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留須川東岸的戰場中,在羅氏家大軍的阻擊下,佐伯、島津、伊東三家聯軍立即混亂了起來,大軍前進的步伐也當即遲緩了下來,眼見如此,處于大軍后方的主將佐伯惟教當即跳上馬鞍,揮舞著長刀,大喝一聲:“殺!給我殺!”
雖然九州雄鷹羅氏政良一向詭計多端,但是以此時戰場所在的地形,即便是對方設伏,也無法在此地實行,所有他非常鎮定地全力指揮先手陣進攻羅氏家的防御陣地。[雖然羅氏家在那里已經布置了一定的防御工事,但至少那里連簡陋的軍砦都不是,難道在自己這一方大軍的全力進攻下,就無法攻破對方的這些防御工事?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而此刻,羅氏家這一處陣地的鐵炮、弓箭已經結束第一輪射擊,正準備第二輪射擊,深知這是難得的靠近對方陣地絕好機會,而自己一方的士兵卻竟然在這個時候陷入短暫的混亂,他自然是不允許的。
而在佐伯惟教的親自指揮下,佐伯家與島津家作為先手陣的大軍終于安定了下來,并且在各個將領的指揮下,再次向羅氏家的陣地逼近。隨著大軍不斷逼近,終于,對面的羅氏家設置的木柵欄都清楚地現出了原貌,埋伏在林間的羅氏家人馬也清晰起來。佐伯惟教知道,九州雄鷹這一次一定要一路殺過去,打開一個突破口。
“砰、砰……”
就在佐伯惟教幻想之時,羅氏家陣地中再次鐵炮聲大陣,一支支鋒利的箭矢也伴隨著槍聲射擊而來。一瞬間。鐵炮聲震撼著大地。佐伯惟教的人馬也瞬間再次遭受到猛烈打擊。
與此同時。在羅氏政宗的陣地一方,前來支援的朝倉宗滴、福田信清所率領的大軍也到來了。
“哈哈,我等來了。讓那些家伙知道我等的厲害吧!”
此時,怒濤一樣涌來的敵軍在佐伯惟教的指揮下撲了過來。在羅氏家陣地前沿,第二輪射擊已經結束,由于地形以及山林的影響,無法施行羅氏家三段擊的鐵炮戰術,所以此時柵欄里面也只是零星地飛出一些箭來。而朝倉宗滴、福田信清所率領的援軍則是手持長槍嚴陣以待。
“兄弟們,機會來了。給我踏平柵欄!”
“踩爛柵欄,殺奔羅氏政良大營!”
眼見羅氏家守軍的攻擊減弱,佐伯家與島津家的聯軍當即一起沖向第一道柵欄。稀里嘩啦,到處是沖倒柵欄的聲音。
正在這時,在左右兩邊陣地的鐵炮以及弓箭,對準擁擠在柵欄處的敵軍猛烈開火,“嗵嗵嗵,嗵嗵嗵……嗖、嗖、嗖……”
鐵炮聲震耳欲聾。眨眼間,喧鬧的戰場變得鴉雀無聲。鐵炮隊用的是新式裝備。再加上此前左右兩個陣地突然全力支援,突然攻擊。所以一瞬間,在陣地前沿就堆起了一堵血淋淋的人墻。
硝煙漸漸向西散去,柵欄前面,只剩下數桿被插在地上在咴咴地悲鳴,活著的人已經所剩無幾。震天的戰鼓聲和高亢的號角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著眼前的一切,以佐伯惟教為首的聯軍眾將領都張大了嘴巴,顯得震驚之極。佐伯惟教不是沒有去考慮過羅氏家左右兩邊陣地的威脅,但是此前當本家大軍進攻之時,這兩邊的陣地所給予的鐵炮以及弓箭攻擊一直都有限,所以導致他一時疏忽大意了。
當然,在羅氏家左右兩邊陣地出現如此情況之時,佐伯惟教不是沒有考慮過將進攻主力集中到左右兩個陣地的其中一方的。只是在稍作考慮后,他就放棄了,因為他一眼就看出了作為中間陣地的作用,在他看來,只要拿下了中間陣地,那么就可以憑借著中間陣地的高度優勢,進而有利地進攻羅氏家的處于低位的左右兩處陣地。
更為令到佐伯惟教顧忌的是,他覺得羅氏家左右兩邊陣地的抵抗阻擊實在是太弱了,以他對九州雄鷹羅氏政良的了解,他認為這很可能是羅氏政良這個家伙的一個圈套,目的是引誘他將主力集中到左右兩邊陣地去。然后在利用中間陣地左右堅固的地理優勢,聯合夾攻自己著一方。所以他最終還是將進攻主力集中到羅氏家中間陣地去了。
只是,現在突然被羅氏家左右陣地聯合攻擊,他瞬間就明白,他又中計了。很明顯,羅氏家左右兩邊陣地在方才的確是在故意示弱,只是佐伯惟教完全沒有料想到的是,對方左右兩邊陣地竟然將兵力都集中到靠近中間陣地這一方了。
而且緣何羅氏家會有如此大量的鐵炮的?要知道,僅僅從羅氏家中間陣地的鐵炮聲就可以知道,羅氏家應該是將所有的鐵炮都集中到中間陣地里去了,但是為何在方才從羅氏家左右兩邊陣地中卻是突然冒出了如此大數量的鐵炮呢?難道正如此前島津家所說的那般,羅氏家真的掌握了自行制造鐵炮的技術?若是真的如此,原本羅氏家的鐵炮就能夠在雨水天氣正常使用,要是還能夠短時間內大量鍛造鐵炮,如此一來,自家如此抵擋羅氏家的鐵炮軍勢阿!
