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會如此擔心，除了心眼太小外，也是因為她在政府辦工作了這么久，卻一直沒有做出什么讓方日升滿意的事。
上次倒是想拿政府招待的問題把黃琳搞下去，想著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搞到徐巖峰身上。可是結果大出意料，不僅黃琳沒什么事，反而把方日升辛苦調過來的薛濤給搞走了。
如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白燕怎能不擔心方日升會對她有看法？
如今方日升把霍研安排到政府辦，那很可能就是因為白燕控制不了政府辦的局面，所以方日升才又調來了一個人。
要是白燕自己能把政府辦以及縣政府玩轉了，那方日升肯定沒必要多派個人過來。就算很欣賞霍研，也完全可以派到其他需要用人的崗位上。
窺探到白燕心中的七上八下后，徐巖峰明白白燕肯定不希望霍研過來。如果霍研在政府辦把工作干好了，那就更顯著白燕沒本事了，說不定還可能把白燕的政府辦主任給頂掉。
雖然徐巖峰想交好王玉釗，不過倒不介意在不知不覺中給白燕和霍研制造點矛盾。要是能讓這兩個方日升派系的干部內斗起來，那就能牽扯他們許多精力，這樣就能避免他們精力沒處使的給自己和蘇正群惹麻煩。
徐巖峰心中一邊琢磨，簽字的動作便完全停了。白燕可能看出徐巖峰有些出神，便低聲喚道：“徐縣長？”
徐巖峰回過神，把最后幾個字簽完，笑道：“昨晚沒睡好，剛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有些出神。”
白燕自然不知道徐巖峰剛才在窺探她的心理活動，也不可能猜到徐巖峰在琢磨如何給她和霍研制造點矛盾。
見到徐巖峰把那幾個文件遞了過來，白燕接過來便道：“縣里這么多擔子壓在徐縣長身上，徐巖峰要多注意休息。之前徐縣長被刺傷住院的那半個月，縣里的工作忙的都差點轉不開了。蘇縣長天天打問您什么時候出院。”
白燕畢竟在機關工作了近20年。雖然能力有限，但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還是明白的。剛才隨口那幾句話，即表現了對徐巖峰的關心，又捧了徐巖峰承擔的工作重，縣里和蘇縣長都離不開他。
“你們也是。我有時候晚上七八點下班的時候，還看著政府辦幾間辦公室亮著燈。”徐巖峰笑了笑：“行了，去忙吧。”
白燕點頭，剛打開門，便看到羅鈺彤站在徐巖峰辦公室門外。
“羅縣長。”
“白主任。”
兩人互相做了稱呼，然后白燕便拿著文件走了。
徐巖峰此時忽然想到，剛才好像看了四份文件，但簽了批示的只有三份。
最后一份文件只有一頁，加上審批簽也才兩頁。薄薄兩頁放到最后面也不明顯，徐巖峰剛才一走神，簽了第三份后就以為沒有了，便直接把文件都遞還給白燕了。
現在白燕離開了辦公室，徐巖峰才想起來。
正準備喊一聲讓白燕回來，還沒喊出口，便見羅鈺彤也沒關門，快步走過來道：“徐縣長，剛才市政府督查室的祁主任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政府27號文中涉及咱們縣兩個安全設備項目。他帶人要來我們縣督查這兩個項目的改造進展情況，現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哦。那兩個項目是安監局負責的吧。你跟安監那邊聯系一下，以他們為主，然后你和霍研幫著接待一下吧……”徐巖峰剛說到這，忽然聽到門外一陣急速的高跟鞋聲。
這腳步聲徐巖峰聽到過多次，是政府辦主任白燕的。
聽聲音，白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應該是又回來了。估計是白燕一邊走一邊翻看徐巖峰對她拿來的文件批示，發現有一份沒簽，便又拿了回來。
徐巖峰的腦子迅速轉了一下，同時語速很快的說道：“聽說當初你和霍研在競爭辦公室主任的時候，韓縣長比較看好你，提了你并把他調到了合南鄉。這個人能力不錯，他也向我表態，會全力配合好你的工作。雖然他是方書記安排過來的，但我看的出，他說的是真心話。他剛來就發現了黃琳的工作漏洞，告訴我后，我趕緊讓黃琳進行了彌補。要是他沒跟我說，而是跟那邊說了，或是不吭不響的看著把方案發了，那小黃的簍子就捅大了，連帶著我也會有麻煩……”
徐巖峰一邊說著，手上一邊比劃著。
