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于禁等諸將,更是駭得臉色發白。
方才顏良力敵四將的那般神威之勢,依然歷歷在目,讓他們心有余悸,而今聽聞顏良挾著大勝之勢,竟然進攻主營,曹仁等如何能不驚詫難當。
從眩暈中清醒過來的曹cāo,不禁勃然大怒,厲聲道:“顏良匹夫,欺人太甚,本相非他跟決一死戰不可。”
曹cāo一怒之下,便有決戰之心。
這時,郭嘉已從震驚人回過神來,忙是勸道:“丞相,顏良剛剛取勝,銳氣正盛,此時萬不可其爭鋒,還請丞相三思。”
曹cāo用兵多年,自非那種魯莽意氣用事之人,方才的激動,只不過是被連連的失敗沖昏了頭腦而已。
如今聽得郭嘉這么一勸,曹cāo的心智便即清醒了些,只得強壓下怒氣,命率將堅守營盤,不算擅自出戰。
而當曹營上下,頓時為緊張的氣氛所籠罩,只余不到兩萬的曹軍將士,皆是不安的準備迎擊強敵。
此時的顏良,正御騎著他的戰駒,手拖著長刀,率領著他的大軍徐徐的向著曹營挺進。
那一場的大勝,陣斬曹純,殺傷曹軍五千余眾,實可謂大勝。
曹仁等將敗歸,張遼也率著幾百兵馬,逃回了酈城。
顏良便先不急著處置張遼,當即率領著他的得勝之軍,耀武揚威般的向曹營逼來。
數萬士氣高漲的顏家軍將士,排出里許長的陣列,浩浩蕩蕩的推進前來,在距曹營數百步之距停止了前進。
那面浴血的“顏”字大旗,東升旭rì的照射下,何其的耀眼。
大旗下,顏良冷峻如鐵,傲然遠望著龜縮在營中的曹軍。
左右兩翼,黃忠、文丑、張郃等宿將,個個都是精神抖擻,散發著雄傲的戰意。
掃視敵營半晌,顏良向身后的胡車兒示意一眼。
胡車兒便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一頭,單騎出馬,直奔曹營而去。
他手中所提的,正是曹純的人頭。
那一騎如風而奔,瞬息間奔近曹營幾十步,借著戰馬的沖勢,胡車兒怒嘯一聲,奮力的將手中的人頭擲了出去。
仗著一身的怪力,他這一扔,竟是生生的將那人頭扔進了曹營之中。
緊接著,胡車兒猛的勒馬,一騎擦著曹營掠過,口中大吼道:“此乃我家主公送于曹丞相的禮物,我家主公說了,曹cāo背棄信義,侵我州土,若再不知進退,我家主公必親手取下他的人頭。”
吼怒聲中,胡車兒已撥馬掉頭,轉歸了本陣。
顏良很清楚曹cāo的實力,自己雖然破其計策,大勝了一場,但以眼下的實力,想要攻破曹cāo的營盤也非易事。
他今rì前來卻并非是要破營,而是要以曹純的人頭,徹底的震懾曹cāo和數萬曹軍。
顏良要讓他們知道,我顏良絕非任人欺凌之輩,誰敢侵我疆土,曹純就是下場。
而那一顆人頭,正是顏良最后的jǐng告。
血淋淋的人頭劃過曼妙的弧線,嗖的飛落入曹營之中。
落地之時,周圍的曹軍士卒嚇了一跳,本能的散開一邊。
人頭滾了數丈之遠,最后竟是停在了曹cāo的馬前。
那頭顱披頭散發,又為血跡所污,一時辨不出是誰的人馬,但曹cāo的心中,卻隱約涌起一種極不祥的預感。
曹cāo示意了一眼,一名親軍便將那人頭顫巍巍的撿起,將那散亂的頭發撥開。
當曹營眾人看清楚那臉龐時誰時,所有人的都是一聲驚嘩。
那是曹純的人頭。
曹cāo的心更如刀絞一眼,兩眼中著悲憤的火焰,幾乎要奪眶而出。
“子和——”
曹仁大叫一聲,奔上前去,將曹純的人頭奪了過來。
曹純乃是曹仁的胞弟,眼見自家弟弟的人頭,曹仁焉能不驚憤萬分。
悲憤之下的曹仁,向著曹cāo叫道:“丞相,顏良狗賊殺我兄弟,實乃我曹家血仇之敵,請丞相下令發兵,讓我去殺了那顏良狗賊為弟弟報仇血恨——”
曹仁這般一憤然叫戰,其余曹洪、曹休等曹室宗族將領,盡皆憤然叫戰。
旁邊的郭嘉,悲憤之余,卻是一臉的憂心。
曹純的死雖然讓他憤慨,但他此時更擔心的卻是,曹cāo禁不住這群宗室將領的叫戰,一怒之下做出沖動之舉,若是如此,介時損失的就只怕不是曹純一名戰將。
此時的曹cāo,已是咬牙欲碎,恨不得全軍出擊,為自己的族弟報仇。
只是,曹cāo雖然怒極,卻仍保留著幾分理智,知道眼下這種形勢,絕非出戰的時機。
但是面對著一眾曹家兄弟的報仇請戰,曹cāo又無法拒絕,只恐冷了眾兄弟的心。
此時的曹cāo,竟是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便在這難以抉擇之時,悲憤中的曹cāo,眼珠子悄然一轉,旋即便有了主意。
“顏良匹夫,焉敢殺我子和,本想與你啊——”
曹cāo罵言未盡,忽然間大叫一聲,捂著腦袋便暈了過去。
“丞相!丞相!”
