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輸。”魯子然緩緩說道。他今天輸得已經麻木了,而且居然都是輸給了同一個人,他不由得有些失落。
魯子然認輸,蕭銘進入第四場比試。此時的蕭銘才扭頭去看看其余學子比試的情況。魯子建和葉再起的棋局居然還沒有結束,但是魯子建眉頭緊鎖,一臉的凝重,而葉再起則欠扁似的搖晃著扇子,不時地催促著:“快點下啊,怎么還不下啊?”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蕭銘看看燃著的香,幾乎要燒到尾了,看來這魯子建是輸了,沒想到這葉再起居然還真算得上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看來這江南第一才子的名頭還真不是白叫的。不過,也就是一個跳梁小丑罷了。蕭銘再看看另外兩人,都是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看來是棋逢對手,不到數子是比不出勝負了。
蕭銘伸了個懶腰,悄悄給樓上的林婉秋豎了個大拇指,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歇息著,一臉挑釁地看著臺下的解縉。
解縉無視了蕭銘挑釁的目光,咳了一下,喝口茶潤潤嗓子,瞥了一眼那香,正好熄滅,便放下茶杯,輕輕說道:“時間到,開始數子。”
所有學子都自覺停下,旁邊的下人便開始一個個數子,并且將最終的數目報了上來。
“魯子建,對葉再起,葉再起勝三子。”
“范友安,對秦白風,秦白風勝半子。”
“魯子然,對蕭銘,魯子然認輸,蕭銘勝。”
聽到這個結果,魯子建和魯子修都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了蕭銘,子然的棋藝可是得到過名師的指導啊,至少已經有五六層火候,居然敗在了這個蕭銘的手上,這蕭銘,真是不簡單啊。
“好,那臺上的三人便繼續對弈,規則不變,勝兩場者方可進入第四場,若無人勝兩場,則全部勾去名字。”解縉道。
那三個人的壓力頓時大了起來,兩兩對弈,還要全勝。魯子建思來想去,猶豫了一會,便起身躬身道:“先生,這局我放棄,請先生在魯子然和范友安中抉出一人進入第四場。”
“子建,你不必如此。”魯子然淡淡道。
“論棋藝,子建不如兄長,對陣兄長子建必然是輸了,所以子建不想浪費大家的時間,還請兄長與范兄對弈一局,直接定了勝負吧。”魯子建恭敬地對子然說道,接著轉頭對范友安問道:“范兄,你覺得呢。”
“可。”范友安點點頭,呆板的說道。
“那便如此了。”解縉說道,“兩柱香。”
于是魯子然與范友安坐在了棋臺前,開始了對弈。
蕭銘看著只剩下的那兩個人,頓時感覺有些無聊,直接從位置上跳起來,一溜小跑沖下臺,湊到解縉的耳邊說道:“先生,我內急,我要去趟茅房。”
“……”解縉一臉的抽搐,連忙揮揮手“滾滾滾。就知道你閑不住,兩柱香內回來。”
“嘿,謝先生。”蕭銘嘿嘿一笑,拱了拱手,便朝旁邊的小樓跑去,哪里是去茅房,分明是去早林婉秋了。
成巧蓉看著蕭銘遠去的背影,眼中閃爍著不明意味的光芒,不經意擺擺手,身旁的侍女便湊過腦袋來,一臉的恭敬。成巧蓉舉起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邊臉,湊在那侍女的耳邊輕輕問道:“人都到齊了嗎。”
那侍女恭敬地低聲說道:“小姐,一切妥當,我們隨時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
