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縈在書房中忙著整理記錄下來的物價時,一個護衛走了進來,稟道:“郎君,那陳嫣派人去叫了尚緹的夫婿伍城,另外還令自家婢女秘密請了尚緹過去。”
盧縈頭也不抬地問道:“去做什么?”
“從他們的言語中聽來,陳嫣叫來伍城,是想做襄王之會,她把尚緹也叫去,可能是想捅破她與伍城的關系,令得尚緹失控。”
盧縈拿在手中的毛筆“叭”地一聲按在了幾案上。
她抬起頭來看向那護衛,冷冷說道:“讓人攔住尚緹。除非她自愿,我不許任何人毀了她的幸福,哪怕這個幸福根本就子虛烏有!”
“是。”
那護衛領命后,盧縈高聲喚道:“來人!”
“在。”
“馬上去本地最好的青樓,請來最擅長繪制春宮畫的人。二刻鐘內,我要見到這人。”
“是。”
“速速把伍城的資料全部呈上,我要再看一遍。”
“是。”
一連幾道命令發出后,盧縈重新走到幾案前,屏息靜氣,再次揮毫書寫起來。
尚緹的馬車才走過兩條街,驀地,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中,一個騎士出現在她面前。那騎士微微躬身,喚道:“車中之人可是伍尚氏?”
尚緹連忙掀開了車簾,一看到這騎士,她雙眼一亮。
這人,她在盧文的書房是打過照面的。難道,是盧文要找自己?
正當尚緹如此尋思時,那騎士拱手行禮,“伍尚氏,我家小姑有找。”她家小姑?盧文的身邊哪有什么小姑?莫非,是盧縈本人?
一想到這里,尚緹歡喜得心都打顫了。她高興地說道:“好好,我馬上就來,馬上就來。”說罷,她轉向一側馬車上的婢女,輕聲說道:“故人有召,你家嫣夫人,阿緹明兒……”她才說到這里,那婢女已是下巴一抬,傲慢中帶著幾分尖刻地說道:“伍尚氏,你這樣做,會讓我家嫣夫人失望的!”
她又瞟向那個騎士,不屑地說道:“這人什么來路,難道還能大過我家嫣夫人?伍尚氏,你可要想好了,萬一令得我家嫣夫人對你惱了,你可別到時哭著跪著來求婢子說好話。”
這是一個奴婢對一個世家女,一個官員夫人所說的話么?
那騎士跟在劉疆身邊多年,還真沒有見到這么威風的婢女!
尚緹在外人面前被一個婢女如此羞辱,也是一陣難堪。想她當年也是張揚率性的人,實在是嫁人之后,她一次又一次的深刻地體會了,隨便一次輕忽,都有可能帶來麻煩的痛苦。又加上自一年前尚府在京城的靠山一病不起后,自家家族也風光不再,這次出了事,她四處奔走,卻屢屢碰壁。現在的她,下意識的謹小慎微著,誰也不敢得罪。
因此,明明得了盧文的承諾,尚緹在陳嫣派人要她前去時,還是不敢直接回拒。此刻被一個婢女羞辱,她也不敢出言喝罵……
就在尚緹咬著唇不知如何是好時,一側的騎士終于開口了,“伍尚氏,走吧!”他淡淡地說道:“好一個嫣夫人,婢尚如此,主人真不知是何等囂張了。”
聽到這騎士冰冷的語氣,轉眼看到他那傲慢中透著無比自信的眼神。陡然間,不管是尚緹還是那婢女,都同時想道:這人真的只是一個騎士?
特別是尚緹,這時心中格登一下,她想起來了,當時盧縈在成都時,可是與那個貴人關系匪淺的……莫非,她并不是像傳言那樣,得罪了那貴人,被他驅趕出了成都城,而是恰恰相反?
一想到這里,她的心便砰砰急跳起來。
壓著胡亂跳動的心,尚緹朝那婢女點了點頭,說道:“還請回去告知你家嫣夫人,下一次有機會,尚緹自會去請罪。”她轉向那騎士,強忍著激動地說道:“這位君子,請前面帶路。”
在尚緹改變方向,趕往盧縈的府第時。這一邊,伍城急急趕向陳嫣所住的宅子。
不一會功夫,伍城已來到了陳嫣的閨房外,看到他走來,一個頗為豐滿的婢女嬌笑道:“喲,伍家郎君來得甚急啊。”
伍城朝她深深一揖,極為儒雅地笑道:“嫣夫人有召,豈敢不急?”
