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一望無際的原野,遍地的新綠。
原野上,一支三千人的步騎,正在曠野上匆匆前行。
那一面“張”字大旗,在晨風之中飛揚。
時日入春,但這清晨的風刮在身上,還是涼嗖嗖的讓人發抖,疾行中的張遼,下意識的束緊了衣甲。
從昨天到今晨,他的三千步騎只休息了不到一個時辰,張遼不敢有稍稍的休息,為了完美的完成歸順顏良后的第一戰,張遼只能將疲憊拋在腦后。
大軍疾行,原本平坦的地勢漸漸變得起伏不平,大道兩旁開始出現起起伏伏的小山丘,林間還未睡醒的鳥獸,盡皆被這支途經的大軍驚動。
張遼曾為曹操效力多年,于這陳郡一帶的地形非常熟悉,這也是顏良此役用他為將的原因之一。
張遼抬頭看了一眼前方,他隱約感覺到,武平縣已經不遠了。
“必須在正午前趕到武平,趁著吳軍用食之時,正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張遼的腦海中,已經開始琢磨著幾個時辰后的攻城之戰。
奔行之際,兩側的樹林越來越密,山丘的走勢也變得更陡了一些。
馬蹄聲在山間回蕩,此外,四周一片的寂靜。
兵馬急行,未有絲毫的停留,所有的將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趕路上,并未太過留意周圍的地形。
張遼卻如同本能一般,忽然覺感到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先前大軍經過時,樹林中不時會有鳥雀被驚起,而經過這一段路時,竟是看不到一只鳥雀飛起。
這細微的不同,那些普通的士卒自然不會察覺,但卻瞞不過張遼的眼睛。
“莫非,此間藏有伏兵不成?”張遼的腦海中,很快就閃現出了這個念頭。
但旋即,他卻又否定了這猜測。
此間的兩側雖有山丘,但卻多為低矮,只勉強可以設伏,而武關的太史慈只有一千兵馬,他想要憑這點人馬,就想在這種地形伏擊自己的三千步騎,那也真是狂妄之極。
盡管張遼除卻了有伏兵的猜測,但心中的那種疑心卻依然縈繞不散。
只這神思間,長蛇般的隊伍已行過里許。
突然之間,喊殺之聲沖天而起,兩側的坡頂上,轉眼間樹起數不清的旗幟,震天的囂聲中,數以千計的人影一時盡起。
張遼吃了一驚,舉目四掃,視野瞬間為吳軍的旗號填滿,那躍動的人頭粗粗一掃,足有四五千之眾。
果然有伏兵!
猜測不幸被言中,而更讓張遼感到吃驚的是,伏兵的數量竟然還如此之多,竟是遠遠超過了情報中稱的一千敵軍。
千百個念頭如潮而生,張遼思維翻轉,猛然之間明白了其中玄機。
原來進攻陽夏只是吳人的誘敵之計,為的就是陰自家主公顏良,派輕兵來突襲武平。
進攻陽夏的凌統部走的是水路,斥候難以識破其軍的虛張聲勢,所以才會誤將武關報稱只有一千,而今所見,吳軍竟是讓大部分的兵馬都留在了武平,專程在此伏擊于他。
“撤兵,全軍撤兵——”
猛然醒悟的張遼,反應也是極快,即刻下令全軍撤兵。
此間山道并不狹窄,兩邊山勢也不夠險惡,即使敵軍伏兵四起,也不見得可以斷絕他的退路。
而當張遼翻身撤兵時,山坡之上,太史慈卻橫槍而立,傲然俯視著山下顏軍。
他的臉上,一股復仇的快意洶涌而動。
柴桑一敗之恥,太史慈牢記于心,今日,他終于可以用顏軍的鮮血,用不場漂亮的伏擊戰,來血洗當年的恥辱。
眼見顏軍將退,太史慈冷笑一聲,銀槍一招,厲聲喝道:“傳令下去,速放火球——”
號令傳下,軍旗搖動。
身邊處,吳卒們將早已扎好的七八個藤球點燃,用兵器奮力往下一推,那熊熊燃燃的火球,便是便著山勢飛一般的山坡下滾去。
與此同時,其余各處的藤球皆也被點燃,數十個火球呼嘯著沖下山坡,將顏軍的長蛇軍陣轉眼截成了數段。
此時的張遼,方才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此間的地勢雖然不是很狹窄,但吳人推下山來的巨型火球,卻足以將道路封堵,而且更為嚴重的是,吳人不止封住了道路兩頭,而且還把他的兵馬斬成了數截,使之陷入了處處不得相顧,失去指揮,各自為戰的困境。
吳人此舉,顯然是有備而來,早就將此間的地形算計在內。
眼前處,一枚碩大的火球翻滾而下,幾名士卒躲之不及,被火球生生輾壓而過,不但骨頭斷裂,整個人更被點燃,哀嚎打滾,慘不忍睹。
綿延數里的道路上,嚎叫之聲此起伏兵,三千顏軍步騎被截成數段,尚未戰,便陷入了恐慌之中。