“噓……”成巧蓉嬌笑著伸出蔥白似的指頭,輕輕掐了一下那侍女的臉蛋,“不要說出來,說出來,就不好玩了。”
“是。”侍女臉頰微紅,恭敬道。
成巧蓉搖晃著金絲羽毛的小扇子,看著那解縉,眼中閃過一絲譏誚。螳螂捕蟬,倒是都便宜了我這個黃雀呵。
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群中隱藏著一些人,他們學子的打扮,但是卻面無表情,絲毫對臺上的比試沒有興趣,眼神永遠都只看著福安王,解縉,成巧蓉……和蕭銘。
“姐姐,姐姐。”蕭銘高興地跑上了樓,“姐姐,我……”剛推開房間的門,蕭銘便被一個溫軟的物體抱住了。
蕭銘嗅了嗅那熟悉的體香,抱著懷中的佳人一個閃身進了房間,順帶把門關上,才笑嘻嘻地說道:“姐姐是不是很開心啊,我可是三場第一進入了最后一場呢。要知道我對棋什么的一竅不通,還是多虧了姐姐呢……”蕭銘不顧房間中的張冰兒和橫云,旁若無人地說道,卻沒有得到絲毫回應,低頭一看,林婉秋卻是緊緊抱著蕭銘沒有說話,沒有動,面無表情,只是默默地從兩只好看的眼睛中流出兩道眼淚。
“嗯?姐姐,誰欺負你了?”蕭銘表情一僵,冷聲問道。
“……沒有。我怕……”林婉秋哽咽著說道,但是依舊是冷冷的面容,如果不是那微微紅腫的眼眶和一直流著,打濕了蕭銘衣服的淚水,蕭銘都在懷疑是不是林婉秋在說話。
蕭銘拍了拍林婉秋的后背,好像哄小孩子一樣:“不怕不怕,我就在這,姐姐,發生了什么事,告訴我啊。”
“……你是不是心里有很多的事,你從沒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林婉秋哽咽著,聲音越來越顫抖。
張冰兒面無表情地將一臉羨慕的橫云拉過來,看著橫云柔弱而又稍顯稚嫩的臉龐,將兩只手捂住橫云的兩只小耳朵,低下頭一字一頓地說道:“小孩子不要聽。”便直接抓著橫云的小腦袋,將橫云拉走,和自己一起鉆進了屏風后面的喝茶小廳。而可憐的小橫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蕭銘,帶著滿臉的羨慕,被張冰兒拉到了屏風后面的小廳。
“怎么會呢……”蕭銘心里柔柔酸酸的,這傻傻的姐姐。
“那你告訴我好不好,你的回憶,你的過往,我都要聽……我們是夫妻,有什么事情我們一起承擔好嗎……不要自己一個人憋著……”林婉秋斷斷續續地說道。
“額,呵……”蕭銘滿臉的苦相,“這個,不好說啊……”這哪里能說的?難道告訴林婉秋,自己從幾千年之后的另外一個世界穿越過來?估計林婉秋得把自己拉到寺廟去驅邪捉鬼了……
林婉秋身體一僵,雙手有些冰涼。“我知道……”林婉秋突然低低地說道。
“額?你知道什么?”蕭銘一愣,難道林婉秋也是穿越過來的?
“我知道……你心中是不是有另外一個人……她很漂亮是不是……她比我善解人意對不對,我沒她溫柔,不懂體貼,是不是……”林婉秋一邊說著說著,一邊越來越緊地將蕭銘抱住,雙手抓在蕭銘的背后透著蒼白。
蕭銘卻是哭笑不得,這姐姐也真是太敏感了吧,表面成熟冷艷,內心單純敏感,自己是要有多大的運氣才能撿到這么個媳婦啊。
見蕭銘沒有說話,林婉秋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對不起,夫君不要怪我,我不會吃醋,不會想要爭什么,我不會問了……不要不要我……我就只剩下你了……”林婉秋又是低低哽咽起來。
“沒有的事情……姐姐還是不要亂想了啊……”蕭銘滿頭的汗水,“從來就沒有那么一個女子啊……要說是有的話,那也只有姐姐你啊……”蕭銘摸著林婉秋的小腦袋說道。
“……”林婉秋抽噎了一下,“真的?”
