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縈站在車板上,她含笑而立,目光明亮而平靜。看到她這白袍飄然,迎風而立的模樣,策馬走在劉疆身側的郭允嘀咕道:“明明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女的了,她還在招搖,主公你看,那邊一個小姑眼淚都出來了。”他朝一側一指,劉疆淡淡一瞟,見到那女子的面容時,卻是一怔。那女子雖然一直有意地掩藏自己,可他一眼還是認出,她是鄧蘆……看到鄧蘆,劉疆便想到盧縈的頑劣,不由眉頭一蹙。郭允還在他身邊嘀咕,“想來想去,自打結識盧文以來,她就只有懷孕苦侯著主公出現在那幾個月,和生產前后這幾月里老實乖覺。主公,我總算明白了,為什么你從來不向她解釋你與鄧氏定下婚約一事,你就是想讓她犯犯堵吧?”這一次,他的聲音一落,一側的執五瞟了他一眼。郭允與執五共事多年,早已對他了如指掌,一對上執五的眼神,郭允大震,轉眼他不敢置信地低叫道:“還,還真是這樣?”執五看了劉疆一眼,見他不置可否,便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錯,主公與鄧氏定婚,本就多此一舉,純為堵她而為……盧氏平素太過猖獗,那陣子難得見她失神,要不是擔心早產,主公還不會這么快現身。”說到這里,執五頗為贊賞,“不過主公這招險棋著實走對了,我看盧氏,現在溫柔多了。”郭允嘴巴張了張,半晌才苦笑道:“主公,你這,這也太壞了點。”他砸巴道:“這也太黑了。”劉疆沒有理會。就在這時。一陣喧嘩聲從左側傳來。喧嘩聲突然而來,十分的響亮。眾人剛剛轉頭,便聽到一個洪亮的聲音叫道:“盧文。”帶著數十個護衛,扶著一個明顯有了點醉意的青年沖過來的,正是幾個鄧氏旁支子弟。他們大搖大擺地攔在盧縈前進的路上,在逼得盧縈等人不得不停下時,一人對著耿六說了一句什么,令得明顯有點醉意的耿六騰地抬起頭來。他抬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白袍俊美的盧文。看著她。突然的,耿六紅了眼,他哽咽著,朝著盧文扯著嗓子嘶叫道:“盧文,你到底是男還是女?”啞著聲音。他厲聲質問道:“阿文,我對你一腔熱忱,你怎能如此欺瞞于我?”耿六這一句質問,其實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惑,一時之間,四下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喧嘩。一瞬不瞬地朝著盧縈看去。盧縈低頭。她靜靜地看著耿六。這時的她,站在車板上,負手而立,白袍飄然。翩翩郎君的風范溢于言表,簡直是該死的俊得勾人魂魄!她定定地看著耿六,薄唇一啟,俊美冷峭的臉上閃過一抹愧色。“抱歉。”盧文開口了,聲音一如往常那般清冷如冰玉相擊。“耿軒,我很抱歉。”雖是一臉愧色,可她的風度依然無可挑剔,依然俊得讓人想要落淚。事實上,耿軒也落淚了。他淚流滿面,慢慢伸手捂著臉,他啞聲問道:“為什么,為什么要騙我?”在他一聲一聲質問時,一個鄧氏少年走了出來,他盯著盧縈,突然轉向劉疆,扯著嗓子厲聲質問道:“太子殿下,便是這么一個不男不女的妖物令得你迷戀了么?你身為儲君,竟置家國體面于不顧,你對得起陛下么?”這少年的質問,嚴厲而直接,那一句句話,直像刀子一樣重重地砍中人的心口!就在這時,面無表情的劉疆突然喝道:“堵住他的嘴,給孤扔出去!”一聲令下,使得兩個護衛閃電般地撲到那少年面前,把他反剪雙手堵住嘴巴,再提起躍出人群時,劉疆沉了臉。而隨著他臉這一沉,四下陡然安靜起來,于無比的安靜中,隱隱還有人牙齒相叩的聲音。不遠處,隱隱有老者低聲說道:“天子之怒,流血千里……”在無比的安靜,讓人窒息的沉悶中,劉疆冷而沉的聲音緩緩滑過眾人的耳際,“盧氏,是我劉疆的妻室,馬上便是堂堂太子妃!下次再有人敢對她胡言亂語,休怪孤辣手無情!”聲音一落,眾人齊齊俯首,便連耿六,也被幾個耿府的仆人趁機捂著嘴拉了下去。耿六等少年一被拉下,車隊便再次起動,于無比的安靜中,眾人只聽得盧文的聲音清冷地傳來,“耿軒。”她朝著那個被拖得遠遠的青年說道:“盧文欺瞞于君,甚是愧疚,然而,盧文永無悔恨!”