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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長關還是走了,把沐延昭送到涯州,便轉身而去。
人生八苦,愛別離,便是之一,沐延昭是齊長關唯一的朋友,可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齊長關永遠不能理解沐延昭的所思所想,沐延昭也不愿意強迫友人放棄自己的生活,和他一樣卷入這用無法逃避的大業中來。
不過,沐延昭沒有時間去過多的感懷,他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首先第一緊要的,便是和蕭家正是結盟,也要處理陳昊的事情。
夏日的第一場雨到來時,沐延昭就接到蕭家大郎來信,除了有關兩家盟約之事,也多了一句嘴,說六郎和七娘都已經被找到,只是七娘誓死不肯回大庸,無奈,蕭大郎想著,她闖的禍太大,雖說應該沒有傳揚開來,可世上沒有透風的墻,這小妮子老老實實避避風頭也好,就不要去大庸丟人現眼了,便讓六郎陪她暫時住在涯州的別院里,若是有可能,還希望七娘能拜得陳文柔陳郡主為師,讓陳郡主好好地磨一磨她毛躁的性子。
蕭大郎的信中,字里行間,多少透露出點兒煩惱,顯然也對這個不省心的妹妹頗為頭痛,可天底下能做到大義滅親的人畢竟是少數,至少,蕭家祖輩里優柔寡斷的性子,蕭大郎也沒少繼承。
沐延昭對這些到不大關心,他根本沒把蕭七娘放在心上。
夏日來臨,涯州本就多雨,今年更是古怪。一連多日大雨瓢潑,涯州還好,沐家上下出動,提高警惕,該有預防措施都有,防洪做得不錯,到沒出太大的亂子。
外面卻哀鴻遍野。
黃河大水。據聞有六個州郡被徹底摧毀,死了足足有十幾萬人,其它的地方不知。不過,光是涌入涯州境內的災民,就連數都數不過來。朝廷安置的福田院,便民所都擠滿了,連大街小巷上,也是人挨著人。(www.mhtxs.cc棉花糖)
官府的存糧不足,涯州刺史劉輝稱病不出,定國公沐放,雖然連續三道表章急送京城,希望朝廷早日撥下賑災糧款,可朝廷也是國庫空虛,就算近年好歹沒發生大的戰爭。也算稍有余力,水澤也勉強撥出些許糧款,但上下盤剝,估計一星半點兒也發不到災民的手里了……
雖是白日,可烏云密布。書房里點了燈,才勉強算是敞亮起來。
顧婉抬頭看著窗外雨簾,略略皺眉,隱隱約約仿佛能聽到人的嚎哭聲,寶笙、寶琴有一下沒一下地擦拭著桌案,錢嬸子端著碧梗粥進屋時。臉色也發白。
“錢嬸,讓三娘過來一趟,帶著賬冊。”
顧婉略略沉吟,攤開紙筆,揮灑而就,書信一封,讓王大送去沐家,給七公子。信剛寫完,路三娘就帶著賬冊過來了。
現在兵荒馬亂的,顧婉又是挨過餓的人,從一開始,就十分注重糧食的積累,早先沒少往家里存糧,他們郭家屯其它人家,也是家家戶戶都有糧庫、地窖,哪怕遇上災荒,一兩年內,也是吃喝不愁的。
顧婉想了想,干脆往地窖里封存了一批,保證家里能挨上半年的口糧,就把自家糧庫里,其它的陳糧,新糧都搜集出來,又通過沐家,和涯州城幾個大糧商溝通了下,低價購買了一批糧食,就在家門口開設粥棚。
錢嬸子,路三娘都說顧婉心善,顧婉只是笑了笑,“雖然杯水車薪,可能做多少做多少,求個心安罷了。”其實,顧婉當然是好心,可她更怕災民長時間沒有吃食,餓著肚子會生出禍患。
當年在大庸,她就遇上過好幾次災民沖撞大戶人家,糧庫被哄搶一空,還鬧出人命的事情,那時候,顧婉只是深宅婦人,除了膽戰心驚,生怕自家遭難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可重活一世,她能自主,就想著盡量多做點兒事,讓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度過災年。
說是舍粥,也用不著顧婉去做體力活,王大、王二,還有家里的護衛們,把搬運糧食的活兒都干了,顧婉最多跟著錢嬸子,路三娘,還有家里幾個廚娘,幫著在院子里架上幾口大鍋,開始煮粥,寶笙、寶琴、沫兒,就帶著小丫頭們負責把一勺一勺的熱粥,放進災民的碗里面。
一開始,災民聚攏的不多,后來,聽說顧家舍粥,越來人越多,郭家屯的鄉親們聽說,好多有閑工夫的婆子媳婦,也都來幫忙。
郭玉柱還做主,貢獻了一些家里余糧。
確實如顧婉所說,顧家這一點兒糧食,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到了第五日,糧食就快見底了,這還是顧婉趁著忙亂,沒少偷偷摸摸地從商店里購買糧食補充進去,才能堅持到現在。
吳管事指揮著從糧庫里往外搬運糧食的時候,還有點兒納悶,覺得自家的糧庫別看不大,可實際上夠能盛放糧食的,兩天前他就以為糧食要見底了,結果硬是又堅持了兩日,里面居然還剩下不少。
當初顧婉建自家倉庫的時候,除了明面上一座,村里一座,還在地下建了不少。所有糧庫,銀庫,還有地下室,都修建得非常復雜,門洞眾多,路線也崎嶇,還設計了不少機關暗門,光是設計圖,就用幾十張,下人們幾乎都弄不清楚家里到底有多少個大大小小的地下糧庫。
家里的下人,都以為主人家是擔心戰禍,打造藏身地,也不以為怪,卻不知道,顧婉就是要家里的倉庫復雜一點兒,等到需要她做手腳的時候,不會太顯眼。
又是一日,錢嬸子剛從外面粥棚回來,愁眉苦臉地道:“小娘子,咱們手里的余糧,最多還能堅持半日,您看?”