“真的……”蕭銘苦笑,我倒是真的想有一個那誰,可是真沒有啊,前世?前世也沒有……
“不騙我?”林婉秋埋著頭。
“怎么會。”蕭銘肯定道。
“那,那你怎么會彈出那么悲傷的曲子出來……”林婉秋沒有抬頭。
咳咳,蕭銘不想說出實話,便嘆了口氣:“我想到了我的母親……她也是很愛彈古箏的……如果她還在世的話,你們婆媳關系肯定很好……”話一說出口,蕭銘自己便真的感覺有些惆悵,畢竟自己與這蕭銘的記憶完全融合,自己就是蕭銘,蕭銘就是自己,而且前世的蕭銘是個孤兒,所以現在說起自己的母親,當真是有些黯然。
“對不起……”林婉秋低低地說道,“夫君,我是不是善妒……胡亂猜測……”
“哪有的事!”蕭銘趕緊打斷了林婉秋的話,好嘛,要是再讓她繼續發揮想象,指不定又要哭出來,“這是姐姐在乎我的關系啊,我很開心啊。我們現在還是好好想想怎么樣懷一個孩子,讓我在天上的母親好好開心開心。”蕭銘有些無恥地搬出母親來說道,他可不只是想要就今晚誰在林婉秋香噴噴的閨房里,那得是天天睡啊。
“嗯……”林婉秋低低地應道,“以后,以后我去夫君的房間睡……”
“真的?”蕭銘欣喜道,奶奶的,攻略了一個多月,終于給我成功了一個啊,真尼瑪開心。
“嗯。”林婉秋不哭了,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有些羞赧地看著蕭銘。
“喂喂喂……”一個帶著一絲怒火的不和諧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蕭銘和林婉秋轉頭一看,正是張冰兒,她正撅著嘴將屏風拍的啪啪響:“第四場馬上就要開始了……這可不是你們家啊,況且這邊,這邊還有一個小橫云呢,教壞了小朋友怎么辦……”看著蕭銘似笑非笑的目光,張冰兒說不下去了,鼓起腮,板起臉,“姓蕭的,給我放開婉秋姐……哦不是,趕緊給我去比試,等下你遲到了自己勾去名字,你哭都哭不出來!”張冰兒努力惡狠狠地說道。
“好好好,大小姐,我怕了你了,本少爺馬上就去參加第四場,好嘛……”蕭銘宣布對張冰兒毫無辦法,松開了抱著林婉秋的手,林婉秋也紅著臉脫離了蕭銘的懷抱,蕭銘要轉身離開,卻突然趴下來在林婉秋的耳邊輕輕說道:“姐姐今晚回家,早點洗漱,將全身洗的香噴噴的哦……還有,晚上別吃辛辣的食物哦……”說完便不看林婉秋是什么表情,哈哈大笑著沖出了房間。
林婉秋漲紅著臉,早點洗漱,她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不吃辛辣的食物,是為什么呢。
張冰兒撐著胸,在旁邊站了一會,突然有些沮喪地一屁股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一臉的茫然。
“來了來了。”蕭銘大呼小叫著從旁邊沖過來,“第四場開始了沒!”
“肅靜!”解縉眼睛一瞪,蕭銘嚇得脖子一縮,轉頭一看臺上,好嘛,那倆人還在下呢,在看看時間,還有四分之一的香沒燒完。便回過神來,自己被張冰兒這小妞耍了一道,自己剛才本來可以順水推舟跟姐姐來個法式濕吻的……蕭銘惡狠狠地想著,以后這小妞要是落在自己手上,哼哼哼……
蕭銘氣鼓鼓地上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眼睛一直往旁邊的小樓上飄。
“時間到。”沒過多久,解縉便突然宣布道。魯子然和范友安同時住手,下人很快便將兩人的子數點了出來。
“魯子然,對陣范友安,魯子然勝八子。”
嘩,底下學子都竊竊私語起來,看來這魯子然還真厲害,居然能贏這范友安八子,不過,他居然敗在了蕭銘的手上,難道蕭銘他還真是琴棋書畫樣樣頂尖?以前的紈绔都是我們瞎了眼?
