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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池依山而建,城外四周留下一片片斑駁,一道道溝塹。附近的幾個大小山峰或是沒了尖,或是缺了一小爿,像是被人給攔腰斬了一下,又像是被當頭劈了一刀。
顯然,這是一個被戰火慘烈洗禮過的城池。
一前一后兩艘飛艦從空中到來,一艘是戰艦,一艘是常用運輸飛艦,降落于城外的一個廣場中。旋即,又是一道進入城中,城門城頭認得一行人的不少,一路招呼不斷。
“老寧,哈哈哈,早跟你說,少讀點沒用的書,多練點技藝,這下又受傷了吧……”
“許大師,這回你們殺了多少敵人,太厲害了,要是我將來能像大師一樣厲害就好了。”
“老趙呢,怎么沒見老趙?”
許道寧一行人的開心頓就一滯,集體陷入沉默,苦澀道:“……老趙沒了。”
一人愣愣望著一行人入了城,抹了一把臉,取出一壺酒,兩眼無神喃喃自語:“老趙,這壺酒……說好等你回來一起喝的。現在就,就喝吧。”
這人一邊往地上倒,一邊自己喝,沒人來打擾他。每次出戰總會有人回不來,不是自己就是別人,大家都習慣了。這人把酒喝完了,人也醉了……
許道寧一行人各奔東西去了,余下許道寧和另一人帶著談未然等人去登記。許道寧一路解釋,外來的修士如果來三五天就走也罷,若要久住半個月,就必須得登記,并在必要時接受征調。
來到登記處,才發現新添了一條“需要擔保人”的規矩。
“局勢一定十分緊張!”談未然立刻猜到,心頭一凜。他記得,荒界局勢十分糟糕的時候,想去個安全點的容身之所,規矩比這只多不少,擔保人是常見。連什么支付靈石,甚至必須加入某某勢力都有。
等一切處理妥當,許道寧帶著一行人來到一個宅院:“諸位,這里就是寒舍。請。”
安置眾人后,眾人也沒扯著多話,人家兩師徒有的是話要說呢。只是邱烈一聲悠悠:“我一直還道,談未然這樣的人,究竟是誰教出來的。不成想今日一見……”
他沒說完,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不外乎是有點失望。關于這,不光邱烈,蘇霖夫婦和宋墨等人其實一路都在留意許道寧,泰半是好奇心,就如邱烈說的,實在太沓麻好奇了,是什么樣的人能教出一個談未然這樣的絕世天才!
結果嘛,大家失望。
“他實力至多在水準線上。不是我對手。”宋墨實話實說:“年齡又大,才這個修為,戰力又不算出眾,實看不出哪兒特別。”
眾人同意,許道寧的實力明擺著,說差肯定算不上。但要說多強,又一定達不到,只能說“水準以上”。
坦白說,一名修士的戰力能到這個水準,就算不賴了。眾人之中的李云唐宓幾人。就大致是這個實力呢。可是,作為談未然的師父,這個實力就大大滿足不了大家的期待感,哪怕明知不錯。也壓不住內心的失望。
教出談未然的人,不說一個打十個,也不說越兩三個境界殺敵,但怎么可以才這點實力呢!
從邱烈到蘇霖等人無一不是滿臉的好奇,看得出來,大家是真的充滿好奇心。討論了一會。大家沒得到什么結果,總之,也沒覺許道寧有什么特殊。
最后,邱烈結束話題:“大家別多想,這人既是談未然的師父,想必有其特殊之處,也許接觸太少,還沒發現。相比這,我只想知道,他們師徒怎么全都流落異域了?”
這個話題就更刺激,更有趣了……
師徒一朝重逢,就已時隔五十年了。
這是真真有說不完的話要說,有數不清的疑問要問。師徒二人相對而坐,非常激動,徒弟看著師父,只覺師父音容笑貌幾十年沒變過。師父看著徒弟,只覺徒弟變成熟了,從少年成為了大人。
師徒二人一時百感交集,思緒紛亂,竟不知從何說起。半晌后,許道寧這個當師父的先開了口,述說他當年失蹤前后的事:“其實也沒什么可說的,就是我和你師叔被人設計了……”
“我逃到青龍荒界的一個深谷之中,那里面妖獸云集,我是迫于無奈往里逃。也不知怎的,去到某處,或是觸發到什么,竟而便昏迷不醒。”
許道寧回憶當年經歷,心情復雜的苦笑:“再醒來,便已身在太玄域界!”稍一躊躇,終于把心中排在第一的疑問先問出口:“……宗門現今如何?”
“沒了,行天宗沒了。”
談未然搖頭,又展顏一笑:“不過,弟子重啟隱脈,自行天宗覆滅后,于九曲海重建‘天行宗’!”
