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萬世永存,教主萬壽無疆!”在一間幽暗的房間中,呼啦啦跪倒了一群人,在周圍火炬閃爍的光芒下恭敬地齊聲說道。不過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發自內心的,誰也不知道。
販毒者不吸毒,傳教士,也未必信教。
更不相信人。
但是她不在乎,她不要他們信奉,只要他們畏懼,更何況,她有讓他們畏懼的資本。
白蓮教教主依舊是懶散地側躺在寬厚的座椅上,頭枕著扶手,腿彎靠著另一邊的扶手,一雙繡花鞋在半空中搖搖晃晃,一句話也沒有講。跪在底下的教徒們都不敢抬頭,盡管他們知道就算是自己抬頭,也僅僅是看見教主大人她的那半張面具,而且還是沒有眼洞的面具,但是他們依舊不敢抬頭,就好像教主大人的目光可以穿透鐵面具,直視他們內心一般。
教主大人雙手十指相扣,安安穩穩地貼在小腹上,又搖了搖小腿,良久才開口道:“都起來吧。”聲音卻是十分好聽。
“謝教主大人!”跪在底下的大小堂主們才嘩啦啦起身站好,但是依舊沒有人抬頭看教主大人一眼。
侍立在教主左邊的成巧蓉倒是面無表情地側過臉看了看躺著的教主,只看見教主沒有被面具覆蓋的絕美半臉,不過她的眼睛卻是輕輕閉著,似乎在睡覺。成巧蓉輕輕移開停留在教主大人臉上的目光,將眼睛移向站在底下的大小堂主,輕輕開口,聲音冷如冰霜:“各位堂主,有事啟奏。”
這時才有一個絡腮胡站了出來,一抱拳,低眉順眼,恭敬地開口道:“啟稟教主大人,我們正陽堂在延平的堂口被朝廷端了,上百兄弟抓的抓,殺的殺,我們在延平的控制力減小很多,不知道是否應該加強控制?”
我們的教主大人想了想,頭也不抬,連眼睛也沒有睜開,而是輕輕地對著成巧蓉撇了撇如蔥白般的食指,成巧蓉有些無奈地眨了眨眼睛,微微扭過頭,冷冷地說到:“全面放棄對延平縣的控制,增派在興化、建寧、汀州堂口的人手,將這幾處的山賊、江洋大盜們往延平縣趕。同時掐住四方官道,貨物只許出,不許進,派我們手下的商人囤積貨物,輸送出縣,務必在短時間內把那個縣令弄下臺。這件事與洪陽堂協辦。”
“靈山遵命。”洪陽堂堂主,便是那個洪公子,叫做洪靈山,他在聽完成巧蓉的話之后立馬向前跨出一步,大聲應是。
“屬下遵命。”那絡腮胡也拱拱手應道。
“屬下有事稟報。”接著,兩聲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重疊在一起卻沒有絲毫違和感,卻是兩名幾乎長相一模一樣的平凡青年各自向前跨出一步,正好頂替了退下來的正陽堂堂主和洪陽堂堂主的位置。
“薛峰、薛山堂主,有何事?”教主大人的聲音響起來,但是身子除了無意識晃動的雙腿以外,卻是一動不動。
薛峰、薛山是雙胞胎,兩人扭頭互相看了看對方,好似在照鏡子一般,接著便一人一句地說了起來。
“啟稟教主,我們在嚴州、處州、寧國的兄弟。”薛峰道。
“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事情。”薛山馬上接著他弟弟的話道。
“那就是漕幫的人手都消失了。”
“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來。”
“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是從什么時候不見的。”
“就好像是昨天晚上洗漱的時候還在。”
“今天早上吃飯的時候他們酒不見了。”
“很奇怪。”
“也就是說。”
“我們在這三個地方的兄弟。”
“取得了這三個地方的控制權。”
“不過我們認為事情古怪。”
“就沒增派人手。”
“而是繼續進行村莊間的緩慢滲透。”
“不知道現在要怎么辦。”
最后一句卻是兩個人一起問道。
成巧蓉繼續看著躺著的教主,卻是沒有見她有什么反應,無奈地扭過頭,正要開口,卻是突然被人打斷了。
侍立在右邊的圣王突然向前走了幾步,扭身恭敬地彎腰拱手對教主大人說道:“屬下認為我們應當盡快接受這三個地方,若是錯失機會,讓漕幫之人卷土重來,那么我們想要再擴張地盤,就很是困難了。”
教主大人聽了這話,停止了晃動小腿,良久,才冷冷道:“為何?”
