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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軍帳內靜悄悄的,疾風眾將都被主公突如其來的錦囊妙計嚇到了。
他們齊刷刷的盯著趙云看,像是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錦囊的內容似的。
而一向處事沉穩的少年大將,也確實不負眾人所望,一邊看信,臉上的神情也是變幻不定,內心的不平靜完全表露了出來。只是過猶不及,因為他臉上的表情太過豐富,反倒讓眾將琢磨不透了。
秦風性子最急,耐不住這肅靜,悄然走到沐汪身邊,一連串的問道:“木頭,幽州那邊打得怎么樣了?你什么時候從主公那里出來的?這錦囊怎么會有三個?另外兩個,能不能看?”
“戰局說起來可就長了……”沐汪沒急著解釋,王羽的錦囊上所書,不會有太多關于幽州戰局的內容,那是他要給疾風眾將解釋的內容。那么復雜的話題,他可沒興趣解釋好幾遍,而且他也看出來了,秦風關注的重點不在戰局,而是另外那兩個錦囊。
“至于這三個錦囊,上面的內容是全然不同的,針對的是三種不同的情況……主公事先有言,拿出一個,另外兩個就要當場銷毀,以免擾亂視聽。”
“不是吧?看都不能看的?”他不解釋還沒事,一解釋,秦風的好奇心就更濃了,他抓耳撓腮的想了一會兒,終于憋出個新問題來:“那,那這三只錦囊分別在什么情況下開啟,總能說一說吧?”
“這個可以有。”沐汪點點頭,扳著手指答道:“一就是現在這樣,子龍將軍擊敗胡人,并且盡數俘虜了鮮卑部眾;再有就是疾風軍戰勝,卻未能聚殲之。正在追殺四散逃敵;最后,則是戰局還在膠著狀態……”
“這么說來……”秦風想了想,突然像是有了新發現似的,怪叫了一嗓子:“啊呦!主公沒說啊,沒提我軍打敗胡人后,盡屠其族,凱旋而歸的可能性,是在錦囊里,還是說。主公干脆就……”
“主公早料到本將不會盡屠其族了。”給出答案的是趙云,他已經看完信了,臉上的神情很激動,有喜意,但更多的卻是高山仰止般的崇敬:“主公不但料到了云會怎么處置。而且還指明了解決眼下困局的良方。沐校尉,你來的確實很及時啊,弟兄們的犧牲沒有白費。”
“……那可不敢當。”沐汪聽傻了,他也沒看過錦囊中的內容,不知道錦囊里到底有什么扭轉乾坤的妙計,竟使得趙云如此激動,更不知道疾風軍大勝之后。還有何困境可言。
秦風、田豫等人更是驚詫莫名,在他們看來先前那個困境根本是無解的,除非拋下俘虜和漢民不管,否則疾風軍的戰力就得不到解放。就算犧牲疾風軍的戰力。要如何把這些俘虜帶回幽州,之后如何安置都是大麻煩。
從前漢廷不是沒接受過降服、內附的草原部落,這些部落要么是變成了鮮于氏那樣的雜胡世家,擁有比州牧還大的潛勢力。要么就是象南匈奴那樣,先蟄伏。后反亂。
這肯定不符合王羽安定幽州,以騰出手來爭鼎中原的戰略。同樣的,若王羽的授策,是出于短時間的考慮的急就章,趙云也不可能露出這副神情。
“子龍將軍,這信上到底……”田豫遲疑問道,他不確定這信上的內容機密程度如何,故而沒有貿然提出要看信,但趙云的回應卻很直接,他隨手將信遞過,肅容道:“正要教國讓兄知道,按照主公之意,此計能否順利實施,須多多倚仗國讓兄大才。”
“……”田豫一臉茫然,顧不得謙讓了,急忙展信來看。
“子龍既得此信,武勛之上當又增榮光矣,吾心甚慰。日前在高唐,子龍曾上書政令司,言及平胡、安胡之策,故吾料此戰后,子龍當盡收其眾,而非屠之。以子龍之勇,俘之尚易,安之卻難,千百年以降,亦無有良策可妥善處之。吾思之久矣,思得一策在此,子龍可據以施行,以為試點……”
錦囊之信,極有王羽的特色,開篇寥寥數語,說明前因后果,然后直入主題。然而,看到前面還沒什么,看到主題之后,田豫卻是失聲驚呼了出來:“筑城?在草原上筑城?”
