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覺哥話音未落,顧蛟龍便大笑出聲,“還以為你有何高見……結果竟說出了這種廢話。”
他說著,便上前幾步,眼睛望著封不覺,手指則指向了前方的中年男人:“按照你的意思,憑他們這區區三人,就想對抗整個中原武林?”
“不止三人。”中年男人接過了他的話頭,“原本……有五個人。”
“呵……”封不覺聞言,惡意滿滿地笑了,“現在,一樣是五個人。”
“哦?”中年男人從他這話里聽出了什么,神色微變。
“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鏡’已經死了。”封不覺道。
“我知道。”中年男人道。
“但你還不知道的是……‘花’的任務,也失敗了。”封不覺道。
這個消息,讓中年男人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陰沉。
“這不可能……”他應道。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封不覺道,“反正你今天注定是要死在這里的,我想你也沒有余裕再去關心別人了。”
中年男人沉默了,但沒有沉默很久。
“你既然能看破我的計劃……”他再度開口時,聲音變得很冰冷,殺意已在他的周身彌散開,“……就該明白,哪怕只有靠我一人,今日之局,我也有九成的把握。”
“你原本的把握有幾成,跟我沒有半點關系。”封不覺卻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輕松念道,“你只要記住……既然現在我來了,那你就連一成的機會都沒有。”
這話,未免有些狂了。
至少在那中年男人聽來,這是不自量力。
但周圍的玩家們卻沒有那種感覺,因為……說這話的人是封不覺。
你永遠不知道他是在虛張聲勢還是在闡述實情,對他來說,“不可能”和“可能”之間的界線很模糊。
“你們聊完了沒有?”完全沒聽懂那兩人在說什么的顧蛟龍這時又發話了,這位海龍門的扛把子可是很討厭被人無視的,“什么五個人十個人的?你……”
那個“你”字出口的瞬間,他便反手往自己腰間一摸,快速出刀,刀尖直指中年男人的鼻梁。
面對這突然的出手,中年男子卻是紋絲未動;結果……那刀的確也沒有碰到他。
顧蛟龍的臂展加上刀身的長度,剛好讓刀尖來到了距離中年男子的臉兩公分的地方。
“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打得什么主意。”顧蛟龍就這么拿刀指著對方,高聲言道,“本少也是講理的人……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只要你交出劍舞草記,我便饒你不……”
最后那個字,他沒有說出來。
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來了。
冷欲秋的劍很快,快似閃電。
當他的劍刺入顧蛟龍的咽喉時,后者連反應的余地都沒有。
“有些人的兵刃,就算出了鞘,也和放在地上沒什么兩樣。”冷欲秋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收回了劍,邊收邊道,“還有些人的眼睛……”他說著,又看向了羅殘、鳳美玉和那些三幫弟子們,“……雖然睜著,但和瞎了也沒什么區別。”
“冷欲秋……”鳳美玉即刻用森冷的目光瞪住了冷欲秋,厲聲道,“你這算是何意?想從咱們的嘴邊兒搶食?”
她此時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兇狠,這并不是因為她有多恨對方,更多的……是一種本能。
方才冷欲秋是從哪兒殺出來的、是怎么拔劍的……鳳美玉和羅殘都沒能看清;也就是說,如果冷欲秋剛剛的目標是她或者羅殘,那他們兩個的下場多半也和顧蛟龍一樣。
因此,鳳美玉現在的反應,就好像是弱小的野獸遇到了比自己更強大的捕食者時一樣——唯有張牙舞爪,期盼著從氣勢上壓倒對方,才能占得一些先機。
“搶食?呵呵……”冷欲秋笑了笑,“別把我說得和你們這些人似的……我可從來沒說過自己來臨閭鎮是為了搶劍舞草記。”說話間,他瞥了眼已經倒在地上的顧蛟龍,“我殺顧蛟龍,只是因為……”他又退后半步,轉頭朝身旁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他冒犯了我的師父。”
“什么?”