四下一靜,而被捂著嘴的耿軒,已嘎嘎著無聲地大笑起來。也不知車隊走了多久,突然的,從一個閣樓下傳來一個少年尖利的質問聲,“盧文,你明明是個婦人,怎地還扮成男子。難道,你就這么喜歡讓世人以為,太子殿下有男風之好么?”那少年的聲音特別響亮,分辯度極高,四下這么吵,他一開口,居然能令是人人聽見。在少年的質問聲中,眾人都轉頭看向盧文。盧文依然負手而立,其風姿神態,比天下任何一個男子還要俊雅。聽到那少年的質問,盧文抬起頭來。她看著那少年良久,突然一曬。這一笑,直如月破云開,湖中霞光,直是艷麗得讓眾人瞬那間失了魂。于眾人閃神之際,盧文露出一口白牙,她振了振身上的白袍,一派嚴肅地說道:“我盧文是貧是富,是權貴還是風月中人,是人人稱頌的少年英杰,還是人人唾罵的不男不女之人,對于太子殿下來說,有甚么好在意的?我就是我而已,從我還是一個破落戶時,我便與太子相識,一路走到如今,難道因為我穿了一身男袍,便令得太子蒙羞了?”聽到她的話,那少年一怔間,四周嗡嗡聲更是大作,盧文的話雖然簡單,其中透露出的,她與劉疆那深厚的情意卻不容懷疑。在眾人齊刷刷看向威嚴高貴,仿佛不近世間的太子劉疆時,只聽得郭允帶著疑惑地嘀咕聲傳來,“我怎么聽來聽去,她盧文都是在說,太子非她盧文不娶,無論她盧文是男是女都傾心相付?主公,你不是說你已把她征服了嗎?”這話懷疑的話一出口,當下,劉疆的臉一黑。他在盯了郭允一眼,令得他頭一縮裝起烏龜來后,劉疆克制著怒意,沉聲命令道:“走快點。”“是。”車隊的速度在無形中開始加快。“清查四周,不許再有人質問盧文。”“是。”劉疆的命令剛下達,只聽得前方傳來一陣激動地叫喊聲,“阿縈,看這邊,看這邊!”歡笑的,大叫著的,正是尚緹,她因過于興奮,臉蛋都變得紅樸樸的,在她的身邊,站著王尚莫遠文慶等人,再一看,那個戴著斗笠,正定定看向她的,有點失魂落魄的青年,可不正是羅子?對了,羅子的身后,是平府一大家子。而此刻,這些不管是昔日與她有情誼還是有怨的人,都在定定地看著她,目光中多數含著歡喜。在盧縈的目光掃去時,陡然的,平府那一塊沸騰起來。看到他們開始像潮水般涌來,劉疆沉冷的命令道:“去一個人警告一下漢陽平府。”“是。”盧縈沒有注意到平府那先是沸騰,后又迅速垂頭喪氣的場面,她只是迎上了尚緹等人,朝著他們燦然一笑。這一笑,幾人都紅了眼眶。在盧縈的馬車就要擦肩而過時,盧縈清楚地聽到尚緹叫道:“阿縈,我們都沒有背叛你。”這話一出,盧縈一怔,她不由想道:難道那些人想要鼓動的,并不僅僅只是已在洛陽的蕭燕?便連尚緹她們,也被那些人打過主意,只是被拒絕了?太子劉疆在親自迎進盧文后,因隨同盧文前來的,還有數萬風月場中人和下九流的人,一時之間,整個洛陽城完全陷入了歡樂的海洋。而這種歡樂,隨著太子大婚的日子期一日一日接近,已經達到了無可遏阻的地步。幸好太子早就有了周全的布局,才不至于因為龍蛇混雜,下九流人齊聚,而在天子腳下弄出不可收拾的局面。饒是如此,明明揭穿了女子身,卻依然囂張地用男裝示人,風光進入洛陽的盧縈,還是引起了大儒們和朝臣們的不滿。不過也是奇怪,不知劉疆做了什么手腳,從陛下到陰后一派,全都嚴肅禁止眾人非議太子和盧文。于這種極致的熱鬧喧嘩中,大喜之日到了。而在大婚來臨這一日。整個洛陽城都沸騰起來了,還是上午,所有人就在翹首以盼。因婚禮是在黃昏時取行,到得下午接近黃昏時,滿城的洛陽人,才真正激動起來。此時的街道旁,聚集了無數的人頭,不管是樓下的街道,還是上面的閣樓,全都是人頭涌動,人聲沸騰。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大叫道:“快快,來了,來了!”那叫聲一落,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清亮悠遠的女子歌聲。那歌聲徐徐而來,清遠綿延中,隱有高山流水之妙。眾人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不需要任何樂器,便這般反復吟育頌嘆的歌聲,不由自主的一靜。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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