更加令到佐伯惟教吐血的是,就在方才,原本明顯已經射擊完畢的羅氏家中間陣地中,卻是瞬間與左右陣地一起又同時響起了大量鐵炮的聲音。
這說明了什么?很明顯,方才羅氏家中央陣地的第二輪射擊是有所保留的,他們故意留下了一部分的鐵炮不射擊,為的就是引誘更多的自家軍勢靠近對方的陣地,然后在聯合左右兩邊陣地,對自家軍勢進行攻擊。
“可惡阿!”看著此時戰場上躺滿了一地的自家軍勢的尸體,佐伯惟教差點就吐出了一口鮮血。
“呵呵,不過如此罷了!”相比起佐伯惟教的痛苦。羅氏家的陣地中。羅氏政宗卻是緩緩放下手中一桿還在冒煙的鐵炮。低聲說道。由于左眼失明被一塊牛皮遮罩著,此時的羅氏政宗顯得卻是反而有點威風凜凜的感覺。
“勝利了,這是我們的勝利。”對敵人的巨大打擊,當即令到羅氏家前沿陣地中的左中右三處陣地的守軍的士氣頓時大漲起來。
而作為進攻一方的佐伯、島津聯軍,由于前面的大軍被打散了,后方的士兵當即顯得有點茫然不知所措。太陽已經升高了,青山、藍天、森林、旗幟清晰可見。
顯然,即便是一時間被羅氏家守軍重創。但是作為進攻的聯軍是絕對不會如此輕易地放棄的。于是,在佐伯惟教以及后來前來支援的島津貴久的指揮下,聯軍的人馬又出動了,為首的大將是上原尚近。他幾乎從不表露自己的感情,一臉嚴肅。
“沖!”
隨著一聲令下,上原尚近已經催馬沖了下去。戰鼓擂,號角響,士兵們像波濤一樣沖向羅氏家的陣地。柵欄里面羅氏家的守軍鴉雀無聲,正在等候敵人的到來。不久,敵軍先頭部隊已經沖到柵欄前面。
但轉瞬間。硝煙再次籠罩了四周。眨眼之間,千余桿鐵炮就把上原尚近的部隊擊倒大半。而柵欄卻沒有損失一根木頭。
“撤!”后方指揮的佐伯惟教與島津貴久對望一樣后,都是一臉凝重的表情,于是兩人當即下令把暈頭轉向的人馬集中起來,往后撤退。
勝負已經不言自明,可是,戰魔仍然不肯罷休。麻木的心已經忘記了悲傷,上原尚近的陣營里,卻是吹起了進攻的號角。
在久留須川的東岸戰場中,白云被扯成千絲萬縷,飄向久留須川的西面。地上,一些失去了主人的馬兒有的隨心所欲地狂奔,有的自由自在地吃草。尸橫遍野。互相通報姓名,然后捉對展開廝殺——應仁之亂時的光景看不見了,戰斗已經完全演變成集團與集團的激烈對抗,對抗的瞬間,鐵炮噴出火舌,無情地決出勝負。
上原尚近率領的聯軍沖到柵欄處,也同樣被打了個落花流水,甚至上原尚近本人的脖子也中了一槍,躺在了羅氏家的陣地前面,眼看是活不了了。
“混蛋!”眼看家臣上原尚近來不及得到撤退的命令就繼續猛攻,島津貴久差點沒被氣死。眼看如此,他干脆直接更改命令,下令軍勢全力進攻。旁邊的佐伯惟教看到如此,干脆就不做聲了。
于是,進攻一方的聯軍最右翼的伊集院忠朗,迅速敲響戰鼓,向雁羅氏家的左翼的真諦發起了沖鋒。就這樣,大軍迅速突擊到羅氏家左邊陣地柵欄前面。
只是,他們很快就遭到了炮火的猛烈打擊。此時在解決了陣地前面的敵軍后,中間陣地的羅氏政宗當即下令麾下全力支援左邊陣地的羅氏家守軍。于是,走位進攻一方的佐伯家、島津家大軍當即遭受到了兩面的夾擊。
但即便如此,進攻一方的聯軍既沒有停止,更沒有后退。第一道柵欄很久就被沖毀,在羅氏家守軍裝彈藥的時候,隊伍已經沖到了第二道柵欄,但是,柵欄共有五重。沖到第三道前時,伊集院忠朗身邊的家臣突然一個跟頭從馬上栽了下來。伊集院忠朗猛然一驚,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一方的大軍眨眼間便損失了七八成人馬了。身邊數個一直跟隨著本家的忠心家臣,此時的英姿早就淹沒在躺滿一地的尸體當中了。
現在,只有伊集院忠朗一人躲在樹蔭下,看著自己人慘烈地死去。為什么要殺死這么多的人?戰魔兩眼冒著兇光,咬牙切齒,還在繼續前進。戰敗已無需多言,島津家的主旗,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塊破布,在風中飄搖,顯得滑稽可笑。
在今天進攻之前還幻想著擊潰羅氏家防御工事,沖擊羅氏家大營,將羅氏家大軍驅趕出佐伯家領地的佐伯惟教、島津貴久等人,此時都已經目瞪口呆。雖然他們此前都有所預料,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料想到羅氏家的鐵炮數量竟然如此之多。而且羅氏家的弓箭的穿透力也似乎非常厲害。有了這兩種已經形成了規模的利器,再憑借著此前羅氏家打造的防御工事,這讓他們如何進攻羅氏家呢?
