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子可不是治治小傷小病,醫修如此稀缺,我昆侖離不了他。”伏青牛說著看了眼葭葭,卻是不再說話了,走到一邊去了。
說完蕭白夜的事情,葭葭走出了議事殿,伏青牛話雖然難聽,卻是事實,眼下她與蕭白夜大概是少辛最想除掉的兩人了。她修為只有藏神初期,只好在昆侖附近走動,昆侖藏神期修士不少都在門派之中,蕭白夜修為已入出塵,卻獨來獨往,他兩人仔細比起來當真是半斤八兩,也不知道誰更倒霉一些。
因著心中有事,才走了沒多遠,便被人攔住了去路。葭葭抬頭,正對上了一臉嚴肅之色的諸星元。
“首座那里有事怎的不叫我?”
“我不知道。”葭葭茫然的搖了搖頭。
“聽說梵天死了?”諸星元消息來的不慢,聲音壓低了些,“蕭白夜殺的。”
“不錯。”葭葭點了點頭,“那一回我與師尊在云開書院截住的那人就是梵天。”
諸星元果然反應極快,“那放火的是誰?”
“我不知道。”葭葭輕嘆了一聲,“但是師尊應當知道。”
那一日秦雅的怒火還歷歷在目,這話一出,便是諸星元都是一愣,而后沉默下來。
半晌之后,便聽諸星元悠悠開口道:“首座在執法堂的位子上呆了數百載,再如何十惡不赦之人,我等都曾經見過,但我從未見他如此動怒!”
“這……”葭葭動了動唇,一時間有些不知如何開口的意味,半晌之后,才緩緩開口道,“或許是相熟之人吧,師尊才如此動怒!”
“此事我等就不要插手了,想來首座自有主張。”諸星元說了兩句,便道,“莫問尋我還有別的事情,我便先走了。你如今便好好修煉吧。首座事務繁多,很多時候都顧及不到你與顧朗。所以,有時候,首座能做的便是盡可能的為你們掃去前路的麻煩。”
“這些我都明白。”秦雅不同旁人,那前頭百年的時光正是他修途中難得的閑暇之時,眼下卻如同夢一般遠去了,或者說昆侖的權勢中心他一直在嘗試離開,卻無法走遠,對于兩個弟子也不過是竭盡所能的盡可能的滿足他二人罷了。
“外人看著如何光鮮,其實首座也是很累的,若,若當真是身邊人犯下的事,想來首座心里也是極難受的。”諸星元鎖著,目光微斂,“或許最后的結局我等都無法接受,你到時候也幫著勸一勸收做吧!”
“我知曉了。”葭葭點頭應下,目送諸星元大步離開。
“他這么說是什么意思?”聽了半日,“他”早就已經忍不住跳了出來,“你昆侖的事情倒也有趣。”
“想不到你也有一日會猜不到。”葭葭輕笑了兩聲,不等他惱羞成怒,便立刻道,“其實這也不怪你,即便你再怎么聰明,那些經歷若非親身體驗,總是難以描摹的。諸星元既是我昆侖的智囊團,便絕非浪得虛名,他大抵心中已隱隱有所猜測了吧!”
“喲,那你呢?你能看出這一點,難不成你也猜到了?”“他”又道。
葭葭卻是搖了搖頭:“不過是諸星眼這般的提醒之下,我才明白了此事,但究竟是誰卻還是一頭霧水。”葭葭說著,勾唇淺笑了起來,“算了,我還是回去好生修煉吧!”
“嗯,我想也是,你是該好好修煉修煉了,別到時候,在少辛面前都走不了一招。”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
回去捏著凈水咒將屋子打掃了一番,眼見落日夕陽,有種別樣愜意美感,葭葭便走出屋外,靠著木屋的橫欄出神。
親眼觀了一場太阿峰的落日,正感慨夕陽如畫之時,“他”又開口問了起來:“瞧把你看的,真是沒出息!你昆侖一十五峰,觀日最美的是哪里?”
“這……說到最美,大抵是明昭峰吧,明昭峰觀日亭,昆侖上下,素有聲名。”葭葭想了想答道。
“那你看過幾回?”“他”似是來了興致,連忙又問道。
葭葭卻一時語塞,踟躕了片刻,還是說了實話:“說來也愧疚,彼時我修為太低,那時候當真每日過的只為一兩顆靈石生計而奔波。昆侖數十萬弟子,有幾人能從其中脫穎而出?所以,那時候的我不消去管這些昆侖大事,卻要立足自身,自是也沒有功夫去看那落日亭上的美景,所以印象中屈指可數。”
“明昭峰的七星莊如何了?”
