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氳的霧氣越來越濃,逐漸籠罩在幾人的周圍,耳畔似有風聲刮過,氤氳間,隱隱有腳步聲接近,這腳步聲越至近處便越發清晰,方真人抬手一揮,直接捏著一只紙折的紙鳶,輕輕敲了敲紙鳶,那紙鳶似是在這一敲之下突然有了靈性一般,茫然的動了動,口中卷起狂風,吹散了這一襲氤氳的霧氣。
肉眼所見,正是檐角勾棱的仙山,來往修士絡繹不絕,身邊到處都是行走往來的古修士,葭葭不自在的動了動,那行動中比往常更為沉重的拖累感讓眾人不由一驚,驚查修為,竟在不知什么時候倒退到了金丹中期,六人皆是金丹中期的修為。
這是假的,這是那所謂丹青書意對他們的困殺,眾人心中知曉的一清二楚,可即便知道那又如何,在這丹青書意之中,他們看似毫無還手之力。
“如何從這里頭出去?”寧無缺皺了皺眉,似乎另有心思,眉目間頗有幾分難言的焦急。
方真人“呵呵”一笑,摸了摸鼻子,笑得倒是分外的坦然:“書里頭沒說。”
這話不但叫寧無缺狠狠的瞪了方真人一眼,便連葭葭等人心中也忍不住佩服寧無缺這修身養性的功夫,不知為何,見到這方真人,總叫人的手有些癢癢的,有揍他一頓的沖動。
既然是假的,寧無缺環顧四周,雙目瞇起。即便他在這丹青書意之中修為不過金丹中期,可到底是做慣了高階修士,那目中的殺意毫不掩飾,很快便引得閑逛、討價還價、笑談的修士回過頭來看他。
見一個金丹中期的修士這般毫不掩飾的怒目之色,那神色看著自己放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這些上古的修士好奇有之,但更多的是憤怒,紛紛回頭向寧無缺瞪去,終于,有一位修士撥開人群走了出來。
是一位元嬰期的體修。葭葭等人不知道為何他們修為成了金丹中期,卻仍然能夠看清楚那體修的修為。不過估摸著,這也是丹青書意其中詭譎的一種吧,讓他們這些被困殺者能夠清楚的看清楚各方的差距。
那元嬰期的體修生的高大魁梧,豹目虎睛,留著一頭極其怪異的褐色短發,濃密的毛發將他整張臉環繞了起來,瞧著倒有幾分兇神惡煞的樣子。那人走至寧無缺面前,二人就這般互相瞪著對方。
寧無缺號稱修羅派第一美男,雖說修羅派中不乏長相奇異之輩,但寧無缺卻是除卻天生六指之外,生的姿容俊秀,身材瘦削頎長,與那修士站在一處,那差距委實有些太過明顯。
“哼!”那修士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從鼻間噴出兩團熱氣,那模樣看著當真像極了惡霸。
寧無缺是什么人,不但在修羅派地位不凡,便是放眼整個神州還當真沒有敢這般辱及他的人,手段不凡。
但這一切都是之于這丹青書意之外的,這丹青書意之內,他也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金丹中期修士罷了。
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那體修便伸手一把提著寧無缺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哪里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活的不耐煩了?是想嘗嘗小爺的拳頭?”
原本與寧無缺站的最近的方真人連忙退了數步,這忙不迭地與寧無缺拉開距離的模樣看的路澤嫌惡的回過了身去,動了動唇,似乎是想說什么,卻到底什么都沒說,只是又靠近了葭葭等人幾分。
秦雅見狀眉頭不由蹙了蹙,伸手感受了一番渾身靈力的運作情況,叮囑葭葭與顧朗:“你二人小心些,這里頭我們的實力是實打實的金丹中期,而那些修士的實力也是實打實我們所見的修為。”
葭葭與顧朗應了一聲,路澤見狀,不由加入了進來,詢問秦雅:“秦雅,那你說,我是說萬一我們在這丹青書意里頭被人殺了,我們當真會死么?”