這個時候,島津貴久終于終于忍不住了,他當即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主公命令撤兵!”
得到撤退的命令后,以伊集院忠朗為首的眾人終于長長的舒了一口,隨即馬上下令撤軍。
“大人,是否追擊!”眼看進攻的敵軍潮水般退去,麾下士兵當即詢問道。
“不,馬上休整陣地,監視那些家伙的舉動。”羅氏政宗當即下令道。此前主公政良已經下達了命令,對于敵人,只要將其擊退則可,決不能主動追擊。
隨著敵軍撤退的消息傳來,此時在陣地后方,負責為前方陣地守軍運送彈藥、箭矢等作戰物資的眾多元佐伯家領民們頓時歡聲雷動。
“太好了,謝天謝地。”九七郎嘴里念叨著,眼前模糊起來。“雖說敵人已經退去,但仍然不能麻痹大意阿。當務之急,是趕緊生火做飯,填飽肚子。”在羅氏家大營生活了一段時間以后,九七郎已經適應了羅氏家歲推行的早午晚三餐的飲食習慣。而經過一番激戰后,此時已經臨近傍晚,所以晚餐眼看就要開始準備了。
這時,一個人扛著的一面旗子映入他的眼簾。“哎,那是什么旗?那不是島津家的旗幟嗎?”
“確實是島津家的。”扛著旗幟的那人回答道。
九七郎感到納悶,“那這面旗幟為何在你手下的手里?”
“是我在從陣地那里撿來的。”
“這是島津家的主旗吧?你竟然能從陣地那里撿來?”
“是啊,那里的大人們正用這面旗幟來擦拭鐵炮的槍筒呢。用完后就隨手扔在地上了。”
“阿?島津家竟然如此狼狽?”一面主旗,所代表的一支軍勢的精神與意志,九七郎萬萬沒有想到,島津家撤退了,竟然連主旗也扔下被羅氏家的大人們繳獲了。
“是阿,那個旗手也夠丟人的了,不,是愚蠢。這個旗子扔不得阿。”說著,這個急促扛著旗幟走開了。他還要拿著這面旗幟到處去炫耀一番呢。
“呵!”看著越來越多的當地領民向那個扛著旗幟的家伙圍攏過去,九七郎心中笑了一下。他知道羅氏家前方陣地中的大人允許這個家伙將這面島津家的主旗帶著這里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讓這里的家伙們都得到鼓舞罷了。事實上,羅氏家大人們的目的的確是達到了。
此外,他心中再一次為被羅氏家“搶掠”而來而感到高興,否則一旦佐伯家聯軍敗退,羅氏家大舉進攻。無論是佐伯家聯軍還是羅氏家大軍,屆時估計都會對他的家鄉造成不少的損害。畢竟作為戰敗一方的佐伯家,在此次損失大量兵力后,必然是需要大量征集領民的。到時候自己就有可能會被強行征調前往參加戰爭了。
而作為進攻一方的羅氏家,自然是不會允許佐伯家聯軍繼續補充兵力的,所以自己這些一般領民,很有可能會被羅氏家大軍所侵擾的。屆時,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命運就凄慘了。惡劣一點的,是被殺。幸運一點是被搶掠。即便是僥幸躲過佐伯家聯軍與羅氏家大軍的禍害,但他們最好也不過是躲入深山當挨饑忍渴。
但是現在,自己以及自己的新婚妻子杏子,卻是能夠平安地呆在作為勝利一方的大營當中,而妻子甚至已經在被新分配的領地中定居,并且在羅氏家的資助下開始打理新得到的田地了。這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