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第二八五章解散(上)
茫茫大海中一座再尋常不過的小島。
木易站在島邊懸崖上的巨石上，極目遠眺。
還是那熟悉的紅色太陽，熟悉的咸咸海風，熟悉的浪花朵朵；島上居住的凡人不多，只看到零星的三五人在島邊曬網修船。
在這些勤勞的凡人身上，木易仿佛依稀能看到父親的影子，那種割舍不開的人與人之間的一種認同感，此時卻仿佛刀刃一般在切割木易的內心。
“難道，我真的是妖？”木易喃喃說道。
他的心情，從未有過如此的沉重。他的個性，不可謂不堅強，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困難，都從未讓他放棄心中的信念！
然而，這一次，卻有些不同。
他有些心灰意冷。
他甚至在想，算了，這里的人族，已經與我無關，不如帶著家人，遠離這片是非之地吧。
他一生堅守的信念，甚至開始動搖、當然，也僅僅是動搖而已！
日頭漸漸落下，西邊的海天交接處，一片緋紅，分不清哪里是云，哪垂是海。
忽然間，一道淡淡的清風從那片紅霞中飛出，化為一個神采飛揚的青年男子，落在了木易身邊不遠處的那塊巖石上。
“想不到你還愿意來見我！”青年說道。若是有其他修仙者在場，一定能認出，這名青年正是人族中地位至高無上的仙盟盟主王若風。
“為什么不來？”木易淡淡的說道：“反正你又不會殺我！”
“哈哈！”王若風輕笑一聲，說道：“木頭，你知道么，今日我出門時，內子聽說我約見了你，十分擔心，不肯讓我獨自前來，我說，無論如何，你都不會殺我，可不是么！”
木易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這可不一定，如果殺了你可以喚醒天下人，也許我會考慮！”
“那你為什么不出手？”王若風眉頭一皺。
“因為沒用！”木易轉身看了王若風一眼，嘆道“人心已經被蠱惑，殺了你也于事無補，反而會讓群情激憤，人族更會不計一切代價的與妖族展開殊死大戰！在億萬人族眼中，你已經不是一個丹士、一個仙盟之主那么簡單，你是他們的信仰，是他們賴以生存的信念！”
王若風不無得意的笑了笑：“呵呵，你知道就好！為了這一日，我準備了數十年！”
“數十年！果然從廣開始，你的君子之風就是造作之舉，可惜，我和御風神君等一干人，都被你所欺騙，都以為你已經洗心革面！”木易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說到這里，他凝神向王若風看去，忍不住問道：“你的意圖究竟是什么？如果僅僅是為了搜刮資源，我大可以帶你一起去人族大陸修仙界，以你的聰明才智，定可以成就一番大堊事業！如果是為了享受操縱一切、被萬眾敬仰的感覺，你已經做到了，又何苦還要發起戰爭，讓無數生靈被毀！”
“你說的不錯！”王若風毫不掩飾的說道：“我的確不是為了資源，也不是為了權力；我這么做，是因為我是神族，是和你一樣的神族！”
王若風向木易沉聲說道：“你可知道，天地三界，神與仙的斗爭，從來沒有停止過！我們神族，曾被仙人屠戮一空，所剩無幾，僅僅有一些血脈殘留。一旦暴露，就有殺身之禍！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你為人如何，只要因為你是神民，就會遭到修仙者的無情殺戮！所以，這些修仙者的生死，你又何必在意！”
“而我要做的，就是要挑起人族修仙者與妖族的大戰，讓他們自相殘殺，死的越多越好！因為他們都是我們神族潛在的敵人！”
“此外，在這個殺戮的過程中，我可以用陣法收集他們的血液，煉制萬血丹！神族的血脈，其實在數萬年的演化繁衍中、早已經散入眾生靈的體內，但絕大多數生靈體內的神脈，都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計，根本無法用來修煉，他們不配稱為神族！而你和我，才是神族！”
“雖然他們的神脈微弱不堪，但數量上去后，集齊眾生靈之血，便能煉化萬血丹。想必你也猜到，此丹對神脈的修煉，極為有益，在當今修仙界，修神的資源極為匱乏，只有依靠萬血丹，我才有可能修煉到神脈期，才可能最后神脈大成、成就半神之體、化神飛升仙界！”
“萬血丹！”木易喃喃說道：“原來如此！”
“以我一人之力，要完成萬血丹的祭煉，可謂極難！所以我從數十年前起就布置好今日之事，絕不可輕易放棄！”王若風傲然說道：“如今，我已經讓億萬人族心甘情愿的為我而死、為我而戰；只須兵進妖海，與妖族展開大規模廝殺，就能達成我預先的目的！”