秦雅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不過即便不死恐怕也會受重傷。”
路澤聞言,聽的一聲驚呼聲,便見寧無缺被幾個巡邏經過此處的元嬰修士押著走了,也不知道要押往何處,只那一出手便制住了寧無缺的元嬰體修不住地嘟囔了開來:“小白臉膽子倒是不小,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怎么成?”
即便路澤心有不忍,但他們著實與寧無缺沒有多大的交情,更何況若是沒有歷心之劫那一遭,他們幾人也正是性命相向之時,眼下哪有功夫來同情寧無缺。
就這般看著寧無缺被一個元嬰修士制住,而后被人架著越行越遠,葭葭忍不住嘆道:“寧無缺這一去會如何?”
“不知道。”顧朗回道,順帶頗有幾分無奈之色的看了她一眼。
秦雅亦搖了搖頭。
路澤也攤了攤手,便連方才跑人的方真人也湊了過來,“誰知道呢!”
“那我們該怎么辦?”路澤悻悻然,當真是做慣了高階修士,這到了丹青書意里頭做一回低階修士便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了。
“小心一點唄,別像寧無缺那樣就行了。”方真人說著笑瞇瞇的湊到了幾人的身后,“這里頭我們的修為太低,還是小心一點的為好。你們也收斂些,不要太過分了啊!”
路澤皺眉,一股難忍之感涌上心頭,不由離葭葭等人又近了幾分,方真人只作未見,轉而饒有趣味的看向四周,邊看邊指指點點了起來:“我的乖乖,這些修士當真是富甲一方啊,個個似是都能揣了幾塊極品靈石。”
“上古靈氣充足,自然不似我等。”秦雅淡淡的看了眼方真人,似乎也被這咋咋呼呼的方真人弄的有些無奈,提醒他,“你這般咋咋呼呼的,小心引了不知什么人的注意便糟了。要知道,如今我們只是金丹修士而已。”
方真人嘿嘿一笑,連連點頭,伸手去摸腰間的儲物袋,倒也有趣,雖不是自己的那只,但每人儲物袋里也有數十塊上品靈石,只是這些靈石,相對于周圍那些出手闊綽的修士來說就委實太窮了,看了半日,一物也買不了,方真人嘖嘖嘴,搖頭嘆道:“這丹青書意也是小氣,就那么幾塊破靈石,打發叫花子呢!呵呵!”
“現在情況是該怎么從丹青書意里頭出去吧!”葭葭瞟了一眼方真人,抿了抿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方真人見狀,便道:“你是我們這幾人里頭唯一一位精通六藝之人,想來六藝皆有共通之處,想要從里頭出來,多少也有幾分陣法師所涉及的東西吧,你總要比我等要懂得多,就靠你了,陣法大宗師!”
葭葭對方真人的表情只作未見,只是放眼環顧四周,沉眉斂目,小心思忖著起來。
一行人面面相覷,隨意的走了約莫兩個時辰,還是一無所獲,而且所見,丹青書意之中斜陽低垂,眼瞧著快要落山了,巡邏的元嬰修士過來了,大聲驅趕起擺攤的修士來。
“時間到了,給我撤離歸元宗,明日再來!”
在這一聲高呼中,擺攤的修士開始收拾起來,三三兩兩的向山下行去了。
他們一行人更似是個旁觀的閑人一般看著這一場仿若鬧劇的一幕。
待到周圍擺攤的修士被驅的差不多了,那些巡邏修士總算注意到了他們幾人,走上前來,上下打量了他們幾人一番,開口道:“哪里來的修士,穿的不倫不類的,明日再來好了。”
方真人悻悻的傳音于他們:“這群老古董,我沒說他們的穿著老土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嫌棄我們。”
互相對視了一眼,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幾人準備順著下山的修士一道離開,開玩笑,先時寧無缺的后果還歷歷在目,眼下都不知道被人押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們豈敢跟這些修士硬碰硬。
只是天不遂人愿,他們還未行出多遠,便聽有人匆匆自身后趕來:“喂喂喂,那群不倫不類的修士,你們站住。”
幾人回頭,還不待有所反應,脖子上便明晃晃的架了幾把長劍,身后的修士們怒喝:“給我老實點。那人招了,與這些人是一伙的,趕緊一塊抓了。”
方真人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怒道:“寧無缺那個王八蛋,居然把我等一塊兒招了。”不等葭葭等人回話,他口中又怒罵:“這王八蛋當真不要臉。”
被一同制住的路澤見狀忍不住道:“論不要臉他還能比過你?消停些吧!”
