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明見葭葭神情有異,不敢多話,只跟在葭葭的身后,看著葭葭伸腳踢了踢腳下的軟沙,不過蹭了幾下,阮思明便見眼前一閃,而后便見葭葭腳下的軟沙中露出了一塊銅鏡。
葭葭也不磨蹭,見那銅鏡露出來,伸手便要去拿,只是手伸到那銅鏡之時卻是忽地一頓,而后用手撇去了一旁的軟沙,將整個銅鏡暴露了出來。
“連真人,你這是做什么?”阮思明不知葭葭為何突然改了主意,自是驚訝不已。
“銅鏡上有符文。”葭葭答道,順手指了指銅鏡:“你我雖不是符箓師,但總用過符箓吧,那銅鏡之上刻著符文,只是我并不認得而已。”
阮思明先前還不曾發覺,直到葭葭開口了,才睜大眼睛望去,卻是好一會兒才看清那銅鏡之上淡淡的符文,見狀,他嘆了一聲尖叫眼力不凡的同時,不由又道:“連真人,我等把銅鏡拿起來帶回昆侖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煩?”
不得不說阮思明如今的想法便如同她當年一樣,有什么不了解的便想著帶走,這等想法往往不容易注意到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
“這里是東海,且不說將這銅鏡拿起來會不會有什么危險,便是沒有。這里是青龍點燈之地,東海修士的事情我等不了解,萬一闖了什么禍事,連累門派出面便不好了,看清楚再說。”葭葭說著目光卻并未離開那枚銅鏡,還再低著頭研究那銅鏡之上的符文。
阮思明聽聞便應了一聲,便也靠近那銅鏡看了半日,卻是一無所獲,趁著葭葭不注意,阮思明卻還是忍不住手癢碰了碰那銅鏡,才一觸碰上去,不知為何,阮思明竟生出一股微妙之感,而后一陣詭異的失重感傳來,見狀,他本能的反應便是呼救:“連真人,這銅鏡吸人,快救我!”
“我看到了。”葭葭看了他一眼,神情卻有幾分古怪,片刻之后,才開口道,“阮思明,你身上有沒有氣血丹,有的話就多吃幾顆吧!”
“有有有。”阮思明連連回道,阮家本就是如今明定城中為數不多的老牌修仙世家,家底豐厚,阮思明不但是阮氏同一輩中最優秀的子弟,也是昆侖后輩之中的少年英才,身家自然不凡,當下便掏出一把氣血丹吞了進去,邊嚼還邊問,“唔,連真人,學生為什么要吃氣血丹啊?”
卻見葭葭神色淡淡的回道:“那銅鏡在吸你的血,你莫暈了!”她說這話時的語氣放佛就似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阮思明聞言臉色大變,立刻哭喪起臉來:“連真人,您一定要救學生啊,學生可不想死在這里。我若是死在這里,不知有多少昆侖女修要傷心呢,我家老祖宗也會傷心的。”
“我知道了,不會讓你死在這里的。”低頭蹲在那里看那銅鏡的葭葭只回了阮思明一個后腦勺,讓阮思明更是憂心不已。
其實阮思明的擔憂實屬多余,旁的不提,光光這明定城阮氏一族嫡支的身份,葭葭也不會讓他在她手中出事的。
收了無鋒劍,葭葭反手取出一柄短劍,一旁泫然欲泣的阮思明憂傷之心來的快去的也快,大抵還是葭葭那句承諾起了作用,他倒是一邊如同嚼豆子一般磕著氣血丹,一邊好奇的看著葭葭手中那柄與無鋒劍外形相似,只是小了一號的短劍。
“原來人道連真人的無鋒雙劍是真的!”阮思明托著腮幫子,口中卻嘟囔了起來,“只不過素日里眾人只看到了一柄長劍而已。”
而后便見葭葭反手一劍刺在了那銅鏡之上,銅鏡之上原本暗淡的幾乎看不真切的符文開始顯現了出來,那詭異的暗紅色愈發又加深的跡象。不知為何,阮思明心里頭有些發毛,那暗紅的顏色總讓他想到不好的東西,譬如:血跡!
