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盧云站了起來。看到他頭也不回地向外走,盧縈喚道:“阿云?”她的聲音暗啞,“你去干什么?”
盧云咬著牙說道:“我就去見阿漓11,…”
盧縈站了起來,她走到他身后,低聲說道:“天色已晚。“可是阿漓已失身于他,便是天色晚了,便是他宿在阿漓那,也是正常啊。
見盧云沒有回答,盧縈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口她苦澀地一笑,低啞地說道:“阿云,我不想你現在就去……”長嘆一聲,她滄涼地說道:“你與她正是情熱之時,阿云,我有點害怕你去見她……。”
姐如這是對自己不信任了。
盧云心中大堵,他騰地轉身看向盧縈。此刻的盧縈,身子背著光,令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便只這么對上那雙因浸了淚水而明亮太過的眼,他就難受得很。咬著牙,盧云直視著盧縈說道:“姐,你放心!“這幾個字,因說得太艱難,而令得他的聲音都帶著顫。
盧縈戈著暗淡的燈火,看著明顯變成了男子漢的盧云,含著淚點了點頭,最后還是說道:“白天再去,好不好?”
什么時候,盧縈這樣求過他?
盧云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媽!”
第二天,是盧縈前往東宮面見太子的日子。
可她一直賴在塌上動也不動,直到婢女們在外面喚了一陣,她才聲音沙啞無力地說道:“告訴管事,我病了,讓他派人去太子府請休。”
婢女們面面相覷。直過了一會,一婢才躬身應道:“是。”
約過了半個時辰后,梳洗得干干凈凈的盧縈,有氣無力地躲在塌上睡大覺。覺得暈暈沉沉時,她想起一事,便走到幾旁寫了一刮信件來婢女,“把這個送給耿六郎。”
那婢女看了一眼氣色明潤聲音平和中氣不虛的盧縈,心中暗暗嘀咕道:郎君真是越來越無賴,連裝病都不用心了。她躬身接過信刮,“是。”
不到半刻鐘那刮信已到了管事面前口這信很普通,也沒有上火漆什么的。管事信開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昨晚病中觀明月,突覺形只影單,我說小六,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娶妻成家了?”下面的落名是盧文。
信寫得隨意,格式也任性,把這信給紈绔出了名的耿六,更透著一種輕浮……,可盧文是什么人?光憑他那張臉,就能引起小姑們瘋狂追隨了。想來耿六只要隨口把這信一說,整個洛陽的人都會知道洛陽四大美男之一的盧文,想成親了!
管事直覺事關重大,便把那信交給一個護衛,對他說道:“這是郎君岡才寫好,讓交給耿六的,還請轉交主公。”頓了頓,他又說道:“小環岡才見了郎君,說是他氣色頗好不似有疾。”
“是。”
大步走出盧府的那護衛,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閣樓上,盧縈正懶懶地看著他,在那護衛出門時盧縈還抬頭看了看太陽,嘀咕一句“恩,還沒到辰時出的門。”
上午的盧府,很安靜。
到了下午,也很安靜。而隨著時間流逝,盧縈越來越氣定神閑,眾護衛婢女可以看到自稱得了病無法面見太子的盧文,整天都在花園中溜噠,甚至還纏著元娘要點心吃。
盧云自離開姐姐的房間后,便一直把自己關在房中。直到月上中天,直到東邊太陽升起,直到日上中天,他都一動不動。
到得下午時,一夜沒睡沒動的盧云,這才站起身來。在仔細梳洗過后,他坐上馬車,駛向了西街月明巷。
這月明巷的房舍,精致而小巧,附近因書院頗多,多的是租客。盧云馬車駛往的,正是一處租住的小院子里。
遠遠看到他的身影出現了,一個婢女迅速地轉過身,朝著一間精致的廂房里跑去。她急急地叩著廂房的門,喘著氣喚道:“六姑子,六姑子,盧云來了,盧家郎君來了。”
她的聲音一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長相秀美清雅,透著幾分書卷氣,卻因身子孱弱,又顯得格外嬌小和楚楚可憐的十五歲左右的少女,出現在房門處。
“恩,知道了…”別慌慌張張的。”吳漓的聲音,嬌軟而溫柔。明明是教訓人,卻讓人感覺到她是在體貼愛惜。那婢女卻對她甚是恭敬,低頭應道:“六姑子,我知錯了。“說到這里,婢女悄悄回頭看了一眼,見盧云的馬車還沒有出現,便吐著舌頭說道:“六姑子,你緊不緊張?聽說那盧文回來了呢口那日太子得勝回朝,我親眼看到了盧文。他可長得真是俊,六姑子,你說奇不奇怪,明明盧云與盧文長得很像,可盧文就是比他弟弟俊得太多。”婢女嘰嘰喳喳地說到這里,又道:“六姑子,盧云說過等他大哥一回來,他就坦白你和他的事,你說他這次過來,會不會是與他大哥商量了?六姑子,那盧文真的是一個很冷漠的人,他看人時,那眼神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盧云與你成婚一事,六姑子,你怕不怕?”
