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覺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地瞥向了小靈。后者當即就領會了隊長的示意,朝其點了點頭。接著,小靈就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嘆。
當小嘆轉頭看她時,小靈已將自己面前的碗給端了起來,放到了嘴邊……
“我決定了!”小靈盯著那碗惡心無比的肉湯,一咬牙一跺腳,道了一聲,“喝就喝!”
話音未落,她就張開嘴、捏著鼻子……開始往自己喉嚨里倒湯。
小嘆見狀,自然也明白了小靈剛才輕觸自己的用意,所以他也一咬牙一跺腳,用雙手捧起了自己面前的湯碗,強忍住生理和心理上的惡心感,愣是把湯吞進了腹中。
于是乎,在封不覺登場后的一分鐘之內,奧因克盛出來的三碗肉湯就被地獄前線的三人給消滅干凈了。而且,小靈喝完時,也學著覺哥的樣子把碗給摔了;她一摔,小嘆也就跟著一起摔。
待那嘩啦啦的摔碗聲平息時,坐在一旁的非口為王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
“不對啊……”看著一地的湯渣和瓷片,非口為王心中暗忖道,“這樣一來……我豈不是想喝都沒得喝了?”念及此處,他立刻就抬眼瞪向了封不覺,沉聲喝道,“姓封的……你算計我!”
“哈哈哈哈哈……”封不覺仰天長笑,“對啊我就是算計你”他用一種賤氣逼人的神態回道,“你又能把我怎么樣呢?”
非口為王也不是省油的燈。覺哥的后半句話還沒說完,他便已疾竄而出,撲向了灶臺……
然而……
下一秒,一記沉悶的豬蹄擊體之聲響起。
奧因克瞬間出現在了灶臺邊上,一拳就把正欲伸手去掀湯鍋蓋的非口為王給打趴在了地上。
“唔——可……”非口為王本想罵一聲“可惡”,但他的話還沒到嘴邊,就發現自己胸中的下一口氣沒能提上來。很顯然……奧因克這貌似樸實的一拳,遠比他想象中要厲害。
“真是放肆……”奧因克看著趴在地上、正努力將氣喘勻實的非口為王。冷冷念道,“誰允許你去動湯鍋了?懂不懂廚房里的規矩?”
“說得好”封不覺自說自話地插了句嘴。并站到奧因克旁邊、單手叉腰,趾高氣昂地指著非口為王道,“就你這樣兒的,沒個十年八年的想上灶?”
“你閉嘴!”但奧因克扭頭就朝覺哥喝罵了一聲。
“喂喂……我是在幫你說話誒。”封不覺一臉無辜地望著對方回道,“而且我沒說錯啊……”他立即就掰著手指頭開始數。“洗一年廁所、洗一年盤子、洗一年菜、再切一年菜、配一年菜……”
“去去去……”奧因克推了覺哥一把,打斷了這無恥之徒的絮叨,“誰讓你給我幫腔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在覺哥眼前揚了揚,“我告訴你,這也就是擱現在……要是換了五百年前,就我那暴脾氣。敢插嘴……我一刀捅死你!”
封不覺聞言,瞬時面露疑色:“五百年前啊……您那會兒用的不是釘耙么?”
叮叮叮叮叮叮——
覺哥的吐槽剛出口,奧因克手中的菜刀順勢就朝他砍了過去,其出刀快若疾風、勢如奔雷……不過,覺哥也是早有準備。只見他旋身連退、毫發無傷,使得奧因克的砍擊統統剁在了灶臺上。發出了清脆的金屬擊石之聲。
“一段時日不見,你小子身手見長啊……”奧因克一輪攻擊過后。也沒有再續后招,只是停下手來對覺哥說了一句。
“過獎過獎”封不覺假惺惺地回道,“要說身手。還是奧兄你更勝一籌。”
“哼……別跟我套近乎。”奧因克說著,就轉過身去,朝著尚未起身的非口為王一刀劈下。
這位尸刀的新星還沒從地上站起來,就被干凈利落的刀力劈斷了后頸。人頭滾落后不久,他也就化為白光消散了……
“所以……這里的‘規矩’就是……”封不覺淡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把你‘端出來的湯’喝下去……就得死是吧?”