成巧蓉也冷冷地看著圣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連底下的大小堂主們也似乎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都屏住了呼吸,只有我們的護法大人成顛鸞滿不在乎地坐在旁邊吃著點心,似乎對這里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因為這是屬下為圣教向漕幫爭取來的。”圣王面不改色,鄭重地說到,“想必許多人都知道屬下與漕幫幫主來往密切的事了吧,所以屬下便索性說出來。我們圣教和漕幫在百年前本是一體,卻不知何種原因一分為二,所以我們圣教雖與漕幫有些許摩擦,但是都有同源同本的思想,始終沒有大動干戈,甚至最近還有握手言和的跡象。而且屬下與漕幫幫主私交甚好,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近日漕幫幫主尋到屬下,請求屬下一件事情,并表示會給予圣教好處……”
“所以你就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答應了?”教主大人冷冷地說了一句話,頓時,場上本來微微有些緩解的氣氛瞬間又凝固起來,就連火炬上的火焰也隨之跳動兩下,散發出幽冷的光芒。
“……”圣王深吸了兩口氣,才繼續說道:“屬下自然不敢答應,就算是與漕幫幫主有些許私交,但是一切事情屬下都是以圣教為大,屬下對圣教的心日月可鑒!所以屬下在聽到漕幫幫主的話后,連他的要求都沒有聽便當即拒絕了他……不過他接下來的話讓屬下有些許沉思,并且,他愿意先割讓嚴州、處州、寧國的地盤——無論我們圣教是否會答應他的請求。”
“哼,真是好算計,割讓三處大半不屬于他的地盤,并且直接塞到我們手里,然后無論我們是否答應他的請求,都會欠下他一次人情——圣王,你的腦袋,難道是漿糊做的么?”成巧蓉聽了之后忍不住冷哼出聲,重重地諷刺了圣王一番。
“屬下自認沒有做錯——畢竟屬下絲毫沒有答應漕幫幫主的任何一點要求。只是沒想到今日卻聽薛堂主所說,漕幫真的割讓這三處地盤才想起,便立馬稟報教主——就算我們不答應漕幫幫主的任何請求,也可以當做什么也不知道,平白吃下三個地盤沒有任何損失,對圣教的發展也是有好處的。更何況,漕幫的請求在我看來,不僅僅是事關漕幫的利益,也事關圣教的利益——屬下相信若教主在聽完這個請求之后,也會選擇同意的。”圣王不理成巧蓉,依舊對教主大人恭敬地說著。
“哦?什么請求?”教主大人突然出聲,語氣透出感興趣的意思。
“那便是,殺了蕭銘。”圣王突然語氣一冷,惡狠狠地說到。
成巧蓉心中一驚,瞪大了眼睛,閃過一絲驚慌,一絲殺氣。
“哦?是最近要派下來查案的那個?他倒是在京城混的不錯,連雙王叛亂都能憑借一己之力鎮壓下來——不過我們有什么理由殺他?”教主大人問道。
“一,蕭銘屢次破壞我們圣教的計劃。他將我們整個京城的線都斬斷,而且幾乎讓圣女大人和護法大人無法回來,實乃我們圣教最大的敵人,越早鏟除越好。二,據屬下得知,他除了惹了我們圣教,與漕幫也有血海深仇——似乎漕幫少幫主的失蹤也與他有關。漕幫與圣教不同,僅憑著義字立足,若是我們能夠幫漕幫鏟除蕭銘,不僅報了我們圣教的仇,也讓漕幫欠下一份人情。三,蕭銘他雖然說是來江南查案,但是他不可能不知道他與漕幫已經結下了仇,以蕭銘他的狠辣和不留后患的性格,恐怕會拿漕幫開刀,如果我們圣教置之不理,未免會出現唇亡齒寒的后果。四,屬下猜測,蕭銘來江南查案只是一部分,極大的可能還有,奉了那狗皇帝的命,肅清整個江南那時候,無論稅銀是否是我們圣教所劫,恐怕都會成為蕭銘整治圣教的借口。所以,無論是從哪一點看,我們圣教都必須將蕭銘鏟除。”圣王他一口氣說了一大串,已然是準備純熟,此時信手拈來,自然面不紅氣不喘。
教主大人短暫地沉默了一會,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終于是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雙手放在扶手上仰起頭靠在背椅上,翹起二郎腿,露出的一只眼睛直視前方,輕輕開口道:“你的話不錯,但是有三個致命的缺點。”
“哪三個?”圣王有些緊張地問道。
“一,你高估了蕭銘,二,你低估了圣教,三,你看錯了漕幫。”教主紅唇微張,輕吐出這幾句話,“不過,有一點沒有說錯。”
“蕭銘,我必殺之。”
成巧蓉的身子微微一顫,迅速垂下眼眸。
“無雙,無塵。”教主大人開口叫道。
“在。”從底下站出兩個人,恭敬地應道。
“你們查的怎么樣?”
“已經確認,蕭銘他帶著手下兩個護衛已經來到江南。”
“但是……”
“但是,他們不會知道,我們到底在哪里。”蕭銘輕輕地對身邊的小六和蕭二說道,“常州,松江,鳳陽,池州……我都各派了三人快馬前往。他們或許會查到我離開欽差衛隊,或許會查到我已經到了江南,但是卻不會知道,到底出現在這幾個地方的人馬中,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
“易容術,可是扶柱衛的最拿手的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