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咕嚕嚕嚕……
一陣液體涌動的聲音忽在封不覺耳邊響起。
同一秒,他意識到了一件事——自己的眼睛是閉著的。
眼前的景物全都消失了,變成了漆黑一片。
周圍那股潮冷的霧氣仿佛在頃刻間粘稠了數十倍,將自己牢牢包裹了起來。
“怎么回事?”封不覺心中驚道,“我中了什么精神系的攻擊嗎……為什么我感覺身體周圍、包括肺部……都充滿了液體。而且……也并沒有什么不適感……”
嘀——嘀——
就在此時,他又聽到了兩聲蜂鳴。
接著,便是一陣與系統語音極為相似的說話聲:警告,8775號測試者正在蘇醒……警告,8775號測試者正在蘇醒……
“嘿!是誰負責那個艙的!”
“是安東,先生。他去吃午飯了,先生。”
“那就快點兒挪動的你屁股,過去替他把事情干了!”
“是!先生!”
這段甕聲甕氣的、不知從哪里傳來的對話,在數秒后響起。
“什么人?”封不覺本想開口提問,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張不開嘴,只能在心中念道,“這是什么展開……我到底在哪兒?”
他想把眼睛睜開,卻感到眼皮沉如泰山,而且這個很簡單的念頭便使他頭疼欲裂……
“全身極度無力、所有感官都幾乎減到了植物人的水準、游戲菜單也打不開了……”封不覺沒有慌亂,他迅速而冷靜地分析著此刻的狀況,“無論如何……正如那個女人的聲音所說……我得盡快睜開眼睛,這是我弄清該劇本設定的極佳機會。”
溶液濃度增強中。正在準備緊急脈沖,倒計時五秒,五、四、三……不帶任何感彩的語音再度響起,雖然覺哥并不完全明白對方在說什么,但他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恐怕是個壞消息。
二、一……
恰在那最后的一秒、千鈞一發之際。封不覺憑借他驚人的意志力、強忍住難以名狀的劇烈頭疼……睜開了眼。
然而,他的視力也只恢復了大約一秒鐘而已。
一秒后,一股超越人腦承受極限的刺痛感襲來,使他的身體便發生了一陣強烈的抽搐……隨后,他就陷入了五感全失的狀態。
不過……覺哥可不是一般人。在那短短的一秒之間,他愣是頂住了液體浸潤視網膜的酸澀感。成功地“看”到了一些事物……
透過一重透明的、淡綠色的液體,以及兩層玻璃(至少看上去是類似玻璃的材料),他看到了一個人。
準確地說,是一個穿著淺色連體緊身衣,浮在液體中的成年男人。
而且。那個男人的容貌……封不覺是見過一次的——氈帽男。
“呼……”
似乎只過了一瞬,又仿佛過了許久。
總之,當封不覺恢復對身體的操控能力時,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深呼吸。
猛然睜眼后,他發現自己正背靠著那家商店的門,坐倒在地上。
周圍仍是霧氣氤氳的景象,那個“空靈的女聲”以及那些自行車鏈的滾動聲……皆已消失。
而他的手邊……已憑空多出了一張空白的信紙。
“嗯……好像是‘回來’了,還莫名其妙地獲得了一件關鍵性的道具……”封不覺看了眼游戲菜單。其生存值和體能值并沒有什么變化,也沒有帶上任何減益狀態,“剛才看到的應該不是幻覺。也不像是記憶片段;有極高的概率……是即時發生的‘真實’。”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拿著白紙,站了起來,“也就是說……此刻我所在的這個小鎮,或者說……‘這個世界’……未必是真實存在的。”
這一假設,讓封不覺的思路發生了變化。從進入劇本至今。他所有的見聞、推論,都需要在此基礎上重新審視一遍。
“事情變得越來越復雜了呢……”雖在思考。但覺哥的行動也沒耽擱,不管眼前出現怎樣的變故。有一個基本原則是不變的——跟著任務走,沒大錯兒。
所以,封不覺一邊回味著剛才那段劇情,一邊已重新騎上了自行車,繼續前行。
“如今問題就來了……我扮演的究竟是‘戴夫’,還是所謂的‘8775號測試者’?戴夫是8775號的名字,還是8775號所扮演的一個‘角色’?”覺哥思索著,“那個‘氈帽男’又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他只是某個無意識間出現在我腦內的投影,還是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
封不覺在思潮的漩渦中努力掙扎著,努力尋找著各種可能的答案。
關于那些屋主的“克隆人”推論,眼下已變得不再重要。如果這里真的只是一個存在于意識層面上的世界,那些人的外形就毫無意義了……就算他們個個兒長得跟狗一樣,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就這么邊騎車邊整理思緒,不知不覺間,已來到了鎮北墓地。
這是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墓園……在一片廣闊的青草地上,整齊地立著一個又一個石制的墓碑,每個墓碑前都有一個微微隆起的小土堆。
“嗯……那個廢棄的郵筒在哪兒呢……”封不覺蹬著自行車,沿著墓地之間的小徑前行,尋找著那個能夠聯系上幽靈郵差的郵筒。
不多時,他就在墓地西側的邊緣地帶看到了一個。
那是一個深綠色的、圓柱形的郵筒,其上端有一條用于投遞信件的縫隙,筒身上還印有“奧塔庫鎮郵局”的字樣。
封不覺停好自行車,繞到郵筒的后方、看了看取信口,發現那里拴著一把很小的環形鎖。
“看上去也不是很難打破的樣子呢……”他望著那個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不用蠻力將其打開,“不過……從這個劇本的整體氛圍來看,我還會不要用這種暴力破解法比較好。”
他繞回了郵筒正面,拿出身上那張空白的信紙和戴夫自帶的圓珠筆,將紙鋪在郵筒的頂面上,開始了書寫……
親愛的幽靈郵差先生,你好。
考慮到自己只有一張信紙,不可能涂改,所以覺哥寫得很認真,每一句話都幾經斟酌才落筆。
我叫戴夫,是一名奧塔庫鎮郵局的臨時郵差。
我想你對我還有印象……因為我們今天已見過不止一面,而且你還“電擊”了我一次。
當然了,我對此并沒有什么意見……你做得沒錯,是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笑)。
言歸正傳,這次我寫信給你,主要是有幾件事想向您請教。
其一,您是否可以告知我……第三大街七號、第四大街十號、第五大街三號、第六大街九號、第七大街七號、第八大街一號、第九大街三號、第十大街九號、第十一大街七號、第十二大街一號和第十三大街三號這十一位屋主的指令代碼?
其二,我想跟您確認一下,你真的是自愿在這個鎮上工作的嗎?
其三,您先前給我的那份報紙,隱含著怎樣的信息?
其四,請問……為什么這個鎮上所有的商鋪都沒開門?為什么納爾遜局長可以隨便殺人?還有……我要怎樣才能‘獲得您的認可’,成為奧塔庫鎮的正式郵差?
如果方便的話,請您盡快解答我的疑問,感激不盡。
此致,戴夫敬上。
用自認為十分工整的字跡寫完了這封信后,封不覺又將其通覽了一遍,確認內容沒什么問題后,他才將信紙折疊了一下,塞入了郵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