“一直空著……”葭葭話說一半卻再也無法說下去,“他”突然開口之下,幾乎是本能反應的,葭葭脫口而出,待到回過神來,話已出口,再也沒有回環的可能。
“你清楚得很,混沌遺世里那只仙鶴壽元快盡了,所以這些時日,雖說沒有刻意打聽,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關注了起來,你是想為它尋個歸處么?”
“我知道,修真者,不管人還是獸,一旦踏上道途,便再無輪回的可能,所有不能飛升入道的,都會死。所以小丹會死我早有預見,七星莊是小丹自入昆侖以來便呆的最久的地方,當年馬老的院子如今還一直空著。我想,這大抵就是它的歸處吧!”
“你有想過七星莊為何還空著么?”“他”又問。
葭葭點頭:“我還沒有笨到那副地步,是沈離光,他是明昭峰首座,此事當真只有他出面才能做到。我心里記著呢!其實他一直是個好人,只是大抵不懂人世常情罷了。”
“找個時間去謝謝沈離光。”“他”一副長輩模樣叮囑葭葭。
葭葭點頭:“此事你不說我也知曉的。”
“我不是怕你不懂么?還有他畢竟是妙無花最看重的后輩,你與沈離光打好交道對你沒壞處的。”
“我知曉,但不必刻意。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君子之交淡如水……”
“得了吧你,你二人沒一個君子的。還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毫不掩飾的鄙夷。
那一日過后,不過半個月的光景,小丹壽元便盡了,將小丹帶出混沌遺世的時候,里頭的玄靈與如花竟也有幾分難過,平日看他們這般吵鬧,卻沒想其中也是有幾分真情在。
七星莊因空著的緣故,一路上倒是無人攔她。將小丹埋在七星莊的后堂,立了衣冠冢之后,葭葭便起身離開了。
其實對于修者的衣冠冢,不過是活著的修士祭奠死去的修士所用罷了,為的不過是思念與心安。
走出七星莊,特意繞路走了一趟觀日亭,免了“他”的一見之苦之后,葭葭便去往沈離光的明昭峰總殿了。
才走至門口,便見從里頭行出一人,生的有幾分眉清目秀,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很是憨厚,葭葭緊了緊眉,很快便報出了他的名字:“唐安!”她記得此人心中虛懷若谷,當年沈離光身邊的三人,如今只剩他一人,而且還拿到了彼岸長生術的的傳承,若說他很憨直,葭葭是不信的,此人還是有幾分手段的。
唐安一見葭葭,也是不過一愣,便反應了過來:“連真人!”
看來二人對對方印象都不淺。
“您是來尋師尊的吧,巧了,師尊近些時日并未閉關,就在里頭,您隨我來。”唐安說著便轉過了身,就要將葭葭往里帶去。
“不需通報么?”葭葭腳下一滯,并未當真跟著他就往里走。
唐安笑道:“不需要,師尊不是那等強拉著規矩不放的人,更何況,對連真人,師尊一向是極為贊賞的。”
說罷這話,唐安便不再多說,將葭葭帶入了明昭峰總殿。
殿內除了沈離光之外并無其他人,或者可以鎖如沈離光這樣的人,其實并不喜歡與人深交。
察覺到殿內多了人,唐安去而復返,沈離光抬頭望來,只一眼便看到了葭葭,似是怔了一怔,而后便放下了手中的卷冊,走了下來,負著雙手走至她跟前停了下來:“可是有什么任務要交待沈某?”
卻見葭葭搖了搖頭:“并無,小丹壽元盡了,我將它送回七星莊,想著承蒙沈真人當年的恩情,葭葭便來拜會一回。”
“不必。”沈離光搖頭,“若說到當年,應當是我的問題才是,并不存在什么恩情之說。”
沈離光不善言辭,但一旦認定的事情卻也很難改變,葭葭想了想,便也不再糾結于此了,只是又道:“許久不見沈真人了,妙真人就在太阿峰,沈真人若是得了空,不妨前來見見妙真人,其實細細說來沈真人與諸星元、莫問可屬一輩之人,多來見見也是好的。”
“你的意思是……”沈離光比她想的要固執,卻也比她想的要通透,很快就察覺到了葭葭話中的意思。
葭葭笑了一笑,口中話語雖輕,卻有幾分不容辯駁的意味在里頭:“權利交替乃是門派傳承之基。有些事躲是躲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