吳漓也是緊張的,她咬著唇堅定地說道:“盧文肯定不會同意……可是,阿云會聽我的。”她低頭摸著自己的肚皮,呢喃道:“要是我懷了盧云的孩子,那勝算就有九成了,以盧云的性格,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娶我的。可是,自從那一日后,他都沒有在這里過過夜呢。”
婢女正要說什么,只聽她家姑子突然說道:“他進來了。”
婢女轉頭,果然,盧云的馬車駛進來了。當下,她連忙扶著自家姑子,朝著盧云的方向急急迎去。
盧云下了馬車才走了十幾步,便看到吳漓美目漣漣地看著自己,因走得急,她的雙頰紅樸樸的,看向他那明亮愛慕的眼神中全是歡喜和激動,“阿云,你回來了?”吳漓曾在蘇杭呆過幾年說話時聲音有點嬌儂,特別的動聽。
看著像個小妻子一樣歡喜快樂地迎接著自己的吳漓,一夜沒睡的盧云臉色更白了。他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回屋里說話。”說罷,他提步就走。
看著盧云的背影吳漓眼神微暗:看來事情不順利…,事情不順利是情理當中的事,可是,盧云都事情不順利應該對自己歉疚又心疼啊,可為什么都不扶自己一把,而是自顧自地走了?
吳漓來到房間時,盧云已在塌上坐好。雖然兩人有了夫妻之實。可盧云一直都不愿意進吳漓的閨房。他總覺得這樣不好。像現在,他就入了他習慣性走入的書房里。
書房中,盧云坐在塌上,雙手放在膝頭,眉目微垂,臉色發白,卻表情沉穩。
吳漓的眼神又暗了些。她輕步入內,小聲喚道:“阿云?”
“阿漓,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可你臉色不好,一定是沒有用餐吧?我去廚房弄幾個你喜歡吃的小菜來。”一邊說,吳漓一邊急急地就想朝外走。
當如走到門口時,盧云喚道:“阿漓!”頓了頓,他咬牙說道:“我大哥回來了。我沒有跟他說你和我的事。”
吳游不知怎地,竟是松了一口氣,知回過頭來語笑嫣然,“沒說就沒說罷,不急的…,阿云,你想不想吃碎云糕?”
盧云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直視著她,啞著聲音繼續說道:“可是,你的事,我大哥他自己知道了,他昨天問我了。
不是盧云說的,而是盧文自己知道的?吳漓猛然一慌,因這慌亂,她的笑容便透著幾分脆弱,臉色也白了幾分。
盧云憐惜地看著她,咬著牙低聲說道:“我大哥他,他不同意我們成親……我想了一晚,阿漓,我知道大丈夫當言而有信,可足…”不等他把可是說完,吳漓聲音微提,脆脆地叫道:“啊,我想起了,那蒸肘子還沒有起鍋呢。阿云,你等我一會。”說罷,她逃也似地朝外面走去。
看著她倉惶的身影,盧云更憐惜了,他越發咬緊牙關,急喚一聲“阿漓。”令得吳漓不得不止步后,盧云站了起來。他看著她脆弱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說道:“阿漓,我對不起你…我不能娶你為妻了!”
一句話吐出,吳漓身子猛然一晃,她扶著門框慢慢回過頭來,這一回頭,盧云才發現她已淚流滿面。
哽咽地看著盧云,吳漓的眼神依然清澈而信任,“阿云,是不是你大哥嫌我家門第不高,嫌我配不上你?”她睜大眼,任由淚水成珠滑下面頰,“阿云,我配不上你的,對不對?”