那婢女捂著嘴笑得一陣花枝招展,她伸出食指在伍城的額頭上一按,嗔道:“你呀!你就是個偽君子……外人面前那么清正儒雅,還被人說什么青年俊彥,后起之秀之呢。嘻嘻,要是讓人知道你實際上是這個樣兒,奴看你呀,以后也別想抬起頭做人了。”
這婢女的話純粹是在開玩笑,可她的話一出口,伍城臉上的笑容還是透著幾分僵硬。他挺直冒出了冷汗的背,想道:世間也只有一個嫣夫人啊,只要那女不說,我的面目便不會傳揚出去,更不可能會影響到我的仕途。
只是看著這個在自己和嫣夫人尋歡作樂時,經常上前湊興的美婢,他心中深處,還是隱隱覺得自己行事不夠慎密……
那豐腴美婢哪有不明白伍城在想什么?她嘟起豐厚的唇,嗔罵道:“沒膽的混帳東西。”
一邊罵,她一邊把伍城朝閨房中一推,“好了好了,別亂想了,真是的,又要快樂又要名聲,你還真是貪心。夫人在里面泡澡,正等著你去搓背呢。快進去吧。”
一聽到“夫人在里面泡澡”幾個字,伍城的心猛然一蕩,剛才的那點警惕頓時煙消云散。
看到伍城迫不及待地沖了進去,聽到里面傳來的水花聲和男女調笑聲,那婢女春意上頭,也紅了臉。
這時,她一眼看到木呆呆地站在不遠處,一直低著頭,越發顯得黯然神傷的華昌,不由翻了一個白眼,低罵道:“不解風情的呆木頭!怪不得夫人跟誰睡也不跟你睡”
隨著時間流逝,里面的響聲越來越讓人臉紅耳赤,就在那婢女一雙眼春意深濃時,突然的,身后傳來一個輕響。
那響聲不大,可那婢女還是感覺到了不對。她回過頭去,這一回頭,她對上了剛把心不在焉,精神憔悴的華昌給放倒的三個黑衣人。只是一眼,她的頸后便是一痛,接著,這婢女也給暈了過去。
幾個黑衣人同時動手,把華昌和四個婢子拖到側間藏了起來后。然后,他們圍上了那男女調笑聲綿綿不絕傳出來的房間。
傾聽了一會,幾個蒙面黑衣人轉向一個著青衣的高瘦漢子,這漢子此刻也蒙著面,只是讓人奇怪的是,他拿在手中的不是刀而是文房四寶。
對上這些煞星的目光,那高瘦漢子壓低聲音小心地說道:“你們放心,只是畫畫而已,這個不需要多做準備。”
得到他這句話,幾個黑衣人點了點頭。當下,其中一人在輕輕合上的房門處推了推,然后幾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伍城和陳嫣正嘴與嘴湊在一起親吻得嘖嘖有聲時,突然的,房門處一道光亮傳來。
這光亮只是一閃而過,兩人正是情濃之時,心神只是一動便把它給忘記了。
不一會,兩人感覺到不對了,似乎身側圍了一些什么人一樣……
伍城是官員,他先于陳嫣反應過來。強行推開巴著他索吻的陳嫣后,他回過頭來。
這一回頭,饒是伍城也見過不少世面,看到過不少有身份的人,這一瞬間也驚駭到了極點。就在他瞪大眼驚到極致時,陳嫣也發現了異常。當下,她嘴一張下意識地便要叫出聲來,可剛張嘴,伍城的雙手便緊緊地捂在了她的嘴上。
見到伍城驚得刷地站起,卻緊緊閉著嘴,順道還捂緊了陳嫣的嘴,只是渾身如抖糠地看著自己等人,一個倚著柱子閉目養神的黑衣人睜開了眼。他瞟了一眼這對光著身子的男女,淡淡說道:“繼續繼續……你們可以當我們不存在。”
做這等事時,房間中突然多了五個人。其中四個黑衣人,還一個雙手抱胸,一個閉目養神,一個朝著外面窗口警惕地看去,一個嘴角含笑盯著兩人的光裸身子細瞧。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把他們當做不存在?