盡管許道寧早有預料,還是不免心中一痛眼前一黑。不過,痛過悲傷過也好,至少一直存在他心里沉甸甸了幾十年的那份擔憂,終于可以消散了。
如是,悲痛之余亦覺心胸大開,念頭通暢,連停滯的武道技藝瓶頸都有蠢蠢欲動,將要大進的勢頭。
過一會,許道寧心情平復:“你們幾個,還有宗門的人是否尚在?”
“師父您別擔心,咱們見性峰的人還好生生的。至于行天宗雖沒了,可宋宗主他們有不少都活了下來,最后也有十多人回歸了新宗門。”談未然一句話安慰了師父。
許道寧松了口氣,內心的情緒激蕩就不為談未然所知了,說道:“你接著說,從頭說起……”
從許道寧失蹤,一直到談未然也流落異域,這幾十年之間天行宗眾人經歷的事就太多了,哪能一一細述。談未然索性就從頭說起,將這些年的事循著脈絡的娓娓道來。
次要的事三言兩語粗略講述,重要的事才講得稍稍細致一點。哪怕如此,談未然還是講得暈頭轉向,口干舌燥。斷斷續續喝了怕是一桶水,足足講了一整天才終于說到,自己被酆橫天等人追殺,自己從世界裂縫逃遁!
這一天下來連談未然自己尋思一番,都覺驚訝不已:原來我自己這么些年,經歷了那么多事,并且做到了這些事!
盡管說的是宗門和大家的事,可宗門經歷的大事又有哪一樁少得了他呢。
一天聽下來,連許道寧也聽得呆住,心想自己這個弟子的經歷實在太離奇太豐富了,這么幾十年,就經歷了那么多不可思議的,乃至神奇的事。
像是救了宗長空,像是宗門剛重建不久,反而有了崛起的勢頭。
像是談未然在小不周山攪局,在百里洞府揚名,在狩獵競賽大開殺戒等等……
不是許道寧想象力不行,實在是想象力增長程度趕不上他這個小徒弟的經歷。就說宗長空、玉京宗、玉虛宗這些事,他那個徒弟才多大點年齡,就能摻和進去瞎攪合。
就說狩獵競賽,他這個徒弟儼然是三千荒界同齡人最強之一……開什么玩笑,許道寧再期許,也絕對沒想過談未然這幫弟子能達到這個高度。
想想行天宗以前是多窘迫,又在偏遠疙瘩地,能出那么一兩個揚名于邊荒地區的弟子,就屬大有可為,值得悉心栽培,是宗門難得一遇的“絕世天才”了。
可聽談未然一說吧,許道寧才知,見性峰五弟子除了老大孫成憲,別的都達到靈游境了。當中柳乘風,甚至還登上鰲頭榜——太玄域界也有這玩意,所以談未然一說他就明白。
最離奇的,當屬陸星云!
談未然加陸星云,兩個可以名列鰲頭榜前列的小家伙,居然有一個半出自他門下!
許道寧是個內斂而靜氣的人,可一聽說這些弟子們的成就,當場就震呆。小家伙們個個都成才了,這當然極好,可這高度也太超過想象了。
原本吧,最大的指望就是希望門下弟子能達到靈游境,最好是神照境,如果有一兩個能達到破虛境,那就太完美了……可瞧現在這趨勢,顯然正在全方位超越。
“我許道寧何德何能,門下弟子就六個半,這就出了五個靈游境,一個半神照境……”
饒是許道寧冷靜,差一點就爆了粗口——其實有粗口,是在心里,談未然沒聽到罷了。總之,許道寧也覺神奇,心想:“難道行天宗一萬多年積攢的運氣,這一代全集中我見性峰?所以才收到這一代弟子,一朝集體崛起了!”
他幾十年來第一擔心的是宗門,第二揪心的就是幾個弟子。總之,沒事就好,成才就好!
一天下來,許道寧獲得的信息量太多太龐大,反而一時有些處理不過來,打算放著慢慢琢磨。這會兒打量這個弟子,漸漸露出一絲笑意:“未然,為師要向你道歉。”
“啊?!”談未然傻眼。
“為師當年就再三猶豫,始終覺得你不適合當首座。來了太玄域界后,更是時時后悔,午夜夢回總夢到你令行天宗走入絕路,乃至覆滅等等。”許道寧唏噓不已,坦然道:“如今才知,為師如此不信任你,是大大不該。”
許道寧真誠道歉:“時至今日,為師要對你說一句,你做得非常漂亮。見性峰交給你,是為師做得最正確的決定!”
談未然不知所措,手腳都不知怎么擺了。
正當這時,一人像旋風一樣一邊興奮大喊著師父,一邊從外面沖入院子:“師父!師父!我突破了,我……啊,師父,他是誰?”
許道寧對來人招招手:“來,小茶你過來,見見你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