“那不一定。”奧因克拿著沾血的菜刀,走道洗菜用的石池邊仔細沖刷,“‘打不過我’才會死……不是嗎?”他頓了頓,“當然了,乖乖喝湯,也就不用跟我打了。”
他們這幾句話一說,基本上就把這里的各種事件和FLAG都解釋清楚了。
于是,封不覺的嘚瑟時間又到了:“瞧我來得及時吧。”他看向兩名隊友,“我就知道奧兄的料理肯定是好東西啊。”
“切……不就是‘看’出來的嘛……”小靈虛著眼,低聲應了一句。不過她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免得暴露隊長的情報。
其實,以小靈的智謀,加上她對封不覺的了解程度,她自然已經推理出了剛才那些事的來龍去脈……
首先,當封不覺走進香積廚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用數據觀察的手段直接‘看’出那些湯的作用了。
隨后,他就迅速擬定了戰略,趁大家都還沒回過神來……便搶先喝掉了非口為王的湯,強行給對方豎起了死亡FLAG……
接著,喝完湯的覺哥就在第一時間給機敏的小靈使了眼色,讓她趕緊拉著小嘆把湯喝掉。
這樣一來……“奧因克盛出來的”三碗湯就全都沒有了。
就連那個“摔碗”的動作,也是封不覺計算好的……他早已想到,如果他們三人喝完以后桌上仍放著碗,那非口為王沒準還能通過吃掉碗里的殘渣來避免觸發“沒有喝湯”的死亡FLAG;但封不覺和隊友們把碗這么一摔,非口為王的活路便也徹底斷絕……
雖然小非同學在看到地獄前線這三人的行為后也意識到了必須喝湯才行。但自己去動湯鍋顯然是不明智的舉動……在這里,玩家只有接受“奧因克盛給你的湯”才行,自行去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同樣是死……
“行了,別啰嗦了。”奧因克打斷了他們,“我趕時間,有什么要問的趕緊問。”
聞言,封不覺和兩名隊友只是稍微交換了一下眼色。便達成了共識。
“鎮子是怎么會變成這樣的?”覺哥顯然是與NPC交涉的不二人選,所以他當仁不讓地發問了。
“前天夜里。有三個人進寺盜寶。”奧因克也不說廢話,一開口就是正題,“他們殺死方丈,奪走鑰匙,侵入石院的寶塔中。連破九九八十一道禪門禁印,導致‘六闔鏡’破封而出。”
“六和鏡?”封不覺用疑問的口氣將這三個字重復了一遍(因為發音相同,此時覺哥以為奧因克說的是“和”)。
“一千多年前,有個妖道……”奧因克接著解釋道,“此人法術高強、且陰狠歹毒……他竟用了數十年的時間,收集上萬人的鮮血,祭煉出了一件大兇大惡的法寶……”他微頓半秒,“……那就是‘六闔鏡’。”
話至此處。奧因克已洗凈了手上的菜刀,緩步走到了灶邊,靠著灶臺站定:“所謂‘六闔’,即是天地生靈,六道輪回。如今這‘六和寺’的‘六和’。是后人誤讀所致。”
“那這‘六闔鏡’(這會兒覺哥已知道是哪個字了)……”封不覺接道,“……又是如何被封入六和寺中的呢?”
“簡單地說……有個得道高僧舍己救世。和那個妖道同歸于盡了。”奧因克回道,“后來。那個高僧的弟子們將其生前所用的法寶迦葉石塔安置于此,用重重封印將六闔鏡鎮入塔中,并且在寶塔周圍建寺。以便后世傳人可以世代看守此物。”
“明白了……”封不覺點點頭,轉而問道,“嗯……再說說那三個盜寶者吧,他們都是什么來頭?現在何處?”
奧因克略微思索幾秒,回道:“嚴格來說,那三個也不都是人……其中領頭的那個,是當年那名妖道的徒孫,道號‘妙胥子’。這廝半人半妖,平時喜歡化身為年輕和尚的樣子;他不但精通道術和妖法,還研究了許多禪宗的法門。”
“哦……難怪那八十一道禁印也沒攔住他……”聽到這里,一旁的小嘆搖頭晃腦地接了一句。
“那第二人……”奧因克隨即又道,“……是個女人,是江湖人稱‘紅鶯’的大盜。這是個非常古怪的家伙,以你們人類的角度來看,她無疑是個美女,而且她武功很高,也不缺錢財……但是,她偏偏喜歡做賊……”
“偷竊癖吧。”小靈接道。
“如果只是喜歡偷的話,可能是偷竊癖……”奧因克接道,“可是……她不止喜歡做賊,還喜歡做娼。”他聳了聳肩,“一個揮揮手就買下整座妓院的人,卻主動跑去當最下等的娼寮,這不是偷竊癖吧?”
