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要開啟九道崖,總要先跑一趟明昭峰了。
眼看天色漸晚,葭葭便未再走明昭峰,而是待得第二日晨起之時,才駕馭飛劍,向明昭峰的方向行去。
她起的極早,飛過云水長堤,飛過內五峰之后,入云海穿梭,無鋒劍控制的不急不緩,待得輕巧的落至明昭峰之上后,才收了飛劍。
腳踏實地的感覺傳來,看著眼前古樸卻不繁華的宗務大殿,葭葭一時感慨萬千,已有多久沒有來明昭峰了,她似乎已經記不清了。
記憶之中,明昭峰之上的記憶已然隔了太久了。
葭葭心念一動,將小丹拉了出來。
冷不防被葭葭這么從混沌遺世里頭拉出來,小丹伸長長長的頸項向四周望去,眼中滿是好奇。
葭葭見它一臉茫然,笑著揉了揉它的小腦袋,問道:“可還記得這個地方”
“明昭峰”小丹喃喃出聲,半晌之后,打了個哈欠,耷拉著腦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好累,葭葭,我想休息了!”
這反應,便是葭葭再如何的蠢笨也能察覺出其中的不妥來了。
她蹙眉,神識輕輕的落到了小丹的身上來回掃視,半晌之后,這才收回了神識,點了點頭,將小丹拉回了混沌遺世之中,輕嘆了一聲,沒想到,馬老隕落已然多年。卻在坐化前對小丹留了這么一道禁制。有關明昭峰上的記憶,有關他的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淡去,直到最終。小丹的記憶之中只會有她這么一個主人。而此禁忌的后遺癥便是待得小丹走近明昭峰之上便會打不起精神來,昏昏欲睡,一如它先前的模樣。
這等良苦用心,葭葭如今細細思忖而來,說不觸動,那是假的。她著實沒有想到馬老居然替她思考至斯,此等恩情之重,當真讓她承受不住。
踩著碎石小路,向七星莊的方向行去。許是因為時辰尚早,明昭峰之上的修士萬萬沒有如太阿、藏劍兩峰之上的修士那般聞雞起舞的。一路無人。葭葭靜靜感受著明昭峰之上中和圓潤的靈氣,放佛時光倒流,再一次回到了豆蔻年華,晨起起身,獨自一人一遍一遍的修習著那少的可憐的功法。再看去時。卻又了一番別樣的滋味。
行至七星莊之前,七星莊還是那個七星莊,只是莊中的主人她卻早已不再識得了。葭葭立在垂柳樹下,依稀可記當年第一次來到七星莊之時小丹的神氣飛揚,馬老善意的微笑,卻是當年唯一一只伸向自己的援手。
立了半晌,終是無言。她轉身離開,修真界中,但當修士有朝一日不能突破,便會有生離死別。她修的亦非無情之道,不絕七情六欲,只是七情六欲可以沾染。人卻不能徹底淪陷進這一片七情六欲之中。
沿著他路向明昭峰首座大殿行去,雖然許久不曾踏足明昭峰了,可身體的記憶卻已鐫刻在深處,她記得每一條路的走向,數十年不曾改變
兩畔繁花退散。正對上了一輪紅日東升,不知不覺,她已行至明昭峰最為有名的觀日亭之上。
昆侖諸峰,自有自己一峰不同的風景。譬如落陽峰之上有掩藏在青山云海中的一抹亮色——秀園,魏探那一群為昆侖傳遞過無數消息的傳訊蜂便生活其中。秀陽峰人來人往,丹火鼎盛,有數不盡的天材地寶;藏劍峰有藏劍之瀑、接天之河、飲劍之泉、劍魂之海;太阿峰之上有巍峨總殿、獨一名無、天機寶殿、云開書院。而這一脈有古佛修息息相關的外九峰之一的明昭峰之上有的是昆侖一大奇景——觀日亭上觀日出,大氣磅礴,天下無出其右。
葭葭此時,面對的正是這一番磅礴之景。
一輪紅日自云海中升出,周天旋轉的北斗星羅打轉沐浴在這一片蒼茫云海之中,更險縹緲出塵,當真是端的好一副仙家氣象!
