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我是寫手之請隨意吐槽》現場環節錄制完畢后,七號選手休息室。
在最后一輪中一個字都沒寫的封不覺,毫無疑問被淘汰掉了。和其他選手聊了一會兒后,他一臉愉悅地回到了休息室,喝著罐裝咖啡。只等采訪環節一結束,乘地鐵回家……
不多時,奧斯卡帶著兩名攝像師,還有燈光、收音師各一名,敲響了這間休息室的門。
封不覺去應了門,待他們都進來后,就開始架設機位,布置燈光。
奧斯卡進來就跟封不覺直握手,跟遇到領導視察似的:“辛苦辛苦辛苦……”
封不覺道:“沒有沒有,你辛苦了……”他頓了一下,問道:“誒?你還要做七段采訪吧?”
“不不,我就采訪你一個。”奧斯卡回道:“這是導演的規定,我負責采訪淘汰的寫手。留下那六位都是由編輯或者副導去錄這段。”
“哦哦。”封不覺點點頭。
休息室里有幾個早已測量好的固定機位,采訪時寫手和主持人所坐的兩張折椅就斜躺在屋角,地板上畫著線,精確地標出了椅子應該放的位置。幾名工作人員熟練地忙活了一陣,采訪的準備工作就迅速完成了。
奧斯卡拿著一份手稿,坐在封不覺對面,背對鏡頭,說道:“那么……我們開始吧?”
封不覺回道:“好的。”他才是急著回家的那個,自然是希望越快錄完越好。
“接到節目組邀請的時候。有沒有緊張,或者……壓力?”奧斯卡按照自己手上事先準備好的采訪稿。開始了提問。
“沒有。”
“那有沒有猶豫過?”奧斯卡又道:“畢竟已經是成名的寫手了,聽說要到這個舞臺上和其他的寫手PK,會不會覺得怪怪的?”
“跟他們一比我就是無名小卒了吧,猶豫什么啊。”
“哈哈……”奧斯卡笑了,他拿起手邊的便攜式播放器,點了幾下,擺到封不覺面前,畫面中是之前錄制的一段影像。“那個時候,為什么會給本期節目起這樣一個標題?”
“應該是因為預感到了后續的發展……”封不覺回道。
奧斯卡接著問道:“我們再來看一下……”他又快進了幾個畫面,“第一輪為什么會去寫這樣一段文字?”
“為什么不能寫呢?”封不覺笑著回道:“就像你當時說的,戰爭、英雄、人物這三個關鍵詞,很難有出人意料的答案,那我就寫一個大家都想不到的人物咯。”
奧斯卡點點頭,推進著播放器畫面下方的進度條。“那輪公布投票結果的時候,你預測自己是第幾?”
“最后一名吧……”封不覺道:“都說了有些矯枉過正了。”
奧斯卡接著問道:“第二輪時,我注意到,你的操作臺上一個字都沒有。”
“因為大綱都在這里。”封不覺用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那個故事是你花了幾分鐘想出來的?”奧斯卡問道。
“其實……你讓我公布答案的瞬間,我才臨時開始編的。”封不覺回道。
“我瞧著也像。”奧斯卡笑了:“哈哈……不過臨時編也能拿第二,說明你確實厲害。”
“這種事如果做第二遍就不會有這么好的效果了吧。”封不覺道:“這次是因為觀眾們沒見過我這種獵奇的玩兒法。所以印象特別深刻,得票也多。以后要是有選手效仿,可能會倒霉。”
奧斯卡這時回頭打了個手勢,兩名攝像師暫停了拍攝,收音師也放下了話筒。“問個私人問題……斐導在第二輪結束后,跟你悄悄聊了幾句。是什么內容?”
封不覺很顯然不會提暗箱操作這四個字,他一臉坦然地回道:“哦,那會兒啊……他覺得我這樣搞法,鐵定要淘汰了,所以事先跟我談了下復活賽的事情,隨后我們又聊了聊搏擊俱樂部、舒伯特和梅毒之類的話題。”
奧斯卡嘴角抽動了幾下,示意各單位繼續錄制,他又拖動了一下播放器的進度條:“第三輪里,你真的看完了整本書嗎?”
