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關老太太對關秀秀的心情也挺復雜的,因為大女兒關柳,關老太太對幾個孫女不那么上心,尤其是關秀秀,好歹其他幾個孫女都在關老太太面前走過過場。
只有關秀秀,分家的時候生的,打小就很少在關老太太面前照面。
上次讓關老太太印象深刻是搶了她的瓜果去,關老太太恨得牙癢癢的,卻礙于李氏在場,而沒有發作出來。
再次聽到這個小孫女的消息,竟然成了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小才女,還是皇上玉口金牙親賜的!
然后是昨天,一個又一個相熟的人跑來告訴關老太太,她家的小孫女是多么的厲害。
關老太太的心情相當微妙,她不止一次的想過,咋就不是個孫子呢!
關柳這一回來,關老太太心里的疙瘩一下就去了,對孫女們的偏見也輕了許多,雖然不至于一下就提高到和孫兒們一樣的地位,卻也比以往好了不少。
看著人順眼了,自然什么都允了。
吳氏還是挺感激關老太太的,至少關老太太沒張羅著把關大寶叫回來,那可是有功名在身,要下場考試的,若是這次去起了沖突,見了官,毀了關大寶的前程可咋辦。
一家人回家,吳氏便張羅著路上帶的吃喝,又盤點了下家里的銀錢,到了掌燈時分,吳氏后知后覺的想了起來:“彬哥兒呢?”
糟了,不會把郭家二小子給弄丟了吧!
吳氏和關老二又出門找孩子去,關秀秀一個人在家,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心里莫名的起了個念頭。郭志彬那小子,不會去兩個人的秘密之所了吧?
她越想越是有可能。便虛掩了大門,徑直奔著河邊去了,遠遠望見大樹下燃著一堆篝火,關秀秀愣了下,她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乃至到了樹背后,那圍著篝火的兩小兒都沒有發現她。
“陸大爺,你的本事挺多的么,還會捉魚烤魚。”郭志彬的話帶著酸溜溜的味道。
陸棋風洋洋自得:“那是,陸大爺剛會跑就開始上山打虎了。你郭大爺成日里在這么個小村子呆著。哪里知道做好漢的快活!”
兩小兒較勁半天,卻是約定了都做了那大爺,誰也不比誰矮上一頭。
關秀秀在樹后聽得發噱,她一個閃身跳了出來,習慣性的揪住了郭志彬的耳朵:“這么晚了你還不回家!”
郭志彬連連呼痛。眼尖的看到陸大爺緩慢的挪動腳步,似要棄他這個盟友而去,不由罵道:“姓陸的,你要是跑了,別想我以后再教你識字!”
關秀秀一怔,調頭看向了陸大爺,陸棋風立刻站住了腳步,同時在心里給自己打氣,不怕不怕。陸大爺會跑的時候就跟家里的母老虎斗上了,這個小母老虎,還遠遠沒成氣候呢。
關秀秀瞇起眼,笑呵呵的道:“郭志彬教你寫字,你教了他什么?”
陸大爺隨口應道:“無非是彈弓招式之類,”
他聲音一頓。稀奇的看向了關秀秀:“你怎么知道我教他東西了?”
關秀秀挑了挑眉,郭志彬小兒沉迷術數,梁直表兄成日里變著花樣給他出買賣的題目,怕是郭家小兒如今已經打的一手好算盤了。
這樣的人物,怎么會吃虧?
關秀秀只當他們貪玩,只是陸棋風教的東西,到底比郭志彬以前的狐朋狗友有用多了,她也不去管他們,一手推了一個小兒,催促道:“趕緊回家,省的姆媽擔心!”
陸棋風撓了撓頭,不明白為什么自己也要跟著走,卻還曉得走之前把篝火給滅了。
關秀秀看在眼里,暗暗點頭,郭志彬總算交到一個負責的朋友了。
三小兒回到家中時,吳氏和關家老爹已經把村子找了個遍,回家一看,連小女兒都丟了,正著急呢,看到孩子們回來,吳氏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彬哥兒,你要是有個好歹,叫我怎么跟你姆媽交代?!”
“還有你,叫你看家你還跑出去,丟了東西怎么辦?!”
把關秀秀和郭志彬訓了一頓,吳氏的手指自然而然的指向了下一個目標,等等,這個好像不是她家的小崽子。
看著還有點眼熟。
陸棋風被吳氏看的不好意思,陸大爺果然生的一表人才,這位大姐,若是真心欣賞陸大爺,不妨把身邊的小娘子揍一頓。
吳氏一拍桌子,認出來了,這不就是組團來占他們關家村的田地的那伙兵痞的小崽子么?