特別是第五個人。
伍城看向那個青衣蒙面人,他正伏在幾上奮筆疾書。每畫幾筆,他便認真地朝自己和陳嫣的光身子瞧上那么一眼,然后又低頭畫上幾筆……
看到這情景,伍城哪有不明白的。他強行鎮定下來,拖著陳嫣重新坐到浴桶中,他咬著牙顫聲說道:“幾位君子,你們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他看向那青衣人,低聲下氣地說道:“別畫了,你們要多少黃金?我給,我都給”
最先開口的黑衣人懶洋洋地瞟了他一眼,渾不在意地說道:“你那黃金還是自個留著呢。”說到這里,他轉向那青衣人,“可畫仔細了?這兩人身上哪處有痣,哪處有疤,還有那些旁人見不到的部位的形狀,可得畫真實了。要是你讓我們沒法向主人交差,可別怪我等不客氣了”
聽到這里,伍城面色如土,在他顫聲喚道:“各位君子……”時
,那青衣人打斷了他的話頭,只見他諂媚地說道:“別的不好說,這畫畫一事,我可從來不輸于他人。幾位盡管放心,包準畫得準確無誤。”
聽到這里,伍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灰敗著臉求道:“幾位郎君……”在他開口的同時,陳嫣也嬌滴滴地嫵媚地喚道:“幾位哥哥,你們何必這樣呢?中意了阿嫣,上前便是,阿嫣很樂意……”
“聒噪——”那倚著柱子的黑衣人直接打斷他們的話,不耐煩地說道:“再開口,現在就把你們扔到街道中去!”
他這句威脅一出,伍城和陳嫣哪里還敢說話了?
不一會功夫,那青衣人吹了吹畫卷,提起來欣賞了一會后,滿意地說道:“畫好了。”
“主人的意思是讓你多畫幾副。”
那青衣人自信地說道:“這點你們主人就有所不知了,我已記住了他們的面容,又仔細觀察了他們的身子各處。現在就算回去了,我也可以繼續畫。”
那黑衣人聽了他這話,沉思了一會,“那就依你所言。”說到這里,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一個屬下,說道:“把伍城押上來,讓他按著這上面的內容在畫卷上題詞。等伍城題完了,就讓嫣夫人也題一題,恩,嫣夫人題的是這一段。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很好。對了,伍城的私印你小子不是拿出來了嗎?還有嫣夫人最喜歡的那個印鑒。讓他們題完詞后,你們分別按上印,按清楚一點,對上,還要加上這兩人的指印。”
說到這里,他提步外出,“這房里烏煙瘴氣的,我先到外面放松放松。你們快點動作,辦好主人交待的事也好早點回去。”
“是。”
那黑衣首領出了房門,他坐上馬車休息了一會后,只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來。
當下,他拉開了車簾,跳下了馬車。
看到幾人身后,那走路時雙腿軟得不成樣的伍城,黑衣首領眉頭一皺。
他走過去,就這么提起伍城,把他扔回他自己的馬車后,黑衣首領一手壓在他的肩膀上,慢騰騰地說道:“伍城,聽說你在建康混得很不錯?官聲好,在士林中也有聲譽?”
伍城聽到這里,眼眶都紅了,他一個勁的哆嗦,白著臉苦苦求道:“壯士,君子,求你把那畫還給伍某。你要什么,伍某去幫你弄。”
黑衣首領聽著他的話,卻是哧地一笑。
他伸出手,在伍城的臉上慢慢拍了兩下,冷冷說道:“你以為我們稀罕你那點黃金?”
“那你們要什么?女人,還是官位?你們盡管說,凡伍某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只求你們把那畫還給伍某。”
這時,后面傳來一個哧之以鼻的聲音。只見一個大眼睛的黑衣人走了過來,他朝著伍城冷冷說道:“別做夢了,你那點東西那點權勢,我們還不放在眼里。”
這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太駭人,當下伍城愕然抬頭看向他。
那大眼睛的黑衣人把他上下打量幾眼,淡淡說道:“我家主人留下有你親手寫了艷詩和你的個人印鑒指印,并且是與嫣夫人歡好的。只是讓我等告訴你一句話。”他從腰間拔出劍,寒森森的地黑衣人臉頰上劃了一道血痕,然后,那劍轉向他胯下處。
在伍城哆嗦個不停時,那黑衣人湊向他,壓低聲音輕輕地說道:“我家主人說,他最痛恨身為儒家士大夫,卻像條狗一樣,行這齷齪yin賤之事的人。他先替你收著那畫,如果你以后克己復禮,謹言慎行,修身養性,真正像個君子了,他也許會把那畫還給你。可你若是再犯,他會把這種畫弄個七八十份,給你的上司,你的同僚,你敬愛的先生,還有青樓中,對了,還有嫣夫人的夫婿那兒,你的岳家,通通給送上一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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