顧婉皺眉:“別急,我托了孫鏢頭,還有陸老爺,花老爺幾個大糧商去買糧食,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能回來了。”她總不能直接變出糧食來,她還不想被人當成妖怪或者神仙什么的‘頂禮膜拜’,不過,只要外地的糧隊一到,就是買來的糧食不夠,她也能給補上。
錢嬸子松了口氣,還是免不了叮囑兩句:“您可注意點兒,咱們盡盡心,做到問心無愧就是了,千萬別傷筋動骨。”
顧婉失笑點頭:“放心,我心里有數。”
兩人正說話,寶笙匆匆進門,急聲道:“小娘子,來客人了,說是蕭家蕭易如,特來拜望小娘子。”
顧婉一愣,“蕭易如?”
“是啊,小娘子,那位姑娘坐車過來的,剛才因為災民太多,她的車馬不能通行,還抽出鞭子在外面大鬧了一場,吳管事擔心出事兒,這才讓奴婢把人領進門。”
寶笙也是一肚子火氣,現在大家為了舍粥的事兒,鬧得焦頭爛額,好幾日沒有睡個好覺,偏偏這時候登門找事,太沒有眼力勁了。
顧婉搖頭,聽說蕭易如被關在別院里禁足,不許外出,怎么……大約是這幾日,蕭家也聯合涯州的大戶,在各地都設了粥棚,很忙亂,這才顧不上蕭易如,把她放了出來。
話雖如此,人還是要見的,顧婉連忙換了一身見客的衣裳,這才去客廳。
蕭易如精神似乎不大好,有些萎靡,臉上也有愁苦之色,和上一次見時的囂張跋扈,大不相同,卻也沒有了逃亡時的狼狽。
見到顧婉,蕭易如第一次細細地打量。
顧婉遭劫的時候,割斷了頭發,此時雖然好好整理過,燒焦的地方已經修剪過,卻還是不太長,只到肩膀,簡簡單單地用緞帶綁起來,面上也不曾上妝,又操勞了幾日,實在算不上狀態良好,可是她天生麗質,人長得漂亮,即使蕭易如自負美貌,卻也不能不承認,兩個人的美麗完全不同,和明艷大方的自己站在一起,顧婉是絲毫都不遜色的。
只是現在,顧婉年紀還小,比不上她成熟有魅力,再過幾年,可就不好說了。
“你知不知道,你和子羽哥哥根本不合適?”蕭易如目光復雜,終于第一次地下高傲的頭顱,咬牙,“就是子羽哥哥喜歡你,可他的父母兄弟不會喜歡你的,你嫁進沐家,一定不會覺得幸福,婚姻本就是兩個家庭的結合,不是自己的事。”
顧婉撓頭,她這會兒真不想和蕭姑娘來糾結這些,但既然決定了要沐七公子,話還是得說明白才好:“聽蕭姑娘的話,我就知道,蕭姑娘是個明白人,既然是明白人,你又怎么會做出綁架我和沐延昭這般離譜的事兒?你的舉動,不只是會毀了你自己,連帶蕭家,也將名譽掃地。”
“閉嘴!我自己的錯,我自會承擔,用不著你管!”
蕭易如聞言,臉色頓時一白,甚至打了個寒戰,顯然,回到家之后,她也受到了懲罰,讓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心里也有了懼怕之意。
但正因為她付出的太多,才更不甘心:“不要轉移話題,顧婉,只要你放棄,不要再糾纏子羽哥哥,你可以隨便提條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什么都做……再說,以你的身份,何必非要嫁進世家大族是受罪?我聽說也有尋常莊戶的上進男子欲求你為妻,你安安分分的,過尋常百姓的日子,不是很好?”
顧婉苦笑,蕭易如是腦補過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