對了,還用彈弓打了他家秀秀。
吳氏的目光如刀,陸大爺漸漸承受不起,心中哀嚎,爹爹說的果然對,家家都有一只母老虎。
郭志彬十分有義氣的上前一步,“陸棋風是我的好友,還請嬸嬸代為款待一番。”
吳氏和陸棋風兩個人同時聽得眼睛發直,陸棋風暗中翹起了大拇指,郭大爺這一招實在厲害,他就學不會。
吳氏就吃郭家的這一套,登時臉上帶了笑容:“是彬哥兒的朋友啊,快坐著,嬸嬸起給你們燒菜吃。”
話罷,吳氏站起身,往后廚去了。
片刻功夫,吳氏整治了兩個菜,又燒了一鍋粥,陸棋風幾日沒有吃過熱飯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吳氏歡喜他的胃口,一個勁的給他夾菜,笑瞇瞇的道:“多吃點,吃完早點上床睡覺,明天還有事——”
她一頓,明天全家都要去何家壩子,若是把郭志彬一個人放在家中,實在不放心,若是帶了去——
關秀秀拽了拽吳氏的衣襟,悄悄的把剛才打探的情報松了出去:“姆媽,明天帶著郭志彬和陸小兒一起。”
她細聲細語的解釋道:“郭學知和陸千戶。”
吳氏頓時如同醍醐灌頂,哎呦喂,自古民不告官,這要是有了官場的背景,打起口水仗來,可不十拿九穩了么?
吳氏對兩小兒照顧的越發周詳,又問了陸棋風家中住處,卻和那何家壩子比鄰而居,登時大喜過望,真是無巧不成書了。
吃罷了飯菜,兩個小兒被送到了關大寶的房間,擠在一個被子里睡了。
陸棋風閉上眼,有一下沒一下的比劃著今天新學的字,十幾個字中,他最愛的自然是那一個陸字。
郭志彬后背一陣發癢,他正要破口大罵,陸棋風剛好畫完了最后一筆,郭志彬怔怔的望著黑暗的墻角,后背上仿佛被烙鐵烙過一般,那是一個火辣辣的關字,無孔不入的侵入了他的每一個細胞。
郭志彬猛的轉身,一把拍掉了陸棋風的爪子:“趕緊睡覺!”
陸棋風癟了癟嘴巴,脾氣上來,轉了個身,卻是背對著郭志彬睡了。
第二天一早,吳氏便起來了,做了一家老小的吃的,又按照事先說好的,一起去了關大伯家,卻見關三叔也到了,他亦是沉著一張臉,顯然已經知道胞姐的遭遇。
把村子里有車的人家都借了個遍,湊齊了三輛車,女眷們坐了一輛車,男人們坐了另外兩輛,浩浩蕩蕩的往百里之外的何家壩子去了。
關柳母女偎依在一起,看兩個人的樣子,倒是關柳更依賴瑩娘一些了,休息一日,關柳的氣色也好了很多,和吳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姐姐這次回去有什么打算?”
“還能有什么打算,要回那點子田地破屋,有瓦遮頭,給瑩娘找個像樣的人家,我也就可以瞑目了。”
吳氏黯然,關柳奔回去,圖的也不過是瑩娘從自家出嫁。
那邊陸棋風卻是占了大便宜,因是車上,無法練習什么把式,教字卻是無妨,他便央著郭志彬不斷的教習新字。
只聽到兩小兒一問一答朗朗讀書聲,聽著甚是悅耳。
吳氏注意到瑩娘滿臉羨慕,不由問道:“姐夫有功名在身,瑩娘應該能識文斷字吧?”
瑩娘黯然的垂下頭,關柳氣的笑了:“他非說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兒還小時,倒是把那一本女誡給背的熟練了。”
吳氏默然,那何家姐夫明顯是讀書讀的傻掉了,希望她家大寶不要變成這樣子。
到了傍晚時,關家人轟轟烈烈的進了何家壩子,有眼尖的認出了關柳母女,不由指指點點,又有通風報信的,抄了小道報與那占了關柳家房產的破落戶得知。
等關家的三輛車到了何家門口,那破落戶一家幾口人人拎著條棒子,攔在了門口。
關三叔脾氣火爆,當下就跳下馬車,挽起袖子,大有準備干上一架的意思。
幾個侄子也一臉的躍躍欲試,陸棋風仗著身高優勢,拉了郭志彬躲到了大人們身后,兩個人人手一把彈弓,隨時準備提供遠程火力支援。
關秀秀脆生生的叫道:“三叔!”
陸棋風一怔,直起腰,一臉沒趣,對著郭志彬小聲道:“完了,她一站出來,就沒什么架打了。”
這黃毛丫頭連他家那么彪悍的叔叔伯伯都可以逼退,何況前面的幾個蟊賊。
那破落戶一家其實是一對夫妻帶著兩個兒子,一家人俱都好吃懶做,以至于兒子到了弱冠之年還找不到親事,卻也仗著無賴屬性,平日里尋常人家不愿招惹他們。
龍渣渣提著個棒子攔路打劫,有粉票沒,沒有就站直了,喊三聲龍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