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昊癱在床上養傷,受傷加上中毒,當天夜里就開始發熱,灌了一肚子苦湯藥,整個人還是昏昏沉沉,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
這一位好歹是為了沐七受的傷,顧婉兩夫婦到底不好意思在人家還沒脫離危險之前就把人趕走。就算心里不大安穩,也只能認了。
至于那個罪魁禍首的小廝,才讓抓住,連審問都沒來得及,就咬斷了舌根自盡。
下人們通知顧婉,顧婉趕過去,人已經死透,搶救都來不及。
按說,咬舌這種死法,其實,并不靠譜,這人要不是大量的血液涌進氣管,以至于窒息死亡,說不定,也只是斷了舌頭,不能說話。受了大罪,說不定還死不了,從這方面看,這人到不像是真正的殺手,就像齊長關,他就是殺手出身,那人想要弄死自己,有無數種方法,無論哪一種,都比咬舌痛苦更小,更迅速果斷。
顧婉按了按眉心,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苦笑,她真是有些弄不明白,一個人怎可能這般不把自己的生命當一回事兒,說死就死,有那股子咬舌根的狠勁兒,什么門檻過不去!
“娘子,陳公子家的人已經來辨認過,這人根本就不是今天跟公子出門的小廝全柱兒,怕是有人李代桃僵。”
沐十一臉色鐵青,后怕不已,只差一丁點兒,那個倒在床上生死不明的就是他家七公子了,他哪能不緊張?不只是他緊張,沐延旭也急出一頭冷汗!把兼任刑部尚書的京兆尹鄭源。叫到宮里一通大罵,把現在擔任金吾衛的上將軍歐和,拎進宮去耳提面命,務必確保王府安全。
沐七到沒太擔心。只是囑咐顧婉最近少出門。就拎著紗布,抱著藥王陳伯留下來的,讓顧婉專門調制過,效力高很多,刺激感也強得多的藥膏,跑到客房里去騷擾陳昊了。
一進客房,沐七看見屏風上搭的那些顏色艷麗的衣裳就心里不痛快,讓人收走,一把火燒干凈。氣得陳昊差點兒沒從床上蹦起來。
奈何他現在手軟腳軟,想抗議也沒轍,只好苦笑:“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你就算是頭老虎。可我也從來不是一只笨犬。”沐七失笑。心里到覺得,這人受傷也好,把他擱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總比把人放出去四處亂竄,更安心些。
聽說自家妹夫遭遇刺殺,差一點兒就小命不保。
顧安然和方素都急得嘴上生出燎泡。別看顧安然碰上沐七就火大,有時候恨不得他早死早超生,可真到這份上,有人想要沐七的命,他這一介文弱書生。卻也是要發雷霆之怒的。
方素更是第一時間跑到王府,確認自家小姑子從頭到腳都缺一根頭發,這才安心:“沒傷到吧?知道是誰干的?”
顧婉正把玩才讓柳木頭做出來,要送給自家侄子玩的小玩具,見嫂子著急火燎地進門。連忙拉住她笑道:“嫂子別急。一點兒事兒沒有,萬歲和舅舅他們已經開始查了。在京里鬧出這么大的事兒,下面的人也不敢不盡心。”
說著,就拉方素看自己手里的東西,“好嫂子,我可是答應咱們寶兒,要給他禮物,瞧瞧這些東西怎么樣?”現在小孩子的玩具,都是九連環,撥浪鼓之類的東西,也不是不好玩,只是過于單調,和顧婉曾經見過的,那些未來孤兒院里的小孩子的玩具都不能比,她早就想著要做一批精巧的玩意兒出來試試水,既能哄自家的娃娃,要是好用,還能給家里添個進項。
雖說顧婉已經富婆一枚,但哪個女人,也不會嫌私房錢多!
