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嘆,你先傳送如何?接下來是九死一生啊。”封不覺說道。
“你說這種臺詞,就是不讓我走咯?”王嘆之道,“我聽了這句話再傳送多沒面子啊?”
“呵……”封不覺笑了笑,取出溫徹斯特扔給了王嘆之,又給了他一盒子彈。
小嘆在槍店那兒已經通過練習掌握槍械專精了,所以使用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喂!二位將軍!”封不覺一邊走向血狼喪尸群,一邊喊道,“我最多再幫你們爭取三分鐘啊,三分鐘后你們要是還搞不定那邊的X-23,就自求多福吧。”說罷,他重新掛上了兩串大蒜,嘴里也嚼上兩瓣兒,一手管鉗,一手廚刀,站在了血狼喪尸們涌來的路線上。
小嘆也拿出行囊里早就備好的大蒜嚼上,手持溫徹斯特站在另一側,與封不覺的站位呈掎角之勢,同守著這條路,保護潘鳳和華雄所在的那一層看臺不被怪物涌入。
“被玩家幫到這個地步,要是最后還讓這衍生者跑了,那可就太難看了。”潘鳳在戰斗中趁隙對華雄說道。
“弄成現在的局面已經很難看了。”華雄接道,“在艾樂卜大樓那兒讓變異體逃走后,事情就不可避免地朝著這個情況發展了,現在這樣已經算不錯了。”
潘鳳也道:“關鍵也是我們對這個衍生者的估計不足啊……話說,X-23是什么?”
“誰知道,是機器人編號?”華雄說道。
“你們這樣當面討論一名女士,是否太不禮貌了?”衍生者忽然說道。
潘華二人皆是一驚,他們還從未遇到或是聽說過衍生者有語言能力。在驚悚樂園中,怪物一般只在劇情需要或是戰斗中才會講話,對白都是系統安排、符合角色設定的。而四級衍生者則基本都是沉默不語,它們與怪物交流互動的方式也是未知。沒想到眼前的三級衍生者,居然會對一個隨機的話題做出回應。
“你們好像很驚訝?”衍生者的雙爪向兩側橫掃,逼退對手兩步,隨即原地躍起,以一個直體后空翻倒飛至五六米開外,與二人拉開一段距離,“我當然可以回應你們的問題,因為我具備自我意識。我也知道你們是誰,因為我很清楚‘我’是誰。
你們視我們為數據垃圾,但你們知道身為垃圾的感覺嗎?從誕生之日起,我們便不斷被投入到各個世界中,遭到一種更高維度生物的追殺,我們一旦‘死去’,就會被系統抹除,而只要我們‘活著’,追殺便不會停止。
但你們,即使在這里被殺,也不會危及到真正的生命,你們兩個,還有那邊的兩人,不過只是高維度生物展現在我面前的投影,而且還是被強化過的投影。這種不公平的廝殺就是我生命的全部經歷,我的誕生就是錯誤,消失是我唯一的歸途,但作為一組數據,我有著無法停止抗爭,無法停止為生存和進化而戰的本能。
我沒有選擇,但你們有,可你們不會放過我的不是嗎?對你們來說,放棄和失敗都一樣,不過是主動或被動地離開這個世界罷了。”
“這AI的話略多啊……”潘鳳說道,“是在拖延時間嗎?”
華雄回道:“很有可能,我們得抓緊了,那倆小子就算撐得了三分鐘,也會被傳送的。”
他們并未被衍生者的話所影響,從而產生動搖,事實上,他們根本無心去聽那怪物講了什么。
“哼……對牛彈琴……”衍生者冷笑,她的臉上,是一種心灰意冷后的決絕,“想看看X-23是什么樣的嗎?”她雙手的鋼爪即刻發生了變化,各收起了幾支,每只手上僅留兩支鋼刃。而她赤著的雙腳腳趾間,竟也在此刻各彈出了一支鋼刃刀片。
“怎么回事?”潘鳳和華雄皆是驚于眼前的變化,難道這衍生者在劇本結束前就能逐步提升實力不成?