“那就是嗶——咯。”封不覺脫口而出地應道,只是他的話被系統屏蔽了,沒人知道他說出了什么奇怪的名詞。
“是什么也無所謂了,反正她也已經被那邊的小子殺掉了。”奧因克說著,轉頭看了看王嘆之。
“哈?”小嘆愣了一下,兩秒后反應道,“哦就是那個穿紅衣服的大嘴怪啊?”他撓了撓頭,“呃……你確定那是人?”
“她來盜寶時還是人。”奧因克回道,“不過……六闔鏡破封后她就不是了。”
“這個待會兒再說吧。”封不覺將話題帶了回去,“先接著講那第三個人。”
“第三個人……叫魯不服,是個以‘好吃’聞名的江洋大盜……”奧因克冷笑一聲,朝灶上的湯鍋看了一眼,“諷刺的是……現在他自己倒變成一鍋肉湯了。”
他的話就好似一針無形的催吐劑,讓小嘆和小靈的胃部感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不適。
“當然了,人不是我殺的,是剛才那個叫什么什么為王的小子殺掉的。”奧因克道,“我只是不想浪費了素材而已。”
“那種事怎樣都好……”看起來,封不覺對吃了不服兄的事情毫不在意,他接著問道,“我關心的是他們盜寶時發生了什么。”
“哼……幾個搞不清狀況的雜魚,能整出什么好事兒來么?”奧因克搖了搖頭,用無奈的口吻回道,“封印破除之際,六闔鏡魔能現世,將整個荷月鎮都籠罩在了‘血煞結界’之中,并召來了‘六道兇靈’;接著,整個小鎮的人都在結界影響下迅速死去,而且他們死后仍在遭受血煞咒的折磨,無法超生;至于那三個倒霉蛋兒嘛……由于他們對那鏡子的能力一無所知,導致他們在第一時間就被鏡子攝住了魂魄,變成了兇靈的宿體。”
“原來如此……”小嘆點頭道,“也就是說他們仨都被那什么‘六道兇靈’附身了?”
“不,并不是附身。”奧因克應道,“所謂‘六道兇靈’,指的并不是六個特定的個體,而是……”他略微想了幾秒,再道,“用你們能理解的話來說……就是六種比較極端的意識象征。這六者可以是存在于這個宇宙某處的實體,也可以是不存在于物理位面中的東西……”他頓了頓,“要比喻的話……就像你們人類常說的‘道’一樣。道可以是一個人、一本書、一段話、或是一種理念。”
“那么眼下在這血煞結界中的六道兇靈分別是?”小靈試探著問道。
“魯不服是‘餓鬼道’,紅鶯是‘人道’,這兩個都已經被消滅了。”奧因克回道。
“豈止是消滅,還在消化呢。”封不覺見縫插針地吐了個槽。
“而妙胥子是‘天道’,這會兒……應該在方丈室那邊活動。”奧因克沒理覺哥,接著說道,“另外……還有一個在四十年前就被鏡子給‘吞噬’了的可憐蟲,名叫張恪,他是‘地獄道’,目前他和鏡子都還在那寶塔之中。”
說到這兒,奧因克停頓了幾秒,再接道:“以上四個,都是被鏡子‘照’出的兇靈宿體,他們基本還保留著原本的性格和記憶,但本質上已經是另一種生物了。”說著,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剩下的兩道嘛……其中之一,就是我。”
“哦……‘畜生道’是吧?”封不覺接道。
“沒錯。”奧因克回道,“我是被六闔鏡當成了某種‘代表’給召喚過來的,除非血煞結界吸取了足夠的生靈或者被破掉,否則我還真走不了。”
“那么……”交談至此,封不覺神情微變,沉聲問道,“最后的……‘阿修羅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