“對,對,老實點!”抓捕他們的元嬰修士不住的點頭,連聲跟著路澤應和,“你給我老實點。”
方真人眼見他們要動真章了,這才不得已閉上了嘴巴,一聲不吭的被抓了起來。一行五人被那群元嬰修士架著直接投入了關押寧無缺的地牢里頭,見到幾人前來,寧無缺冷笑:“我等諸位很久了。”
“好你個寧無缺,不要臉!自己被抓也就算了,偏偏要累得我們跟你一樣,誒,你說,我等在外面還能救一你命,如今倒是好了,大家都被關了進來,等誰來救你?”方真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寧無缺冷哼了一聲:“姓方的,你當寧某是三歲的娃娃不成?你們會救我?呵呵!倒不如一道關進來的好。”
“你,你這簡直是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方真人拂袖怒吼。
“不錯。”寧無缺坦然受之。
這一關便足足關了兩日,這些歸元宗的修士似是徹底忘記了他們一般,直到第三日,才有人跟著被關了進來,卻是個一臉憤懣的金丹修士,那修士氣的滿臉通紅,敲打著牢門大吼:“我并未犯事,你奶奶的歸元宗有什么理由抓我?”
“理由?”許是那被抓進來的修士太過鬧騰了,終于引了個看守的修士過來,他聞言冷笑,“辱沒我歸元宗護山神獸便是天大的罪過,理當受萬劍穿心之苦!”
“我說什么了,我?”那被抓的修士一臉怔忪,“我什么都沒說啊!”
“你說了,你說不過是條修煉成龍的蛇罷了,有什么好的?又不是天生的龍?”看守修士越說越是憤懣,“我家神龍祖宗哪里是你能夠齟齬的,關起來還是輕的,哼!你再鬧騰,我報了上面殺了你,拿你的神魂去祭劍!”
這話一出,原先還一臉悲憤難平的修士歷時噤了聲,轉兒笑嘻嘻的拱手道:“誒誒誒,我曉得了,定然不廢話了,話說什么時候將我放出去?”
“我護山神獸誕辰一個月,過了這個月吧!”那修士說著轉身離開了,只是臨去之時,還能聽到那修士嘟囔道,“真是倒霉,居然接了看守的任務,我也好想出去看看神龍是何等風采。”
待到看守修士離去之后,那被抓的修士才一臉憤憤不平的“呸”了一聲:“什么神龍,哼!”
獨自一人吐了半日的苦水,一轉身,正對上了六雙齊刷刷向著這里看來的眼睛,那修士嚇了一大跳,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嚇死我了,嚇死我了。你們方才怎么不吭聲?也是因為冒犯了神龍被關進來的?”
不等幾人答話,那修士又道:“這歸元宗還當真翻了天了,好歹也是這北地第一大宗,全宗上下,地位最高的居然是一條龍,這,這還當真是匪夷所思!”
六人誰也沒有說破,只看著那修士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誒,我說不過是一條蛇僥幸修煉化了蛟,又得幸成了龍罷了,用得著顯擺成這樣?又不是如青龍那樣的天生神龍,這番得幸,我說句實話怎么了我?”
那修士正說的高興,冷不防一道脆生生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你說那條蛇先化的蛟,再化的龍?”
說的唾沫橫飛的修士突地噤了聲,看了一眼吶說話之人,正是與他一道關在此處的六位牢友中唯一的女修,眼下正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己。說的唾沫橫飛的修士當下便點了點頭:“是啊,有什么問題么?蛇化龍,不都要先成地龍再化的么?雖說老子承認這很不容易,但說到底還不是條蛇,我就說句實話怎么了?”
六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一道猜測隱約已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