稍稍走了走神,阮思明再次回頭去看葭葭,卻見她一手握著那柄反手刺在銅鏡之上的無鋒短劍,另一手飛快的結了幾個手印,速度之快,只讓人看得到她手中的殘影,根本看不真切。
一段迅速的結印之后,阮思明便聽葭葭口中輕叱了一聲:“破!”
而后阮思明便見那銅鏡四周詭異的現出了幾絲亮芒,先時還完好無缺的銅鏡在瞬間便四分五裂分離開來,一切無聲無息,阮思明只覺自己手指一痛,而后便與銅鏡分離了開來,慌忙止了血,阮思明顧不上疼痛,便雙目發亮的湊到葭葭身邊:“連真人,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法術,能說說么?”
“五行密咒中的裂字訣!”葭葭看了阮思明一眼,“云開書院之中便能換到,只是需要的門派貢獻高了些罷了。”
“是么?這五行密咒看著好生不錯。”阮思明瞧見葭葭方才無聲無息的爆了那枚銅鏡,艷羨不已,“回頭我就一口氣接上個幾十個任務,定要想辦法學來才是。”
葭葭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將那四分五裂的銅鏡收了起來,看了片刻便收入了儲物戒指中,想她不久前還告誡阮思明莫要亂動那銅鏡,現下便自己收起來準備帶回昆侖了,呃,臉似乎有點疼,不過也無妨了,因為銅鏡已經毀了。
銅鏡毀了便毀了吧,周圍雖然還看不出什么來,但是那銅鏡符文的存在確實印證了葭葭所想:所謂的古廟是不會長腳跑的,它還在這里,定是用了特殊的方法讓葭葭尋不到而已,初步一看,至少六藝之中的符箓一道是用到了。
想了想,葭葭心念一動,從儲物戒指中翻出指方鏡拿到了手中,打開指方鏡,察覺到其中指向的變動之時,葭葭一喜:沒成想這等時候指方鏡居然派上了用場。
看著指方鏡中指向的瘋狂變動,葭葭跟著指方鏡的指示走動了起來,阮思明見葭葭走動的極快連忙跟了上來,他也并非一無所知之人,看到葭葭手中那柄圓鏡之際便猜測到了——這應當就是那傳說中的指方鏡了吧!聽聞是佛門至寶,這世間幾乎已經尋不到了。連真人身上好東西果真不少呢!
不過跟著葭葭晃了片刻,阮思明便覺得雙目有些疼痛,便不再看指方鏡了,看著周圍想潤潤眼。
就這般跟著葭葭晃了片刻,阮思明只覺眼前一花,眼中有什么一閃而過,出乎本能的,阮思明連忙大喊了一聲:“停!”
葭葭應聲停了下來,抬頭看向阮思明:“怎么了?”
阮思明晃了晃腦袋,有些頭暈目眩,待到稍稍緩過來之時,才臉色發白的轉向葭葭:“我方才看到了,一座石屋,石屋之中有一座香爐,不對,古廟,就是古廟。”
一瞬間,一座海中古廟在他眼前閃過。
“什么時候看到的?”葭葭也冷靜了下來,看向周圍,心中有了幾分計較。
阮思明撫著額頭:“就在剛剛,一瞬間一閃而過,現在又不見了。”說著,他又動了動,似乎希望再一次看到那古廟,只是嘗試了許久,那先時在海中若隱若現的古廟卻還是不見蹤影,若非阮思明心中肯定自己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石屋,指不定會覺得自己當時應當是眼花了。
不過應當就是在這附近,沒跑了,葭葭肯定了下來,能叫古廟時隱時現的是陣法還是其他?有符文定然還用到了符箓一道,除此之外呢,還有什么?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
沉默了片刻,卻聽阮思明忽然出聲道:“連真人,附近有一道極為純粹的靈氣。”
葭葭揚了揚眉,示意阮思明帶路,她被鈍化了五感,感知自然不比阮思明敏銳,自然是由阮思明帶路了。
阮思明閉上了雙目,封閉了視覺一感之后,其余四感會更為敏銳,順著所感知到的那絲純粹的靈氣走向而去,葭葭想起了先時的銅鏡,想來是她打破了銅鏡,原本布置在此處的也不知是修真六藝或者他藝中的哪一道,總之平衡被打破,這才有了這一絲泄露的靈氣。
“在這里了。”行了半日,阮思明終于舒出了一口氣,那一絲純粹的靈氣太過微弱,以至于要想感知出來并不容易,阮思明這還是相繼自我封閉了視覺與聽覺之后才尋到的地方。