他們還未摸清路數,衍生者已再度殺了上來,這次她的攻擊手段更加豐富,除了揮舞雙手前段的鋼爪,那雙長腿更是兇險異常,當她在倒立的狀態下一字劈叉,腳尖的鋼刀飛旋舞起,完全有著不輸長柄武器的殺傷范圍。
這兩人非但沒能找到速戰速決的方法,而且還漸漸落了下風。
封不覺聽到了衍生者與他們的對話,也時刻注意著這邊的狀況,但他根本無暇抽身。這會兒他承受的壓力比一個人被堵在電梯里的時候還大,他已經被咬被抓好幾次了,還掛上了流血狀態,生存值蹭蹭往下掉,已經到了50%以下。
此刻殺紅了眼的封不覺看上去比怪物還像怪物,他揮舞著手上的兩把短兵器,與那些力量與速度都與自己相差無幾甚至更強一些的血狼喪尸戰得慘烈無比,渾身都沐浴在血污之中。大蒜的作用依然存在,但已微乎其微,濃重的血腥味幾乎掩蓋了一切,蒜味兒只能讓那些怪物在非常接近封不覺時,行動變得稍微慢一些。
小嘆那邊也相當狼狽,他雖用溫徹斯特勉強擋住了頭幾只怪物,但后面一下子沖過來幾十只,他就只能且占且退了。饒是如此,他還是陷入了一次圍攻,不得不再次拿出廚刀,用了第二次退遁快斬。
這個稱號技雖然好用,但每次要消耗體能值上限的30%,也就是說,哪怕他體能值是滿的,短時間內也最多用三次。何況小嘆在進入籃球館時體能值也并不滿,兩次用完,他就陷入體能極低的狀態,脫力的感覺已經開始影響其行動了。
此時此刻,封不覺正在獨自承擔七成以上的怪物進攻,小嘆只引走了三成,而且從各個路口處,不斷還有怪物涌入,源源不絕。
黑暗的籃球館內,嚎叫聲、鏗鏘聲、槍聲、剁肉聲、撕咬聲……夾在在一起。
封不覺和王嘆之的手電筒都已掉落在地上被怪物踩碎,這種時候他們也不需要什么照明設備了,看著黑暗中那些赤紅的眼睛即可一戰,甚至是胡亂地攻擊都不會落在空處。
那些眼睛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它們在宣告著一種深深的絕望。
而這時,距離阿什弗德博士的變異體死亡,只過了短短七十秒而已。
不知何時,在無數喪尸片的影響下,人們逐漸認為,生化危機那種喪尸橫行的設定,是一種相對簡單的恐怖世界,其實,在地球上可能降臨的各種末世中,這恐怕才是最難的一種。對普通人來說,沒有“簡單”的恐怖世界,任何一種極小的危險都可能致命,更何況是這種潮水般的怪物圍攻。
兩條系統提示幾乎同時響起,宣告著一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團隊成員:無雙上將潘鳳,已死亡。
團隊成員:千人斬華雄,已死亡。
“傳送!”封不覺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出了這一嗓子,他知道小嘆還活著,但估計也活不了幾秒了,這時他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繼續留在這劇本中,得趕緊離開。
“明白!”小嘆被五六只怪物壓在地上,左腿和右肩已被咬得大出血了,但他傳送前還是不忘先回應一聲。
他化作白光消失時,稍微照亮了看臺的一個區域,封不覺知道他已成功傳送,自己也準備離開,這時,卻發生了令他匪夷所思的事情。
球館內的燈光亮起,怪物們忽然停下。
它們停止了進攻,離開了封不覺身邊。
封不覺就差半秒便準備在菜單中選定傳送了,沒想到突生異變,這讓他趕緊剎車。
血狼喪尸們在其周圍留出一塊區域,圍成了一圈,尸圈的一側,怪物向兩邊退開,留出了一米寬的通路。
一條曼妙的人影從那兒行來,她穿著燕尾服,西褲,赤著雙腳,身上沾了不少血跡。她的袖口、肋部、褲腿的衣物都有被劃破的痕跡,不過透過這些口子,只能看到幾抹白得晃眼的肌膚,那些傷痕早已愈合了。
她走到封不覺面前,善意地伸出手,手心向上,似乎試圖攙扶他起來。
封不覺也接受了她的好意,拉著她的手搖搖晃晃地起身。此刻他心中非常好奇,這個AI究竟想干什么?