憑你是斗志再堅定的鋼鐵之士,也無法與自然之火的力量相抗衡。
眼下部下陷入混亂,張遼心知已掌控不住局,為今之計只能撤出多少算多少。
他便指揮著士卒,試圖將那攔路的火球用兵器支開,以清空道路撤出這伏擊之地。
山頂處,戰鼓聲已然響起,數不清的吳軍,如洪水一般,漫山遍野的從兩翼沖了下來。
太史慈更是躍馬提槍,向著那面“張”字大旗飛奔而去。
張遼喝令士卒之時,猛然瞥見一員敵將,如飛一般從山坡上沖下,手中長槍如虹,直奔自己而來。
槍鋒未至,張遼便感覺到那獵獵的殺機洶涌而來,未曾交手,便知來將武藝不弱。
當此困境的局面,張遼陡然間心中涌起一股悲憤,面無懼色,一聲低嘯中,手中長刀亦如車輪一般卷出。
哐鏘~~
流火四濺,一刀一槍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相撞。
那槍鋒上的巨力如潮水般灌入身體,只震得張遼氣血翻滾,身形更是劇晃,雙腿拼力一夾馬腹,才勉勉強強的穩住身形。
征戰半生,張遼還是頭一次被人逼得如此狼狽,不禁驚于那敵將的武藝之強。
而敵將的相逼,卻也激怒了張遼,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滾的氣血,撥馬轉身就揮刀殺向太史慈。
錯馬而過的太史慈,內心中的震驚卻一點不比張遼少。
以他江東第一猛將的實力,又借著從山頂俯沖的狂勢,太史慈原以為這全力的一擊,足以擊殺任何的敵將。
但讓太史慈感到吃驚的時,回馬之際,那敵將竟然仍屹立馬上不倒,而且只轉眼間氣血就平伏,還反守為攻的殺向自己。
“顏良麾下,竟然有些人物,看那旗號,此人莫非是新降顏良的張遼不成……”
思緒時,張遼的長刀已挾著狂瀾怒濤之力,橫掃而來。
太史慈不敢小覷,縱馬迎上,長槍斜刺而出。
哐~~
又是一聲金屬激鳴,兩騎再度錯身而來。
太史慈氣血一蕩,旋即平伏下來,回馬指著張遼喝道:“太史慈槍下不殺無名之將,報上姓名來。”
“并州張遼是也。”張遼橫刀而立,巍巍如山。
果然是張遼。
太史慈的嘴角隨即掠起一絲嘲諷的冷笑,“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就是那個屢屢背主之賊張遼,不想我太史慈手中這柄槍,竟會被你這等人的血所污。”
太史慈的諷刺,不禁令張遼勃然大怒,陡然一聲暴喝,舞刀縱馬再度襲來。
而太史慈亦絲毫無懼,手縱銀槍,激戰而上。
這兩員騎將,便是廝殺在了一團。
太史慈雖為江東第一猛將,但江軍諸般多善水戰,武藝方面卻整體遜于中原武將一籌。
張遼卻乃呂布舊將,武藝深受呂布的指點,經過這些年的成長,更是精進許多。
兩人各施全力而戰,但見刀鋒如影,槍鋒似虹,轉眼間三十余合走過,身法快到周圍的軍卒根本看不清他們如此出手。
只是,雖各盡全力,卻依然平分秋色,一時難分勝負。
太史慈是越戰越驚嘆,不但驚于張遼武藝這般了得,竟能跟自己不分伯仲,更驚于顏良麾下,竟連這種武藝超群的武將都有,實不知那顏良有何等魅力,竟能降伏了那么多的別家舊將。
太史慈雖然驚嘆,但他卻并不心急。
而今自家可是占有伏兵之利,四起伏兵將顏軍殺得措手不及,如此僵持下去,待將敵軍殺盡,占盡勝勢的他,縱兵圍殺了張遼又有何難。
與太史慈的冷靜相比,張遼心中卻愈加的焦慮。
身圍,驚惶的士卒正被吳人戮殺,一面面的軍旗在倒下,被斷為數截的部卒們,正陷入被分割包圍,逐一消滅的絕境。
己軍越戰越少,敵軍卻越戰越多,張遼應付太史慈之際,還不得不抽身對付其余圍殺上來的敵騎。
眼前交手的這個太史慈,武藝又極是了得,不戰個上千回合,豈能分出勝負。
而那個時個民,自己的部卒只怕早已被殺過,他便要陷入吳軍茫茫人海的圍攻之中,縱然空有一身武藝,又怎能殺出重圍。
“莫非,我張遼今日竟要葬身于此不成……”
張遼的心中,不禁閃現了一絲悲涼之意。
便在這時,嘹亮的號角聲突然從西面傳來,張遼心頭一震,急是側目望去。
但見西面方向,滾滾的塵土而天而起,吳軍伏兵有如浪開,紛紛倒轉崩潰,一支鐵騎如神兵天降一般撕開了重圍。
躍馬當先,那員縱刀狂刀的巍巍神將,正是顏良。
一瞬間,張遼的臉上涌上無限的狠喜。
也是在一瞬間,太史慈的臉上,卻為難以置信的驚懼所占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