云海生紅日,說的便是這樣的景象吧!陽光灑滿了整座昆侖,更為昆侖踱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葭葭深吸了一口氣,只覺此時心中洶涌澎湃,難以比擬。
再次提步,心中卻多了幾分難以言狀的愉悅與輕快之感。
明昭峰首座堂前空無一人,大門微開。葭葭推開大門,跨入殿中。
幾位正打掃著首座堂的練氣女修只聽“嘎吱”一聲,大門開啟,紛紛停下手里的動作,循著大門的方向望去。
卻見一位青衫女修跨入殿中,一握纖腰,不看臉,便已覺出身形窈窕,泠泠宮滌掛在一側腰間,更顯秀致。
再抬頭,向面上看去之時,卻見那女修一張精致秀美的臉在陽光之中逆光而立,更顯五官清麗不凡。
不過略略一掃周圍,那女修便走了進來,沒有一點威勢,但在座女修并無一人看的出她的修為。
唯有肌膚瑩白如玉,白日看來,放佛蒙著一層莫名的細光。修真者五官通常難以改變,不過肌膚卻會因為修為越長,排出的毒素越多而變得越發晶瑩如玉。是以排除個別未服定顏丹的或者長相異于常人的修士,一般來講通過外表皮膚,亦能對眼前修士有個大概的猜測。
幾位清掃的女修互相對視了一眼,終有人上前,問道:“這位,額,真人,不知您來我明昭峰有何事”
縱然看不出葭葭的修為,不過見她腰間內門弟子的腰牌,清掃的女修便琢磨著喚了一聲“真人”。
卻見眼前的女修微微頷首,勾唇莞爾,唇角的漩渦若隱若現,看起來更多了幾分俏皮:“勞煩,不知明昭峰首座沈真人現下可在峰中”
在葭葭的記憶里,沈離光除卻外出尋找林卿言的那幾年,多閉關修煉,一時卻是有些拿捏不準了。
幾位清掃女修對視了一眼,最后還是方才那位出聲喚她的女修答道:“首座半年前沖擊出竅成功,這段時日并未離開昆侖,也未閉關,只是……”
那女修說著又幾分犯難,首座長相俊美如謫仙,放眼整個昆侖,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是以平日里這等尋他的女修不少。她們在明昭峰首座堂做打掃任務多年,亦曾遇到了好幾個這樣的女修。若是一般風流成性的修士也就罷了,偏偏首座性子冷清,待得發了幾次怒之后,她們便不敢隨意去稟告首座了,便怕又觸了首座的霉頭,到最后倒霉的還不是自己
是以一行數位修士這般推推嚷嚷,卻誰也沒有近前一步。
葭葭并不了解個中情況,見那幾位清掃女修面犯難色,蹙眉又問:“怎的,可是有何不妥”
說話的女修看了葭葭一眼,平心而論,眼前的女修容貌便是放眼整個修真界也算上等,更遑論又是正道修士最為推崇的清雅秀麗的長相,按理說不當是那等沒皮沒臉這般貼上來的修士。可是這幾年,就如眼前這般長相的女修都有數個了,是以眼前這位雖說看起來不似那等的修士,她們卻誰也不敢前去煩勞首座。
可眼見面前女修眉頭皺的愈緊,說話的女修心底生出了幾分懼意:一方面怕惹惱首座,這份輕松的任務被她人搶了那便得不償失了;另一方面也知曉自己修為不過練氣,眼前的女修看起來修為不凡,隨意一記震怒便是取了自己的性命,門派也不能拿她如何。這般想來,更是越發的躊躇了起來。
正左右為難間,站在最前方的女修雙目一亮,連忙越過葭葭指向她的身后:“苗師叔!這位真人,你問苗師叔吧!苗師叔是首座的高足呢!”
葭葭轉身望去,正見一位發梳傾云髻的宮裝麗人踏入殿中,雖服過定顏丹容顏不老,可細細看去之時,眉宇間卻是煩躁不堪,整個人平白多了幾分陰翳,眼角之間細紋畢現。
“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要問我你等領了任務是白領的么這任務你等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聲音雖然不乏甜美,卻多了幾分戾氣。
“噗通”一聲,卻見方才欣喜喚出“苗師叔”的清掃女修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指向葭葭的方向,“苗,苗師叔,這位真人要見首座,我等,我等拿捏不定主意,是故才……”
“什么都不知曉,要你何用”苗若瑤飛起一腳揣想那清掃女修,那一腳已然盡了筑基修士的全力,而地上匍匐請罪的女修不過練氣五層的修為,這一腳下去,不死也對重傷。
葭葭本不欲多管閑事,奈何思及這女修的飛來橫禍都是因自己而起,指間微動,苗若瑤只覺自己一腳似是踢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之上,收腳之后,卻見那清掃女修滿臉的錯愕,意想中的痛苦并未來臨。
二人同時將目光轉向了身旁的女修。那跪倒在地的女修心中忐忑不已,這手段,先前那些前來拜訪的女修也不是沒有用過。她雖感激,卻也怕苗若瑤口不擇言說出什么令得這位真人震怒的話。
自從先時苗若瑤身受重傷,靈根被毀,終身無法寸進之后,脾氣便變得愈發詭異了起來,首座堂接任務的修士個個心驚膽戰,唯恐惹怒了這位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