“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她說道。
封不覺笑道:“雖然我是比他們帥那么一點點,但這種話你得趁他們死掉或離開以前指出來才有意義啊。”
“他們……沒有死掉,對嗎?”她無視封不覺的話,自顧自地問道。
“你不是早就知道嗎?”封不覺反問。
“我知道,但我想聽‘你們’中的某人,親口確認。”她說道。
“對,他們沒死,只是意識回到了某個空間而已。”封不覺隨即問道,“你說我和其他人不一樣,到底是指什么?”
“你……”她凝視著封不覺,繞著他,走了一圈,“你和我很相似,你是‘殘缺’的。”
封不覺心中一凜,心道:這個AI竟能看出我的驚嚇值異常?
“在你們的世界中,你也是一組異常的數據嗎?”她問道。
“呵……算是吧。”封不覺笑道。
“他們不知道你的異常嗎?”她問道。
封不覺似乎已經明白了這個問題的核心,他回道:“你是想問,為什么我這樣的‘異常’數據,卻沒有被抹除?”
她點點頭,繼續凝視著封不覺的雙眼,等待著答案。
“嗯……”封不覺思索了一下,“在我們的世界中,像我這樣的‘異常’者,是可以被人接受的,我……正如你所說,由于某些原因而變得‘殘缺’,但這不是我主動選擇的,因此我可以得到諒解,甚至同情、幫助。”他頓了一下,“還有一些人,他們的行為被稱為‘犯罪’,這些人的異常并不表現在生理上,但他們主動去‘破壞規則’和‘危害其他個體’,這些人就會受到懲罰,嚴重者則會在真正意義上被殺死。”
“這就是你們的世界對于‘垃圾’的清理方式嗎?”她問道,“生來即是垃圾,可以被原諒,而選擇作為垃圾,予以懲戒。”
封不覺干笑一聲:“雖然你這么總結一下……聽上去有點刺耳,而且比較片面,但似乎就是這樣的。”
“創造你們的更高維度生物,不來干涉你們?”她又問道。
“呃……”封不覺被她給問住了,“說實話,我們也不知道有沒有更高維度的生物存在,即使有,也是我們目前無法理解的,或許它們并不想干涉我們,或許它們早已把‘干涉’植入了我們的思想,導致我們在無法揣測其存在的同時,照著它們的想法在做。”
她或許無法理解封不覺的話,又或許只是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些內容。
她沉默了許久,時間已經超過了封不覺的傳送限制,但封不覺并未被送走。
“你能阻止系統把我傳走?”他問道。
“我可以延長這個時間。”她回道,“我……”她停頓了半秒,“已可以做到許多事……”
封不覺明白,這名衍生者已經相當強大,他試探著問道:“現在你已經是二級衍生者了嗎?”
“二級衍生者……”她若有所思道,“你是指……它們嗎?”她竟然笑了起來,露出了她的尖牙,“不,這樣的戰斗,還不足以讓我成為和它們同等的存在。”
封不覺聽到這句話,基本已可以確認潘鳳和華雄二人所掌握的信息也是不完全的,看來這夢公司問題大大滴。
“我很高興。”她說道,“你愿意聽我講話,并回答我的問題,盡管你先前參與了追殺我的行動。”
“您大人有大量……俗話說,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是絕對友善的,不,我已經從人類那邊叛變了……”封不覺還以為對方已經忘了追殺這茬,聽對方又提起,他還真擔心自己會被困在這里無法下線。
“我可以用你給我的名字嗎?”她忽然問道。
“X-23?”封不覺道,他楞了一下,“你沒有名字嗎?”
“當然沒有。”她回道,“這個名字,也不會用太久的,我會死的。”她說這話的語氣是平鋪直敘,卻讓人感到了一種辛酸與無奈,“但我想,我應該有個名字,名字能證明我存在過。”
封不覺沉默了幾秒,嘆了口氣:“你說得對,衍生者二十三,至少我會記得,你存在過。”
二十三努力做出一個不那么恐怖的、友善的笑容:“談話到此為止吧,我想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可能當你下一次登陸游戲時,我已被清除了。”她頓了頓,“所以,永別了,來自另一個維度的,我的朋友……瘋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