羅鈺彤開始還沒明白，但在看到徐巖峰的手勢后，便順著道：“那我倒是有些誤會他了，我還以為他來了會想辦法針對咱們呢！對了，小黃出了什么問題？”
“還不是那份降低能耗的方案，小黃也是忙暈了，而我也沒仔細看。”徐巖峰輕嘆一聲后，便道：“我跟你說這個，就是讓你和霍研處好關系。行了，你跟他說一聲，趕緊去接祁主任吧。”
徐巖峰一邊說著話，一邊能聽到門外的高跟鞋腳步聲逐漸變得很輕很緩，而在吩咐羅鈺彤離開去迎接祁主任后，門外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羅鈺彤出門，而白燕又正好進門。
兩人又互相向對方做了稱呼，而白燕又多說了一句：“剛才徐縣長少簽了一份文件。”
看著白燕目光閃爍，徐巖峰知道她肯定聽到剛才自己和羅鈺彤的對話了。
“徐縣長，還有一份文件沒簽。”白燕遞過來。
徐巖峰接過來一看，道：“還有一份？嗯……”一邊看，一邊簽下了批示意見。
簽完，遞給白燕，見她關門離開后，徐巖峰便給黃琳打了個電話。
“小黃，前天不是以政府辦的名義，出臺了一份降低能耗加大生產效率的工作方案嗎？”
“是的，徐縣長，現在方案已經給各鄉鎮和各有關部門發下去了。”黃琳道。
“嗯。你現在再打一份草稿，這份草稿你把幾個相關部門的職能變換一下，然后再把幾個鄉鎮的工作目標放大一點，尤其是合南鄉的目標要大的離譜點。”
黃琳聽了一怔道：“徐縣長，這是什么意思？”
“你先按我的意思改。改好后拿過來我簽字，然后我再給你說原因。”
徐巖峰既然做了這樣的吩咐，黃琳也沒再細問。
新的方案就把之前定稿的方案電子版重新調整一下就行。
把本是發改的職責粘貼到工信部門后面，把是環保的職責粘貼到統計部門后面。諸如此類的調整好后，再把各鄉鎮的各類能源消耗情況所控制的百分點無故放大好幾倍。
改起來很容易，幾分鐘后黃琳就改好了。
滿心疑惑的拿著這份很離譜的方案遞到徐巖峰面前，沒想到徐巖峰竟然接過來翻看幾眼后，就在方案上簽下了同意印發的字樣。
“徐縣長，您這是……”黃琳有點傻眼，可隨后她見徐巖峰簽完同意后，竟然又把方案給撕了。不過撕的很簡單，只是斜著撕了一下。
“你把這份文件丟到你的垃圾簍里，要把我的簽字和“降低能耗”這幾個字擺在比較明顯的位置上。”徐巖峰說完，笑著解釋道：“我估摸著，會有人去找這份方案草稿的。”
隨著徐巖峰之后的解釋，黃琳明白的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當天下午在黃琳離開辦公室下班后，白燕便大搖大擺的拿著鑰匙打開了黃琳辦公室的門。
黃琳做為副主任擁有獨立的辦公室。但不管哪間辦公室，甚或是縣長、副縣長的辦公室，在政府辦都有備份的鑰匙。
這就是以防誰的鑰匙丟失了還有鑰匙能配；或者誰沒在辦公室，又要去他的辦公室取個什么文件也能取；還有去領導的辦公室打掃衛生什么的，也必須要有鑰匙才能進入。
本身就是辦公場所，也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倒也不怕政府辦留有備份鑰匙。
而白燕進入黃琳辦公室的名義，便是要去找一份重要的文件。她讓政府辦負責保存鑰匙的同志把黃琳辦公室打開后，也不需要偷偷摸摸，自然就大搖大擺的進去了。
白燕來黃琳的辦公室確實是要找文件，她要找的就是上午在徐巖峰辦公室聽到的，黃琳出了錯的方案。
白燕很疑惑，究竟是黃琳出了什么漏子，為什么方案發了后連帶徐巖峰也會有麻煩。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霍研為什么還要提醒徐巖峰，看著他們出問題難道不好嗎？
難道霍研是想腳踏兩條船？
白燕一整天心中都在疑惑。于是利用黃琳下班離開，她自然要來黃琳辦公室看看了。
翻了翻黃琳辦公桌上的文件，只找到一份正式印發的降低能耗的方案。這份方案肯定不會有問題，因為白燕在印發后就看過了。
在黃琳辦公桌上沒找到什么期待的東西，白燕準備打開黃琳電腦看看。恰好這時眼一瞟，看到黃琳的廢紙簍里丟著幾頁被撕裂開的紙，其中一頁正寫著“降低能耗”幾個字，并且上面還有徐巖峰的簽字。
只是簽字從中一分為二撕開了，白燕只看到半個“徐”字和多半個“巖”字。
但白燕見過徐巖峰這么多簽字，很容易就判斷出那是徐巖峰的簽字。
白燕迅速的從廢紙簍里翻出那幾頁被撕裂的紙，然后拼在一起看了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