就似是一個突破口一般,一個被打破之后,相繼找到旁的突破口,要打破便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只是他方才舒了一口氣,整個人便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大力推至了一旁,阮思明連忙睜開了雙目,方才為尋位置他自我封閉了視覺與聽覺,自然是動作要慢上不少。
入目所見的便是葭葭與不知哪里出來的一位黑衣蒙面修士動起手來,阮思明怔了一怔,很快便猜到了先時的場景。應當是那黑衣蒙面修士要對自己下手,連真人趁機將他推到了一旁,而后自己對上了那黑衣修士吧!聽覺慢慢恢復,那打斗之聲也愈發清晰了起來。
“身手倒是不錯,你跟著我二人很久了吧,也在查古廟的消息?那個外門弟子是你殺的么?”葭葭沉聲問了出來。
“既然知道何必再問。”那黑衣修士聲音沙啞,似是刻意用了藥物模糊了自己的本音,葭葭粗粗一看,竟看不出他的真實修為來,想必至少也在出竅后期或者更有甚者直入藏神也是有可能的。
這等修為的修士,便是那個張熙再如何的天縱之才,也無法勝過,倒是可惜了。對于天才修士的隕落,尤其還是她昆侖門派的修士,葭葭總有些不勝唏噓的。
“你是魔修?哪門哪派還是散修?”葭葭出手沉穩或許是兩人都微妙的留了一手,一時之間便難分高下。她還在問那黑衣修士,意圖套出更多的話來。
“魔道不兩立,哪門哪派不都一樣么?”黑衣修士也不知察覺了葭葭的意圖沒有,倒是并未讓她一人在那里唱獨角戲,而是回了她。
葭葭勾唇一笑,眼神制止了阮思明想要沖上來幫忙的打算:眼前這人修為不會低于她,阮思明不過出竅初期,當真動了殺阮思明的心思的話,估摸著她也有幾分可能會措手不及,葭葭不能冒這個險,再不濟若是情形危急,阮思明也方便脫身去報信。
黑衣修士看著阮思明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正是攻退兩相宜的地方,可以說站在這里的兩個昆侖修士都有極其豐富的斗法經驗,戰斗經驗豐富的修士有時候光從一個站立的位置便能看出一二來。這般一想,手中更是小心了幾分。
葭葭不欲那黑衣修士分心思及其他,口中問題不斷:“道友此言差矣。這里是東海,不是神州。東海亦正亦邪,這可算不上道魔不兩立,你對東海的東西有企圖可曾問過東海修士了?”
“哼!亦正亦邪?蓬萊島這些姓陌的抱昆侖的大腿還少么?說方丈島亦正亦邪我還信幾分,蓬萊么?就別說笑了。倒是你們昆侖與蓬萊關系一向不錯,來東海可曾問過東海修士了?”那黑衣修士也是個人精,言語中對蓬萊島多有不屑。
葭葭雙目微閃:“自然是問過了。”
“撒謊!”黑衣修士冷笑了一聲,抬手一放,一張網瞬間便罩了上來。
葭葭心念一動,在那網觸及自身的一瞬間便不見了蹤影,下一刻整個人便出現在了黑衣修士的身后,平平一劍,直刺他的后背。
黑衣修士并未躲避,只自身周圍出現了一道瑩藍色的防護法罩將他護在其中,成功抵住了葭葭的一劍。
“我知道要制服連真人并不容易,你有空間靈根在手,有時候比起瞬移更叫人頭疼,我自然不敢松懈,一早便防著你了。”那黑衣修士說著,又道,“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葭葭便只覺渾身一麻,一股極強的電流瞬間涌遍全身,身形頓時一慢。
“你自己的天劫這番滋味感覺如何?”那修士冷笑一聲,“今日可沒有人為你分掉天劫了!嗯?這才叫人算不如天算!”
葭葭天劫加身,行動遲緩,聞言卻是雙目驀地一睜,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修士:“晴霞谷那兩個魔修劫殺我昆侖修士那天你也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