不僅是羅殘和鳳美玉,所有明處的、暗處的武林人士,以及幾名尚不知曉這一情況的玩家,都被這話給驚了一跳。
他們雖不清楚那個中年男人的實力,但冷欲秋的實力人們還是略知一二的。
即使假設這個男人的武功只比冷欲秋高那么一點點,今天的這場勝負也是很難料了。
“諸位中原武林的幫主們、俠客們、武道家們……”片刻后,那中年男子,忽然運用內力開始傳音,“事已至此,我就有話直說了……”
他才說了半句,已經有很多人冷汗直流;而這些緊張的、恐懼的、震驚的人,多半都是武林中準一流以上的高手……正因為他們的武功修為已到了一定的境界,才能體會到支撐這次傳音的人內功有多可怕。
“在下……賀陽信次。”那中年男人說出自己的名字時,人們也都明白了覺哥所言非虛——這還真就是個東瀛人,“用你們中原的說法……吾乃‘神傳極劍流’劍派的掌門。”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中原了,他對漢語的掌握、對中國文化的了解,比起很多中原人來可能都要更深刻。
“今天,我設下此局,將各位引來,只為一件事……”做完了自我介紹,賀陽信次便接著說道,“素聞中原武林鐘靈毓秀,臥虎藏龍……在下不才,想以自創之‘神傳極劍流’劍法,向天下英雄討教一二。”他微頓半秒,“諸位……不必跟我客氣,無論是一擁而上、還是暗箭傷人……在下都能接受。只要你們能殺了我……”
話至此處,他從懷里拿出了那本讓所有人武林中人魂牽夢縈的那件東西。
“……那這本由‘劍圣’裴旻所著之‘劍舞草記’,自當歸你們所有。”雖然賀陽信次所說的內容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不利到了極點,但他的語氣依然很平靜,平靜得讓聽的人都感到頭皮發麻,“但……倘若今日無人能勝過在下……”他又把秘笈收回了懷里,“那么……從今日起,中原武林,便由我賀陽信次統領,誰若不從……七日內,我便會讓他的門派從世上消失。”
“笑話!”聽到這里,羅殘忍不住打斷道,“且不說你今日能不能活著離開此地……就算你的武功真的冠絕天下,就憑你們這幾個人,也想把別人的門派趕盡殺絕?”
“你說的……的確有些道理。”賀陽信次終止了傳音,用普通的說話方式,對羅殘道,“像江家堡那樣的地方,幾十口人,殺起來是很快的;但像你們丐幫這樣幫眾滿天下的門派……當年連朝廷都沒能殺盡,我肯定也辦不到。”
“哼……”羅殘聽到這兒,冷哼一聲,臉上還閃過了一絲得意之色。
然,下一秒,賀陽信次便將話鋒一轉:“不過……那也沒關系,我可以只殺掌門。”
羅殘的臉僵住了,他的身體則已本能地運起了真氣。
“殺一個掌門不夠,我就殺兩個,誰當上掌門,我就殺了誰……殺他的時候誰在他周圍,我也一并殺了。”賀陽信次的話還在繼續,“我想,不需要太久,這個門派就不會再有人愿意當掌門了……就像一條沒有頭的蛇,很快就會是一條死蛇了。”
“豈有此理!”羅殘再也等不了了,他爆喝一聲,當即擺出架勢,欲先發制人。
這個時刻,倒并不是羅殘急著想出手,只是因為賀陽信次和冷欲秋僅僅是站在那里,也幾乎要用氣勢將眾人壓垮……羅幫主若再不出手,只怕他身后那些幫眾就要四散逃跑了。
“欲秋。”賀陽信次這邊,卻是對羅殘的行動不以為意,他淡定地喊了冷欲秋一聲。
“師父,有何吩咐?”冷欲秋在師父的面前,就可以正常說話。
賀陽信次隨即就轉頭朝封不覺那邊看了一眼,言道:“要活的。”
“明白。”冷欲秋應了一聲,一晃眼,就從原地掠出去十余米,直撲路邊屋頂上的封不覺。
覺哥也是機警無比,見得此景……轉身就跑,一個閃身便不知躍出了多遠。
冷欲秋見狀,不禁對覺哥的“輕功”暗暗心驚,但他既已承了師命,肯定得竭力為之,故而運上了十成的腳上功夫,拼命追了上去。
同一時刻,羅殘也出手了。
降龍十八掌乃是外功巔峰,天下無雙,即便羅殘的天資不算絕頂,但能將這失傳的武功重現出來、且融會貫通,其武學造詣亦可見一斑。
眼下,羅殘全力施招,打出的掌勁駭人之極……別說是十八掌了,在旁觀戰的武林群豪中,有自信接下他二招三式的人都屈指可數。
然而……
“這掌法確是不錯。”賀陽信次低著頭,看著手中那條正在滴血的右臂,波瀾不驚地評論道,“可惜……你的功力太差了。”
話音落時,羅殘踉蹌著后退了兩步,他雙眼暴突,緩緩轉過頭,茫然地看向了自己的右肩。
他不敢相信……自己不但沒看見對方出手,甚至連自己的手臂被人斬斷都是后知后覺……
不止是他,正在看著這邊的各幫派掌門、弟子……也全都沒有看清賀陽信次干了什么。
他是什么時候移動的?什么時候出手的?用何種方式斬斷羅殘右臂的?又是什么時候回到原位的?
