有機會返回島津家了。至于最終應該如何處置島津義弘,即便到了現在,政良還是沒有想出很好的處置辦法來。
而此次政良特意將島津義弘派出去迎接大隅國的使者,自然是趁機觀察島津義弘的表現的。畢竟此次派使者前來的北原家、菱刈家以及薩摩國的祁答院家正聯合與島津家對峙當中呢。
“至少,從目前來看,還沒有做出出格之事阿。”想到島津義弘此次的表現后,政良最后自語道。隨后就沉默地看向議事堂大門處對著的那一片天空。
此時的天空中,鮮紅的夕陽正往西方徐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