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一線,一片狼藉。
顏軍的霹靂車轟擊剛剛結束,城頭上的周軍士卒,正黯然的收拾著戰友的尸體,重新修筑著被損毀的城墻。
潘璋駐立在城頭,神sè凝重的“仰視”著百余步外,那一道高聳的圍墻。
凝望長久,潘璋的臉sè愈加的黯然,暗自的搖頭一聲長嘆。..
正當潘璋打算下城時,忽見對面圍墻一處柵門打開,一員沒有武裝的敵將,單騎策馬直向西門而來。
城頭上的周軍士卒們很快緊張起來,弓弩手迅速的瞄準了來敵。
潘璋隱約有所預感,便下令叫部下休得放箭,且看來者是何用意。
“文珪休得放箭,是我”相隔十余步,那來將便高聲大喊。
潘璋身形一震,急是凝目掃去,當那來騎進抵城下時,潘璋驚奇的發現,來者竟然是蔣欽。
潘璋的臉sè馬上一yīn,沉聲喝道:“蔣公奕,你已背叛都督,投降顏良狗賊,怎還有膽前來。”
勒馬于護城河前,蔣欽拱手道:“愚弟今乃奉大司馬之命,有幾句話想與文珪講,請文珪放我入城。”..
有話要講?哼,除了招降之外,還在講什么。
潘璋旋即猜到了蔣欽此來的用意,當場就想把蔣欽喝斥而退,但那怒言到了嘴邊,卻又生生給咽了回去。
話將出口的一刻,潘璋再次看到了那高聳的圍城。那一道令人絕望的銅墻鐵壁。
遲疑了片刻,潘璋暗吐一口氣,命將城門打開。放蔣欽入內。
殘存的城門吱呀呀打開,吊橋徐徐放下,蔣欽策馬單騎,徐徐步入了合肥城。
穿過門洞,踏入合肥的那一刻,蔣欽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放眼望去,靠近城墻一側房舍街道。已是被夷為了平地,唯有遠離城池的中心一片圓形地帶,房舍還是完好無缺的。
在那廢墟和瓦礫上。士卒們三三兩兩的圍坐在火堆旁取暖,那些失去了房屋的百姓,則一家老小圍在一起,在瓦礫上煮飯就食。
狼藉之上。不時的傳來小孩的啼哭聲。到處都是唉聲嘆氣的失落之聲。
曾經的合肥城,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這就是霹靂車的威力嗎?
蔣欽心中,一種深深的震撼油然而生,這種震撼,也瞬間擊破了他那點殘存的僥幸心理。
搖頭嘆息中,蔣欽被帶上了城頭,帶入了同樣破損的城樓。
殘破昏暗的城樓中。潘璋端坐于上首,正自拭擦著自己的大刀。左右林列著兩排全副武裝的士卒,個個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看到此等不友善的場面,蔣欽苦笑了一聲:“文珪兄,你我都是聰明人,用不著擺出這等嚇唬人的陣勢吧,你若是真的恨到想殺我,方才早就可以一聲令下,把我shè成刺猬,又何必費此周折。”
潘璋神sè一動,肅厲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顯然是被蔣欽看破了他虛張聲勢的心理。
“蔣公奕,你倒是很了解我啊,你我不愧是周大都督帳下的左膀右臂。”潘璋自嘲著,遂將左右士卒屏退。
城樓之中,只余下他二人。
蔣欽便道:“周都督是待我不薄,不過什么左膀右臂的就夸張了,文珪兄,你不要忘了,當初對我們有知遇之恩的,可是伯符將軍,而并非周公瑾。”
耳聽此言,潘璋臉sè陡然一yīn。
“蔣公奕,做人可不能忘本,伯符將軍是于我們有知遇之恩,但你也別忘了,若非周都督的賞識與提拔,你我恐怕還只是一個小角sè,今你卻背叛了周都督,你的良心何在?”
面對潘璋大義懔然的質問,蔣欽卻只冷笑了一聲。
“兄既是問我良心何在,我倒想問兄一句,伯符將軍對你有知遇之恩,當初應天被圍,孫氏基業危如累卵之時,兄為何不去相救,卻反隨周公瑾割據淮南,兄的良心,又當何在。”
潘璋神sè一變,一下子給問住了,肅厲慷慨的氣勢,也一下子蔫了三分。
語滯片刻,潘璋大聲道:“對我有恩的是伯符將軍,非是孫權。那孫權聽信讒言,猜忌周都督這等忠臣,逼得周都督不得不自立,我潘璋棄卻孫權,追隨周都督又有何不可。”
“你倒還記得伯符將軍之恩,那我倒要問你,當初孫權不顧紹公子和喬夫人的死活,將他母子二人獻于大司馬,以茍全求和之時,你又在哪里?”
潘璋語塞,這回是被嗆得啞口無言。
蔣欽神sè愈厲,再問道:“周公瑾自稱與伯符將軍情同手足,而應天被圍,伯符將軍獨子和遺孀有生命之危,他這個做兄弟的,又在何方?”
無言的潘璋,被蔣欽問得是臉sè一陣紅一陣白,眼神之中悄然掠起幾分愧sè。
“當年孫權為了防范紹公子,幾乎將他們母子軟禁,時時刻刻派人監視,周公瑾卻為何不站出來說幾句公道話,他口口聲聲自稱與伯符將軍情同手足,那我倒想問問,他所作所為,真對得起伯符將軍的在天之靈嗎?”