一眾曹氏將領們眼見曹cāo暈厥,立時便將曹純的死拋在了腦后,一窩蜂的便撲了上來。
郭嘉看穿了曹cāo的心思,忙是順勢道:“丞相準是頭風病犯了,報仇之事且不急,先把丞相送回帳中再說。”
曹家諸將領無可奈何,只能以曹cāo的身體為重,眾人擁抬著曹cāo便往大帳而去。
敵營之外,顏良駐馬橫刀,坐等著曹cāo一怒出兵。
其實他把曹純的人頭扔入曹營,不僅僅是要jǐng告曹cāo趕緊卷鋪蓋滾蛋,更有借此激怒曹cāo,逼其出戰的意思。
倘若曹cāo一怒出兵,便正中顏良的下懷,他便可率領著這得勝之師,一股作氣蕩平曹軍余孽。
列陣許久,卻未見曹營有丁點動靜。
“看來我那岳丈大人果然是一代梟雄,的確有幾分梟雄的忍耐力。”
顏良冷笑了一聲,旋即下令退兵還營。
曹營堅固,曹cāo不主動出擊,顏良自也不會急著進攻。
如今折損了六七千的兵馬,又損了曹純一將,再加上關中被張魯威脅,此時的曹cāo已處全面的被動,顏良又何必再費心思,他只需回往營中,搬下慶功的酒宴,坐看著曹cāo好戲便是。
數萬士氣飽滿的顏家軍健兒,遂是帶著嘲諷的表情,追隨著顏良徐徐的退往了大營。
顏良的退兵,也讓那兩萬士氣低落的曹軍長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曹營諸將,馬上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向了頭風病復發的曹cāo身上。
軍中醫者們進進出出大帳,忙乎了整整一天,不覺已是夜幕降臨。
直到曹仁等曹家諸將完全恢復理智時,醫者們才傳出話來,說是曹cāo的病情已經得到控制,并無大的影響。
曹仁等眾將才大松一口氣,想要入帳看望曹cāo,醫者卻言曹cāo只想見郭嘉一人。
旁邊等了已久的郭嘉,便趕忙入了大帳。
步入內帳,卻見曹cāo形容黯然,正無力的躺在榻上,頭上還裹著一塊巾帕,似乎是有病在身的樣子。
郭嘉卻拱手道:“幸虧丞相反應機敏,先前之時,嘉當真是掐了一把汗呢。”
曹cāo愣怔一下,旋即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被郭嘉識破了計策,也沒必要再裝下去,曹cāo便將頭上的巾帕扔在了一邊。
“嘉計策失利,白白犧牲了子和將軍的性命,當真是愧對丞相。”郭嘉愧慚的拱手請罪。
曹cāo擺手一嘆,“怪不得奉孝你,是那顏良太過激ān滑,本相也確有些輕敵。”
時值今rì,重創之下,曹cāo才終于承認了他輕敵。
郭嘉暗松了口氣,又道:“那子和將軍的仇,不知丞相還要不要……”
郭嘉沒敢問下去,只怕又激起了曹cāo的仇恨值。
曹cāo卻深吸了口氣,嘆道:“子和之仇,自然是要報的,但眼下的形勢,這仗卻是沒辦法再打下去了,不然我也不會假意舊病復發。”
曹cāo這意思,自然是打算撤兵了,以生病為由退還關中,那些曹室諸將自也無法可說。
“丞相英明沉穩,實乃國之幸。”郭嘉拱手贊道。
曹cāo卻苦笑了一聲,“什么英明沉穩,還不是被顏良那廝所逼,不得已而為之。”
郭嘉干咳了幾聲,勸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況且此役雖折了子和及幾千將士,但我軍尚未傷及根本,改rì再尋顏良報仇也未晚。”
曹cāo點了點頭,似是郭嘉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嘆息半晌,曹cāo忽又想起什么,便面露愧然,“敗也沒什么,本相又不是沒有敗過,只是這一次撤兵,卻將文遠這員良將棄于敵手,這才真叫我難過。”
“丞相所顧的,乃是天下大局,為了大局,有時候些許舍棄,也是再所難免,文遠乃深明大義之人,想必他也能夠體涼丞相的苦衷。”郭嘉勸慰道。
大局,舍棄,再所難免……
郭嘉這一番話,句句說在了曹cāo的心坎上,很快,曹cāo那愧然的表情便漸漸褪去。
沉默良久,曹cāo點著頭道:“奉孝所得對,為了天下大局,為了漢室的江山,我也只能這么做了。傳令下去,明rì起全軍就準備撤兵回關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