封不覺得意地笑了,“你進來時我就發現……你把我的那個信封藏在了上衣的內側口袋里對吧。”他指了指奧斯卡的西裝,“既然有備而來,你可以試試哦。”
奧斯卡訕訕一笑,拿出信封,從里面拿出那一疊訂在一起的A4紙,并隨便翻到其中一張,念道:“他用驕傲的神態說道,我愚蠢的仆人啊,你的父親是……”
對方這一句話都沒念完,封不覺就接道:“你的父親是駝背,你的母親是妓女,你的姐姐是智障,而你,有幸成為一名貴族,也就是我的奴仆。你還有什么奢求呢?”
奧斯卡發自肺腑地驚訝道:“不覺老師,你這記憶力神了啊。”他仿佛難以置信一般,還把手上的那疊紙翻來覆去看了看,確認從背面什么都看不到后,又道:“去參加達人秀也綽綽有余了。”
“呵呵……沒興趣。”封不覺笑道,他似乎還是挺糾結于眼前那本小說的,補充評論道:“這本書的文筆確實不錯,但情節太俗套,缺乏亮點。另外,其中有一小段故事照搬了海明威的《喪鐘為誰而鳴》,只是改變了年代和人物,再把炸橋改成刺殺。讀的過程中我就覺得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看到那句‘沒有人能自全,沒有人是孤島’我就明白了。這家伙寫到第三十章時基本就不知道該怎么繼續了,所以套了一段其他書的情節,再后來,又編了個頗為乏味的故事后,就再也寫不下去了。”
奧斯卡都聽愣了,心道:原來你不止是讀完了,讀得還挺認真……
“難道真的就那么的……不愿意給這本書寫上終章嗎?就算是隨便寫一下也會有一定票數的吧。”奧斯卡又提問道。
“我本來就特別不愿意去動別人的作品,尤其是這種太監的作品。”封不覺回道:“這種小說給我的感覺……好比是別人家的一個孩子,這孩子還沒長大,父母就不管他了,扔到大街上讓其自生自滅。”他聳聳肩:“現在要讓我一個外人去裝作他的父母,把他帶大,我可不干這事兒。既然這孩子的父母都不珍惜他,我忙活什么?首先我跟這種父母就不是一路人。”
“好吧,我想我明白了。”奧斯卡接道,“還要問一下,對于被淘汰,有什么感想?有沒有感到遺憾?對自己在第三輪沒有答題的舉動后悔嗎?”
封不覺也不可能說自己就是奔著淘汰在玩兒的,他撓了撓頭,決定說幾句場面話:“嗯……我覺得能來參與就很好了,謝謝節目組的幾位主編能想到我這個小人物。遺憾嘛……還好,不遺憾。至于后悔……既然做了,就不會后悔。”
這次采訪進行了大約十五分鐘,要錄的東西還蠻多的,比如對其他選手某一時刻的表現作出評價,還有一些模式化的問答等等。
到了采訪的尾聲,奧斯卡看了看手上的稿子,問題都差不多問完了,他便操作了一下便攜式播放器,“在問最后一個問題前……我這里有一段其他所有寫手初來《我是寫手》時,錄制的VCR,是混剪版的,希望你可以看一下。”
“寫手是……”
“寫手啊?”
“嗯……對我意味著……”
“寫手就是……”
“用文字,去構筑夢想的人。”
“一份職業,也是一份事業。”
“思想的傳播者。”
“是我的人生。”
“是很平凡的,卻又是非凡的……”
“意味著一條不歸路?哈哈……這段剪掉吧。”
“說人家的文這里不好,那里不好,那自己去寫的時候,能不能做到都好?”
“因為喜歡寫,就自然而然堅持了下來。”
“大家啟程的地方,都是一樣的,我們追逐的都是同一個夢想。可是有很多人走上了彎路,或是……半途而廢。但我想,能堅持走完的人,我們會殊途同歸。”
“要時刻提醒自己,我是寫手。這不是在選秀,我們就是職業的,是我們來表現寫手該怎樣,而不是讓大家來告訴我們該怎么寫。”
“如果真是誰都能寫,那還要我們職業寫手做什么?”
奧斯卡接道:“依照慣例,來我們節目的寫手都要回答這個問題……”他頓了一下:“不覺老師,你覺得……寫手這兩個字,對你意味著什么?”
封不覺看完這段并不算長的VCR后,他忽然覺得,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讓我想一想。”他露出了非常認真的神色,這是整個節目錄制過程中他都沒有表現出來過的。
沉默良久,封不覺終于開口道:“我想好了。”
收音師又把話筒舉了過來,奧斯卡回頭對攝像師打了個招呼道:“這里給個特寫。”他又轉頭面對封不覺道:“OK,請講。”
封不覺說道:“對我來說,寫手就是……可以用文字去改變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