蔣欽的口才驚人的出sè,抓住了周瑜的軟肋,慷慨激昂的作出了抨擊。
而蔣欽那激動的情緒,仿佛他所言并非只是單純的激辯,而是內心之中,確實對周瑜此前所為,存有不滿。
“孫權和周瑜,這兩個伯符將軍的兄弟,一個迫害紹公子母子,一個置他母子安危于不顧,反倒是顏大司馬,雖然幾滅了孫氏一族,但對紹公子卻十分厚待,我蔣欽不為別的,單為這一點,歸降大司馬那也理所應當。你又有什么資格來質問我?”
幾番慷慨厲訴,蔣欽只將他這位舊rì同僚,嗆得是啞口無言。先前的那份“占據道德制高點”的氣勢,此時已是煙銷云散。
沉默,潘璋臉sè鐵青,城樓中氣氛死一般的沉寂。
長久之后,有人嘆了一口氣。
“你說了這么多話,無非就是想勸我投降,不是嗎。”潘璋在氣勢上。終于是輸了。
蔣欽站了起來,正sè道:“我此來,就是想告訴文珪兄。顏大司馬乃是愚弟所見,當世最強的明主,無論是智謀還是武藝,乃至用人的氣度。都是古今無二。你我歸順于他。非是屈辱的,而是良臣擇木而棲,唯有追隨于他,你我才能成就不世功業,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這八個字,如重錘一般。狠狠的擊在了潘璋心頭。
那一瞬間,潘璋的眼眸之中。竟是明顯的閃過了動搖之sè。
但那動搖的火焰,卻生生被他壓制了下去。
沉吟半晌,潘璋苦笑了一聲,“成敗尚未可知,誰才是真正的明主還不一定,顏將軍若想讓我獻城投降,那就先擊退了周都督的援軍吧。”
潘璋這是開出了一個條件,只有援軍被擊敗,他才會選擇投降。
蔣欽心中松了口氣,卻又反問道:“合肥城已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你又怎知周公瑾會前來援救。”
“他一定會的,因為,他別無選擇。”潘璋語氣斬釘截鐵。
蔣欽沉頓了一下,拱手一笑:“我明白,那咱們就坐等結局,讓這一戰來證明,誰才是這天下無雙的雄主吧,告辭。”
蔣欽帶無多言,拱手告辭。
空蕩蕩的城樓中,只余下了潘璋一人,神情黯然的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喃喃道:“周都督,我潘璋降與不降,全看你自己的了。”
三天后。
周瑜的援軍,在合肥被圍十余天后,終于趕到了。
準確的說,應該是周劉聯軍。
關羽的一萬五千人,周瑜的一萬五千兵馬,合計三萬的水陸聯軍,浩浩蕩蕩的從壽chūn南下,沿著肥水趕赴了合肥。
三萬周劉聯軍,在合肥上游十五里處下寨,對圍城的顏軍形成了由北向南的俯攻之勢。
顏良等的就是今天,他早有準備。
六萬大軍中,近三萬兵馬被圍下來,繼續圍困合肥城,以防止潘璋趁機率部出擊,里應外合。
顏良則自率三萬兵馬,往合肥上游五里下寨,與十里外的周劉聯軍,形成了對峙之勢。
中軍帳中,諸將齊集。
“自古圍城一方,利在速戰,主公,末將以為,我軍當全軍出擊,夜襲敵營,一舉蕩平周劉聯軍。”
大將甘寧,頭一個跳出了叫戰。
“主公若要出戰,老朽愿為前驅,老朽久聞關羽之名,早想跟他較量一番,看看他是否有如傳說中那般武藝出神入化。”
老將黃忠,亦是斗志狂燃,兇兇yù戰。
大帳中,諸將紛紛叫戰,昂揚如火的斗志,充斥著大帳。
這時,軍師龐統卻淡淡笑道:“眾位將軍的斗志高漲自是不錯,但眾位不要忘了,周劉聯軍亦有三萬之軍,關羽和周瑜,一個善戰,一個善謀,我們想憑一場夜襲,就一舉擊破敵軍,只怕是沒那么容易。”
龐統冷靜的判斷,讓諸將情緒稍稍平靜,顏良亦微微點頭,以示贊同。
“若不夜襲,那我們就誘使敵軍主動出擊,利用咱們騎兵的優勢,野外決戰擊破他們。”甘寧又道。
凌統卻道:“自周劉聯軍抵達合肥后,一直在加固營盤,不斷的從壽chūn運調糧草,似乎想打一場持久戰,想要誘使他們出戰,只怕非是易事。”
“我軍志在進取中原,若是把寶貴的時間都耗在淮南之戰中,確是有些得不償失,不過如何誘使周瑜和關羽主動出戰,倒是需要動些腦筋。”龐統喃喃道,眉頭也微微一凝。
大帳之中,頓時陷入了沉寂。
這時,一直不語的顏良,卻忽然不屑一笑。
他二話不說,提起筆來,筆走龍蛇,不多時便寫好一書。
“想要逼敵人出戰還不簡單,派人把這封信送去給關羽,只要他看了這封信,非出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