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拐賣少女,雖然是大事,可放到現在,卻不算是那等關系到國計民生的大事件,朝堂上吵吵嚷嚷一陣子,隨著沐延旭幾下重手,也就落下帷幕。
事實上,沐延旭已經沒有心思關注這些,因為,邊境出了大事!
果真如顧婉和皇后柳氏隨意猜測的那般,沐家剛厲兵秣馬,打算出兵掃平達瓦族,桀驁已經先打了過來。
本來只是一點兒摩擦而已,達瓦族有幾十個人,跑到慶朝地面上來劫掠,燒了半個村子,搶走一些糧食,這些年,幾乎年年都要鬧幾次,這次也和以前一樣,看起來很尋常,洛紅纓就沒有太當回事兒。
沒想到,正好讓她手下大將風惡來給撞上,這家伙的性子本就火爆,又恨蠻人入骨,他遇上這種事兒,又怎肯罷休?
得到消息,風惡來點出一隊人馬,將那群劫掠的蠻人當猴子一般戲耍一通,然后捆起來用漁網罩上,讓手下人拿大刀片給活剮了。
結果,誰也沒想到,這些人里面竟然有一個是桀驁的兒子,今年才十一歲,第一次跟著他一位堂叔出來看熱鬧。
這下兒,風惡來算是捅了蜂窩,桀驁大怒,雖然他生性涼薄,對兒子也沒什么喜愛,可既然本就打算對慶朝下手,有這個借口,更容易提升士氣。
于是,戰爭瞬間爆發!
桀驁親自帶人直奔定州,洛紅纓倉促應戰。
只看戰報,沐延旭就能感覺到刀光撲面!這位被全族上下深深信任的王。顯然是下定決心,一雪前恥,不狠狠地從慶朝身上咬下一塊兒肉,絕不罷手!
雖然洛紅纓憑借自己城墻堅固。糧草準備充足的優勢。不但打退了桀驁的第一波攻勢,還小小地反擊了一下,桀驁暫時退卻,但是,誰都清楚,戰爭不可能這般順利結束,就是桀驁愿意,沐家還不樂意呢!
沐延旭盼望這一場仗,也盼望了好多年。各部也都準備好,他并不怕打仗,按照早就準備好的方針。兵分兩路,歐和待一路,白玄清也被一腳踢去定州,帶一路兵馬,至于洛紅纓,她負責防守,保證定州的安全。
這一次后勤方面,當然用不著沐七出馬,沐延旭把顧安然給派了去,反正他這個宣州刺史也已經干了三年。該調任了。
顧安然做后勤還是挺合適的,他本人能文能武,人又細心,當年跟著顧南出使達瓦族,又對達瓦族和定州的情況十分熟悉。也知道怎么和那幫兵痞打交道。要是換了別人,京官去往前線。肯定要經過一陣子磨合,才能得到兵士的認可,顧安然卻沒這方面的苦惱,他當年在達瓦族敢當著桀驁的面動刀子的壯舉,如今在定州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一切都很順利,白玄清是極好的謀士,一出馬就猜中桀驁的心思,不過派出五千精銳,就抄了他的后路,把達瓦族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糧食一把火給焚燒一空。
歐和也帶兵直入草原,一連攻打了達瓦族兩個部落,其中一個全滅,另外一個也只是有一部分青壯仗著騎術高明逃竄而出。
形勢一片大好,沐延旭都琢磨著等這一仗打完,應該怎么犒賞功臣,歐和與白玄清還好說,給錢,給爵位,給土地。至于洛紅纓,也該給她挑一個好丈夫了,再拖延下去,等到洛將軍人老珠黃,就更難找婆家!
但沒過幾天,自家后院竟然也出了事兒。
襄州沐家軍的馬場,定州的鎮西軍的三個倉庫,同時遭到襲擊,人員和物資都損失慘重,尤其是襄州,兩個村子被血洗。
襄州守備得到消息馳援,戰死沙場。他是鄭家的嫡長子嫡長孫,被鄭家送去襄州混功績,回來就要上位,結果,竟然折損了。
消息傳回京城,鄭家一片愁云慘淡!陳文柔,陳郡主也氣得臉色發青,她老人家別看另嫁,但對鄭家還是極有感情,那些小輩兒們,也確實對她很恭敬,出了這等事,她怎能不怒?
洛紅纓嚇了一跳――對方是怎么繞過定州,突襲襄州的?
緊接著,又陸陸續續出了好幾件麻煩事,白玄清派出的部隊被人提前得到消息,包了餃子,全軍覆沒,洛紅纓手底下的軍械庫居然曝露了,有人試圖放火,幸好守衛森嚴,沒讓對方得逞,但是,洛紅纓還是被嚇出一身冷汗,一封密信送回京城。
大興宮
冬日初到,幾片枯黃的落葉,被風吹著,打著轉落到玉石臺階上,張宏使了個眼色,立即有小太監輕手輕腳地拾起來收好。
正殿內,氣氛說不出的凝重。
“勝敗乃兵家常事,萬歲也不必太擔心了。”沐延昭揉了揉額頭,蹙眉道。
沐延旭點頭,雖然打了幾場小敗仗,但就如沐延昭所說,勝負乃兵家常事,更何況,這場仗還沒打完,雙方整體實力上,自己占的優勢還比較大,他并未過于擔憂,可是,這幾場詭異的敗仗中,透露出來的東西,卻由不得他不擔心――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誰又看不出來,這肯定是慶朝出了奸細,而且,這個里通外敵的人,地位還不低,要不然,也做不出這么大的手筆!