“你跟我說這些，不怕我將其公之于眾么？”木易雙目一縮的問道。
王若風笑道：“以你今日的身份，和我今日的威望，你認為這些話，會有幾個人相信？”
“恐怕寥寥無幾！”木易搖頭嘆道，“所以你敢在我面前直言不諱！因為你知道，我對你無可奈何！”
“不僅僅是這樣！”王若風言辭懇切的說道：“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我依然把你當兄弟！不論你是不是妖，都改變不了我對你的態度！因為不論是人是妖，你都是神族的一員！”
“木頭，和我一起謀劃月這場大堊事吧，這一次大戰規模將十分巨大，萬血丹肯定不止煉制一顆，你我兄弟均分萬血丹，今后一起修神，一起化神，一起屠戮眾仙，一起將這天道改為神道、立下萬世不朽神業，如何！”
木易搖了搖頭，說道：“讓我修神，這沒有問題，但為了修神而滅殺眾生，我辦不到！我也會千方百計的阻止你！”
“阻止我？”王若風微微一笑，搖頭說道：“木頭，論實力，論天賦，論心智，你都不在我之下！但是今日，你被萬人鄙視，我受萬人敬仰，這其中的差別，就在你我的為人品性之上。”
“人心是用來操縱利用的，你卻用真心對人，此為大錯之一；眾生愚昧沖動，只知固守己見，你卻建立天地小試圖讓眾人放開包袱，消除隔閡，此為大錯之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有人都無時無刻不在為自己的利益謀劃，你卻將天下人的利益放在自己心中，此為大錯之三！成大堊事者不拘小節，為了達到目的，當然是不擇手段，而你卻堅持所謂的底線，不肯為了目的而放棄原則，此為大錯特錯！”
“而我卻不同，我知道自己的神民身份后，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修煉成神，其他的一切都圍繞著這個目的而展開！所以這些年，我能排除萬難，我能數十年如一日的帶著君子之風的面具行事做人，我能毫不猶豫的讓億萬人為我而死！這便是你我的不同之處！”
木易聞言默然了片刻，他一眼不眨的看著王若風，這張熟悉的面孔上，卻有著讓他十分陌生的神情。
“你我的確不同！”木易悠悠說道：“從你我踏入平海宗的那一刻開始，你我不同的處事態度，以及少年時受到不同師父的教誨，在一點一滴的將你我的人生軌跡一步步拉開，漸行漸遠，雖然你我之間仍然情同手足，但你我的身份、你我的原則，已經走向了不同的極端，甚至，不可避免的開始走向了對立！”
“這么說，你仍然不肯幫我？要知道，只要我一句話，你有妖族氣息的事情，就可以完完全全的遮掩過去，沒有人敢追兔！”王若風眉頭一皺的說道。
“絕無可能！”木易說的斬釘截鐵。
“唉！”王若風長嘆一聲，說道：“你這是何苦，你是妖族的消息一傳出，天下人皆對你充滿敵意，他們不僅不領你的情，反而要辱罵你、指責你，甚至謀害你！而我雖然要取他們的性命，他們卻對我尊敬、崇拜，甚至迷信！你這么做，值得么？”
木易不假思索的答道：“值得！我救天下人，是為了堅守自己做人的信念，不是為了贏得天下人的感激和尊敬！他們是否理解，他們是否愚昧，與我的原則無關！就算天下人皆是忘恩負義之輩，也不是我見死不救的理由！”
“你仍然那么固執！”王若風失望的搖了搖頭：“我一開始不和你說此事，就知道我勸不動你！然而，我卻沒想到，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你寧愿甘受天下人的敵視，也不愿和我一起憲成大計！”
木易說道：“我不僅不會幫你，我還會阻止你，我不想自己的兄弟沾滿血腥、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若干年后為此懊悔不已！”
王若風冷笑說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能阻止我！說起玩弄人心，我認第二，何人敢稱第一！”
王若風的神色，充滿自信，他的確有這個姿格。
木易卻同樣自信的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就不信，你的計劃真的是天衣無縫！我就不信，公義正氣真的已經在這世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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