“筑城?”眾將都是一愣。
草原和城池,這兩個詞似乎完全沒有關聯性啊。
草原上沒有城池,有很多因素,客觀上的諸如:草原上物資匱乏,連足夠的木材都沒有,牧人也沒有足夠的工匠,搭個帳篷還能湊合事,筑城就實在太難為他們了,諸如此類。
但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些,而是草原上沒有筑城的必要性。
中原的城池要塞,通常都是依道路河流而建,除了保護城內居民安全之外,還有做為要塞,截斷交通的作用。
正是因為眾多城池的修建,中原的戰爭才動輒曠日良久,逐城逐地的攻略,是所有武將都要盡量避免的戰法。
但在草原上,城池就失去這個作用了。牧人們逐水草而居,行蹤不定,不可能每到一處就建個城出來。
就算建了城,也起不到屏障的作用,因為草原上沒有固定的道路,只要辨明方向,就怎么走都行。除非修的是長城,否則根本起不到屏障的作用。
另外還有個戎守的問題。
漢朝不是沒在草原上建過城,疾風軍目前所在之地,就是西漢時雁門郡的范疇。在漢武帝時代,漢朝的疆域還要向北拓展出很遠,將大半個草原都囊括在內。
在這樣遼闊的疆域內,漢軍一度也修建過很多城池,做為屯兵、戎衛之所。趙云在彈汗山附近征戰時,至少找到了五處古城遺跡,都是西漢時所筑。
不過,隨著漢武時代的擴張策略結束,這些遠離中土的城市逐漸被廢棄,河套被羌人占據。云中、定襄、雁門成了鮮卑人的牧馬之所,并州腹地則是表面恭順的匈奴人的樂園。
這些地方太遠了,從中原輸送補給耗費太大,得不償失,在當地且屯且戰又沒有民眾愿意前往。發配一些刑徒、罪囚過來,很快就會失去控制,令得草原上多出幾股馬賊,甚至幾個新部落。
難以控制,又沒有戰略價值。所以,在草原上建城屬于胡人沒能力,漢人不愿意的雞肋。
王羽的錦囊妙計,居然是這么個打算,實在出乎了田豫的預料。這個蠢辦法……實在不像是算無遺策的驃騎將軍的作風。趙云在看信之后表現出來的喜悅,也同樣令人費解。
面對眾人的疑慮,趙云云淡風輕的笑笑,擺擺手道:“國讓兄,你不要著急,繼續看下去。主公學通古今,算無遺策。你所知的那些弊端,想必他早有成竹在胸,他建城的用意,應該和你想的有所不同。”
“唔?”那信后面確實還有很多內容。田豫本以為是王羽交待的后續軍略,可經趙云提示后他才發現,原來后面的內容,倒有一大半是在解釋這筑城之策。
很顯然。王羽對筑城之事非常看重,甚至超過了他對幽州戰局的關注。想到這里。田豫忽然心中一動,信中雖沒提幽州戰局,代表的是戰局已經穩定無虞了嗎?
不,肯定不是!若是哪有,沐汪就沒必要趕路趕得這么急了,而且還有另外兩個錦囊在,說明王羽很可能也有調疾風軍回幽州參戰的意思!
他突然覺得手中的信紙沉重起來,用盡全部心力,才將注意力集中在信上。王羽在信中不提回援之事,只有兩個可能,要么戰局已定,要么就是已經來不及了。
懷著這樣的心情,他看完了信上內容,雖然心情沉重,但他依然有種嘆為觀止的感覺:“驃騎將軍雄才偉略,能想人所不能想,田豫敬服。”
王羽筑城的目的,和田豫所能想到的,前人曾經做過的那些完全不是一碼事,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筑城,是為了統治草原,使草原的人力物力為中原所用。
連武皇帝都沒這么想過,因為這事兒根本就不可能。
如前所述,塞外苦寒之地,漢民根本不愿意來,來了也會很快失去控制。而胡人的性子比漢民更野,哪怕是漢人的罪囚,都比胡人容易約束。以中原人的權術手段,強行統治不是做不到,只是為了統治胡人花費資源,本身就得不償失,沒人會愿意這么做。
而王羽卻別出心裁的想了個辦法,看似異想天開,但以田豫出塞后的見聞來看,說不定還真是個不錯的辦法。
若能成功,那邊塞從此就安寧了,不但如此,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草原的人力、物力也將會為大漢開疆拓土添磚加瓦。
王羽的雄偉策略固然讓人驚嘆,但田豫的憂慮卻不會因此而減少,他將信還給趙云,轉向沐汪,憂心忡忡的問道:“不過,沐校尉,幽州的戰局真的沒問題了嗎?居庸之圍已經解了嗎?”
眾將這才驚覺,剛才光顧著好奇了,居然把這茬給忘了,當下齊齊轉向沐汪,眼神中都有期冀神色。
沐汪臉色一黯,緩緩開口,將出發前的局勢描述了一遍:“其實……”
眾將紛紛色變,秦風沖到沐汪面前,兩手按住他的肩膀,急問:“單將軍說……很難撐得過五天?他那人一向歇斯底里,他說五天,以將軍的本領,說不定能挺個十天八天也說不定呢,木頭,你出來幾天了?咱們現在就回軍救援,說不定還能趕得上!”
沐汪搖搖頭,滿臉都是苦澀:“末將連夜出發,一路急行,如果從第二天開始算起,今天剛好是第五天……”
“什么?”秦風的瞳孔猛然收縮。
疾風軍所在的地方,離居庸城的直線距離并不遠,但中途要走山路。所以,就算趙云馬上拋下所有事,連夜趕路,馬不停蹄,一點冤枉路不走,到達居庸城也得三天之后。
而這邊這么多事沒處理完,趙云又豈能說走就走?也就是說,無論怎么樣,疾風軍都趕不上那場可能會發生的大戰了。
秦風一時間也不知道是盼著大戰發生,還是不發生。
發生的話,王羽軍力有限,說不定會很危險;
不發生的話,故主公孫瓚就死定了!
胡人不會什么都不作,就這么老老實實的退走,鮮卑人沒少吃白馬將軍的虧,就算是居庸城下偷襲加圍攻,胡人都沒能占到便宜。明明兵力占據絕對上風,但給予對方的殺傷,反而是公孫軍殺胡人更多些。
鮮卑人肯定明白,留下公孫瓚,對未來是多大的威脅,所以……
因大捷而帶來的喜悅不翼而飛,連趙云都在想,自己是不是過于貪功了?若是早點放棄部落聯盟,回到邊墻內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鞭長莫及的遺憾了?
“各位,各位!”
沐汪突然大聲說道:“沒什么可擔心的,主公會有辦法的。這么多年來,多少次比這更危急,更艱難的局面,主公都在談笑間,輕易涉險而過,今天這種事,又有什么可擔心的呢?子龍將軍,國讓先生,既然二位已經理解了主公的吩咐,那就不要多想其他事,專心完成眼前的任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