這些問題就像恐怖的夢魘,迅速在人們的心中蔓延……
“多余的動作太多、且太慢,內力運行的速度也是慢若靜止……明明內力也不算多強。”賀陽信次說話間,隨手將羅殘的手臂扔到了地上,“你這樣的人,也能當上一幫之主……中原武林的水準,令人擔憂啊……”
他這無疑是在嘲諷,但一時間,也沒人出來反駁。
隨之響起的,只有羅殘倒地時那痛苦的呻吟……
“啊……啊——”一息過后,一名海龍門的幫眾率先慘叫出聲,并連滾帶爬地開始逃跑。
他的舉動,瞬間就激起了連鎖反應,海龍門的人幾乎在轉眼之間就跑了個干凈,連他們少幫主的尸體都不要了。
丐幫的人倒是比他們好點兒,也不知人群中誰喊了一嗓子……“快保護幫主!”接著,便有幾個離得近的丐幫弟子沖上去把已經昏迷的羅殘拖了回來,跟著大伙兒一起撤了……
這兩派一跑,按說白梅教也沒必要再留了。大家都不傻,誰都能看出來,這個賀陽信次的武功之高,已經不是用“人數”可以填的程度了;蝦兵蟹將再多,對他也不管用。
沒想到……
“白梅教眾聽令!”鳳美玉的神態,卻是出奇得冷靜。
“在……在!”她身后的弟子們被她這么一喝,也紛紛回過神來。
“你們立刻兵分兩路,撤出鎮外,申時不見我出來,你們就自行撤回總壇,再行計議。”鳳美玉用十分堅定的態度下達了命令。
而她手下的教眾們……在略微的猶豫后,也很快執行了這個命令。
和很多影視作品中表現得不同,他們沒有說出“教主,我們不走!”或“要走一起走”之類的臺詞。
真正的江湖,真正的人,在生死關頭,往往都是薄情寡義的,能將生死置之度外去盡忠義的人,并沒有那么多……事實上,少得可憐。
不多時,白梅教眾也都跑光了;街心,就剩下了四個人、一具尸體、和一條胳膊。
“看這架勢……你是打算以死相搏了。”賀陽信次并不著急動手,他知道,要將恐懼種到那些人的心里,自己就不能太快。
有時候,恐懼不僅源自“未知”,也會源自“理解”。
他需要放慢殺戮的節奏,才能讓人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我不怕死。”鳳美玉說的是事實,她的人生早已是一出悲劇,復仇之后,她得到的也只是無盡的空虛和身心上的雙重折磨,所以她并不很在意自己的性命,“但我也不打算白死。”
“你打算和我同歸于盡?”賀陽信次又問。
“那也未必。”鳳美玉道。
“哦?”賀陽信次其實已經察覺了正悄然靠近的威脅,但他依舊是不慌不忙地示意對方說下去。
“因為……和我一樣不怕死的人,還有不少。”鳳美玉接道。
當她這句話出口時,街上,又多出了幾個人來。
準確地說,是五個人。
這五人有男有女,年紀不同,門派也不同,不過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五個人,用的都是劍。
“儒劍客謝修文,紫竹居士孟禾,天縱劍裘八奇,毒蛛劍唐玲,南海駝仙馬踏云……”賀陽信次的視線依次掃過這些人的臉,口中則一一報出了這些人的名號,“嗯……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裘八奇是個四十多歲的瘦子,看上去文質彬彬,但他的個性卻是相當沖動好斗,“你的壽命嗎?”
“呵……”賀陽信次輕笑一聲,對這挑釁不以為意,“我的意思是……你們幾位往這里一站,中原武林威名顯赫的劍客,便算來得差不多了。”
他這話不差,除了段克亦和棉道人這兩個已死之人,以及冷欲秋這個神傳極劍流的傳人之外,江湖上就屬這五名劍客的名聲最盛。
“你知道就好。”唐玲的手已握在劍上。
“我這就讓你瞧瞧,中原武林是不是無人了!”裘八奇顯然是那種為了一口氣可以不要命的人。
“其一,我想要劍舞草記,其二,我不想聽命于你,所以……我覺得……還是殺了你吧。”紫竹居士說話有個習慣,就是按部就班、主次有序,而且……他也不愛說謊。
“哼……我倒是沒有別的意思,反正只要是倭寇,我見一個殺一個!”馬踏云的兒子、兒媳、孫子……皆是死于倭寇之手,可謂苦大仇深,所以,對于東瀛來的人,他不分好壞,就是個殺。
“你這倭國的蠻夷……今日我便要你血債血償!”而謝修文會站出來,也不算意外。
這位已在府中處于半退隱狀態的謝家門主,這次是特意喬裝改扮,暗中來到臨閭鎮,只為在關鍵時刻能保護自己的孫兒。
他本以為,孫子有劉伯陪著,也不必太過擔心;到了晚上、還有除夕這天,才會需要自己出手。
沒想到……謝無花竟會在大白天死在客棧里。
謝修文得知孫子的死訊后,就一直在找冷欲秋,但那時,后者已離開客棧、不知所蹤,直到今天才在這里現身。
因此,無論是作為中原武林的一份子,還是出于個人恩怨,謝修文肯定也是要出來跟對方拼上一拼的。
“好……來得好……”賀陽信次面對五大劍客加一個白梅教主,仍是面無懼色。
相反,他的臉上,顯出的竟是興奮。
“你們不用客氣……六個一起上吧。”這一刻,賀陽信次……解開了他手邊那根兵器外的帶子,扯下了那一層包裹用的破布。
接著,一把總長在一米五左右、無鞘的、鋒刃奇鈍無比的武士刀……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賀陽信次抄起兵刃之時,終于擺出了真正意義上的“架勢”,并言道:“你們的話……應該能讓我稍微享受一點樂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