“好,那么第四場的名單已經出來了,便是蕭銘,魯子然,葉再起和秦白風。”解縉起身,慢慢踱了兩步,緩緩開口,“第四場便是比書,我出一題,你們作詩、詞,或文、賦,并且摘錄在紙上,以詩詞優美,文字瑰麗者獲勝,奪魁,是否有異議?”
蕭銘,魯子然,葉再起和秦白風都沒有說話,解縉點點頭,就要宣布題目,可就在這個時候,異變頓生——
下面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個尖細嘶啞的狂笑聲:“哈哈哈,真是有趣,真是有趣。”聲音在整個詩會賽場都很響亮。
成巧蓉臉色一變,此人有著不弱的內力,什么時候詩會居然混進來這么一個人,自己居然不知道,不好,壞了……
福安王則皺起眉頭,高聲不悅道:“何人喧嘩?給我站出來!”
“我來了……小賢王……”有一個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在人群中站起來,不知什么時候,他的口鼻已經被一條黑色綢布遮住了,“我已經站出來了啊……哈哈哈……我來取你狗命!”話說到后面已經猛地低沉,他雙腳一點,竟然是直接踩著前面幾人的椅子躍起,雙手成爪,直接撲向了福安王。
而場上立馬有十數個相同帶著黑色面罩的人,或抽出軟劍,或拿出暗器,或赤手空拳,分別沖向了福安王、解縉、蕭銘和成巧蓉。
場上突然發生了如此的變化,那些普通書生早就已經被嚇得四散尖叫逃竄,普通的下人們也不知所措,瑟瑟發抖。福安王更是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詩會居然會混入刺客,趕忙拉住身后的白仁兵,慌亂道“快啊,快給本王殺了他們,他們要刺殺本王……”
白仁兵本來一直默不作聲地守護在福安王身后,他本來以為自己只要在這邊站上一天便可以了,沒想到會有人混入詩會來刺殺,但是他也沒有慌亂,而是大喝一聲:“結陣,保護好王爺!”這一聲喝,將身旁另外幾名護衛隨從驚醒,他們趕忙護在福安王身前,跟那些攻過來的刺客交上了手。
白仁兵也雙手一張,揮掌迎向了那飛躍過來的中年刺客,“留下性命!”
解縉也是驚呆了,蕭銘更是目瞪口呆的樣子,怎么會,在這京城,還是在一名親王府上,居然混入了這么多名刺客……可是容不得他們多想,已經有幾名輕功好的刺客趕了上來。解縉臉色鐵青,雖然驚訝,可是沒有絲毫慌亂,依舊坐著,拿起手中的茶緩緩飲下,就在那刺客的軟劍要刺入解縉的脖頸時,一道寒光閃過,竟然是將那軟劍直接劈斷。
出手的是一個面向普通的文士,他手中拿著一把小小的匕首,目露精光,護衛在解縉的身前,毫不畏懼地對陣四名刺客。
蕭銘本來看解縉有危險,剛想叫出聲,可是就看到這個威武的男人將解縉救下,再看那解縉,正悠閑地喝著茶。蕭銘看著解縉不禁一臉的羨慕,看來那個文士就是傳說中的大內高手了,我就說嘛,皇帝敢讓解縉過來,怎么可能沒有安排?不過,不知道皇帝有沒有給我安排一些大內密探之類的……
小六見情形不對,早已經快跑幾步沖上了臺,一把拉住蕭銘鼻涕眼淚一直流:“哎呀少爺,趕快跟我逃命吧……哎呦喂,好危險啊……”身形卻是微微抖動,幾個黑球不知從哪里飛出,當當當打在了那幾名朝蕭銘沖過來的刺客身上,硬生生將他們的步伐止住。
“嗯,咱們快跑,去小樓上拉上姐姐。”蕭銘趕忙道,就要跟小六跑走,可是目光不經意一瞥,臉上立馬慘白,蕭銘赫然看見一名刺客手持小劍,狠狠朝癱坐在椅子上,被嚇得花容失色的成巧蓉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