方素隨手看了看那些五顏六色的積木和拼圖,這些她到是見顧婉弄出來給孩子玩過,只是,以前的比較簡單,也就是顏色鮮艷一點兒,如今擺在眼前的,復雜得多。
尤其是那幾副拼圖。
方素看了下,十分喜歡,里面有一些簡單的水果,糧食,日用品等小東西,都很簡單,每一個物件兒下都標著字,正好給孩子啟蒙認字兒用。還有自己一家人的畫像,自家的宅院,畫得栩栩如生,顯然是出自顧婉的手。
其中有一副,最是奇妙,竟是大庸附近的地理山川圖案,和地圖差不多,卻是立體的,上面用圖畫繪制了風土人情,更容易讓小孩子們看得懂。
另外,除了這些拼圖積木,還有些木頭雕成的房屋,庭院,車輛,人偶,個個精致,房屋的頂子都能取下來,里面桌椅家居擺件都是齊全的。
方素自己看了,都愛不釋手,忍不住笑道:“婉娘別太寵愛那小子,小心把他慣得越發無法無天。”
顧婉笑了笑,讓寶笙把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打包:“聽說嫂子的腰最近不大好,我這陣子泡了幾壇子藥酒,藥王師父也說藥效中正平和,是上等的好酒,正好一塊兒帶走,回去每日睡前喝上一盅,對身體大有好處,我知道嫂子也是好酒的,只小酌即可,莫要喝多。”
方素看著她忙忙活活的樣子,也是好笑,心里那點兒擔心,到是淡了:“看看,本是來安慰你的,這到好,連吃帶拿……別忘了給你那些嫂子們也準備上。”
顧婉失笑:“嫂子放心,少不了她們的。”每年家里釀出來的酒水,除了沐七搶走自斟自飲之外,其它的,大部分都入了自家舅舅,顧南,還有沐家人的肚子,大哥不大好酒,分到的還算少些。
方素看顧婉頗不在意的模樣,欲言又止,卻又不好多說什么,只能盼望顧婉的生活一切順順利利,別和丈夫鬧矛盾才好。
她雖然算得上女中豪杰,可卻是相當傳統的女人,覺得一個女孩子出嫁之后,還是不該總惦念娘家,萬事也該先想著夫家才是。
顧婉一有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絕對是她大哥大嫂,顧安然不以為意,沒感覺到不妥,方素卻心有不安,害怕人家沐家人挑理。他們顧家,本就和沐家天差地別,一個尋常二流世家,另一個不但是四大世家之一,現在更是皇室,要是哪一日,沐家人看婉娘不順眼,他們當人兄嫂的,恐怕連幫忙,都幫不大上。
方素在王府陪了顧婉兩日,替她丈夫檢查了王府的各種保衛措施,尤其是對顧婉的保衛措施,又是千叮嚀萬囑咐許久,這才讓顧婉派人送回家去。
沒過幾天,那位萬歲爺沐延旭,帶著他的兩個弟弟,氣沖沖跑到七王府,一進門就灌了一肚子涼茶。
沐七還當自家大哥為他遇刺的事兒生氣,剛想開口安慰幾句,就見沐延旭緊皺眉頭,略帶三分隱忍地道:“老四怎么就死活不肯消停!他是什么人,咱們還不清楚?當年在沐家軍,爹敢把小他十歲的七弟安排進去,就不敢讓他上戰場,實是因為他耳根子太軟,人雖然聰明,卻不知兵事,還沒有自知之明,實在不是那塊兒料!”
確實,當年沐家為了抗擊蠻人,全員上陣時,就沒禮王的事兒,到是后來平定天下,沐放為了兒子將來封爵好看些,把沐四帶在身邊,經歷過兩場戰役,他身上也不算是一點兒軍功沒有!
義王憨憨地撓頭:“四哥要去打蠻人?大哥同意了?我也要一起去……”
信王一巴掌拍他腦袋上,臉色鐵青:“你別添亂!”
沐七滿頭霧水,聽了半天,才聽明白——禮王沐延曄犯了糊涂,竟然和安意那個家伙搭上線,聽了他的挑唆,沖進宮去求沐延旭,說是他要去定州,要去和達瓦族決一死戰,還放下了狠話,不掃平蠻賊,誓死不回京!
沐七和顧婉面面相覷,他們兩口子,最近一個忙著照顧陳昊這個傷患,實際上是看管,弄這么一個曾經和現在,都是‘敵人’的男人在家里呆著,如果不看牢一些,沐七也不放心。另外一個,忙著接受從她舅舅,師父那邊兒傳來的各種安慰。
她師父身體不方便,最近總是勞累疲憊,肚子也比相同月份的孕婦更大,劉衎懷疑老婆懷的是雙胎,各種緊張,根本不讓他老婆離開家門半步,要不是陳文柔本身消息靈通,京城里的事輕易瞞不住她,受傷的又不是沐七,指不定,連王府遭遇刺客的大事件,劉衎也不肯讓她知道,就怕她一驚慌,鬧出些事故,傷了孩子和自己。
總之,兩個人算是暫時宅在家里,沒到外面去亂逛,所以,這陣子并不大清楚外面的八卦消息,沐四的事兒鬧得挺大,京里的權貴差不多都知道了,他們還被蒙在鼓里。
沐七第一反應:“不能讓他去!”
沐四為人有些迂,耳根子軟,偏偏又對某些事兒莫名其妙地固執,沐家的人都了解他,這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處理些瑣碎的小事兒還行,擱在外面獨當一面,任誰也不會放心!
“我知道。”沐延旭按了按眉角,苦笑,“沒事兒,朕已經一口回絕了他,他這幾天,恐怕心里不痛快,要是他來找你抱怨,你別搭理他就是……不提這些,咱們說正事兒,那個刺客的身份已經查出來了,曾經當過前朝水澤皇帝的親軍,當年大庸城破,流落市井,這些年,一直靠著給人保鏢護院為生,到沒查出他和其他人有什么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