盧云痛苦地搖著頭,他咬緊牙關,紅著眼睛說道:“反正,阿漓,我就是不能娶你為妻了!”這個一慣溫和的人,說到這個竟是意外地斬釘截鐵。
吳漓的雙眼,徹底的暗沉了下來。
她咬著唇看著盧云,淚水嘩嘩直下,“阿云,我,我不怪你。”才說到我不怪你,她整個人便是一軟,癱倒在地。
癱軟在地后,吳漓還倔強地昂起頭,淚如雨下地朝著盧云笑得歡,“阿云,我真不怪你,是我命不好,要是我生在富貴人家,要是我母親一直在,要是我更好一點,也許你大哥就不會嫌我了……。”
無論是那句“生在富貴人家。”還是“我母親一直在”的話,都刺疼了盧云的心,令得他想到,以前自己無助時,也這樣想過,想著,如果我生在富貴人家,如果我父母一直在……,盧云直心疼得淚水都出來了,卻還是搖著頭,繼續說道:“阿漓,是我對不起你。”
他竟是如此堅定。
吳漓慢慢低著頭,她雙手捧著臉,哽咽著說道:“阿云,我什么也沒有了,我父親那個樣,我又沒有母親……,這天下雖大,我卻只有你了。阿云,你大哥那么了不起,他自是不會中意我……可是,我只有你啊,阿云,我只有你啊!”低泣聲聲,那么的脆弱,那么的無助。
要是正常情況下,盧云會上前摟著她,對她說“,你別害怕,我不會負你,我也會只要你一人。”可再一次令得吳漓侄住的是,她清楚地聽到盧云啞著聲音說道:“阿漓,你不知道我大哥。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也是他唯一的依靠,我便是負了天下人,也不能負他…所以,阿漓,我不想讓我大哥失望,我只能對不起你!”
一句話落地,令得吳漓完全失了聲。
這不合常理!這完全不合常理!
一個長相遠勝過弟弟,才學又特別優秀,比弟弟強大,比弟弟聰明,比弟弟受人歡迎,比弟弟更有聲望的兄長,便是嫡嫡親的,可他們成長的多年間,弟弟一直生長在兄長的榮耀下,一直承受著因兄長太過出色,而被人失望和嘲譏相對的難堪。這樣的情況下,做弟弟的,不可能對兄長不妒忌,不可能不會認為兄長過堅強,不可能不會認為,兄長完全不需要他啊!
可眼前的盧云竟是說,他是盧文唯一的依靠!這簡單就是笑話,他這么懦弱平凡的男人,怎么可能成為那個強大得令整叮,洛陽都在傳聞的男人的依靠?!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嘛!
可盧云不但這樣認為,還深信不疑,以至于說出了“我便是負了天下人,也不能負他”的話。
吳漓耳中嗡嗡作響,直覺得自己似是算錯了什么。
吳漓呆了太多時,直過了好一會,她才身子向后一倒,砰地一聲栽在地上便暈了過去。
盧云和婢女嚇了一跳,兩人連忙圍上。在盧云連忙站起來命令“快去叫大夫”時,那婢女卻感覺到手心一緊。當下,她馬上明白過來,便抬起頭朝著盧云不安地說道:“盧云郎君,六姑子自從聽到你說了那句要娶她為妻后,便一直高興得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她每次從夢中驚醒,便對奴婢說:我不能睡,我一睡著了,便聽到阿云對我說,你別做夢了。我害怕,我不想睡,我怕見到夢中冷酷的盧郎…,盧云郎君,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這樣出爾反爾,今兒這樣別兒那樣呢?”一席話說得盧云低下頭,徹底沒了聲音。
安靜中,在那婢女小心地朝盧云瞄去,觀察著他的臉色和神情時,盧云慢慢抬起頭來口他痛苦地的看著吳漓,啞聲說道:“我是對不起阿漓,可不管如何,我這一生唯一不能做的事,就是讓我大哥傷心。”說到這里,他似是無顏以對,便急急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會讓大夫馬上過來。等阿漓醒了,你就跟她說。我盧云對不起她,無顏見她……”
只見盧云急急而去,轉眼間上了馬車,駛出了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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