只是不知道,這人到底想做什么?總不會真是想讓達瓦族那幫蠻人入主中原……
沐延旭臉色極為難看――他可以接受敗仗,卻絕不接受,自己人去和蠻人勾結!
沐延昭從大興宮回家,坐在馬車上,小廝遞給他一塊兒熱帕子,讓他擦了把臉,又奉上熱茶,小口小口下肚,總算把體內涼颼颼的氣息略略散出。
剛才在大興宮,沐家兄弟都沒有說,但包括沐延昭在內,所有人都有些擔心京畿的安危,為了和達瓦族一戰,沐家手底下最忠心耿耿的軍隊和將軍,都調去了定州,歐和也不在,連御林軍都抽調走不少人,兵力空虛。
這次鬧出奸細,沐延昭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欲謀朝篡位,才會和蠻人勾結,要不然,誰又那般傻,會與虎謀皮?
“來人。”沐延昭低聲道。
隨即,一個一身黑衣的年輕護衛,就出現在車旁。
“替我給孫將軍,劉將軍傳傳一口信……讓他們從今日開始,常駐軍營,注意軍營異動。”
沐七的話音剛落,那黑衣護衛又悄無聲息地消失。
沐延昭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回到家面對自家媳婦的時候,又是一副溫柔表情:“婉兒,你不是總覺得悶得慌?不如帶著咱們家小子,陪你嫂嫂和師傅他們,去莊子上散散心?”
顧婉笑了:“等過了這陣子,咱們一家三口一起去。”
沐七也只好搖頭苦笑,他的小妻子,可不是個容易糊弄的。
“別擔心,現在可不是建國初期,那等跳梁小丑,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來。”顧婉的的確確是很有信心,在她的印象里,也確實有過一次,前朝遺老想要挑起動亂,但還沒真正開始,就讓沐家給干凈利落地鎮壓掉。到最后,本該是大事件,但她當年身為侯府夫人,居然還是事后才從一些閑言碎語中知道的這件事兒。
由此可見,此事是多么荒唐!
上輩子慶朝的統治,可沒有此生來得穩定,就是不大穩定的情況下,那幫人尚且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波,何況如今朝政安穩,國泰民安。
“別說這些掃興的話,你可有好幾天沒見到咱們家留哥兒了?”
這幾日沐延昭為了定州的軍事,很少回家,這會兒聽顧婉提起,也有點兒想兒子,寶笙小心地把孩子抱過來,沐延昭洗了手,才笑瞇瞇地和顧婉一起逗弄孩子。
顧婉摟著兒子,將將有點兒抱不住他,這小子可能是在娘胎里養得太好,不但生下來就有八斤重,一過了滿月,更是很有幾分見風長的意思,身上肉乎乎的,就是顧婉,抱著他都覺得壓手。
但沐七和一眾沐家人,是半點兒不嫌棄,顧婉只是稍微提了幾句,讓他少喝點兒奶水,加點兒別的一起吃,皇后柳氏就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瞪著她,讓顧婉的身上涼颼颼的,總覺得自家嫂子的目光,仿佛在唾棄自己。
要說皇后還算委婉,那方素就直接發飆:“哪有你這樣的娘親,竟然還嫌棄孩子胖,你出去打聽打聽,誰不希望自家兒子更壯實些!”
陳文柔更是生怕她虐待了留哥兒,直接又送來兩個身體健康的奶娘!
幾個兄嫂長輩的反應,弄得顧婉哭笑不得,她真是冤枉,她的意思,也不是現在就讓孩子斷奶,只是想著讓小娃娃涉入點兒別的營養罷了,留哥兒馬上就四個月,也是時候稍微進一些輔食。
奈何,顧婉的道理,在這些深受封建教育的婦女們眼里,就是歪理邪說,按照皇后的說法:“咱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奶娘,孩子就是吃上五六年奶,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顧婉只好敗退!
瞅著萬千寵愛集于一身的兒子,她又開始杞人憂天――擔心自家兒子讓這一群長輩給寵得不像話,將來變成紈绔子弟。
這一點兒上,兒子的親爹貌似還是站在顧婉這一邊兒,他老人家閑來無事,總喜歡給四個月大的小娃娃念一念《孝經》,或者不厭其煩地跟兒子說什么教導仁義禮智信等等的小故事,也不管孩子是不是聽得懂。
只是,看沐延昭說著說著故事,就忍不住抱起兒子一通猛親,被呼扇巴掌也傻呵呵直樂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是能教出一個孝子拉,還是自己變成個‘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