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樓的培根飯店，猴子吃得那叫大快朵頤，風卷殘云。
楚云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心驚，感覺那是幾天幾夜沒吃飯的難民涌入，他連忙給大口奔飯的猴子遞去杯水，就是怕他給噎著。
“小猴子，你慢點吃行不，又沒人跟你搶。”
就連林若曦也看不過去，皺著眉心發話了。
礙于隊長的面子，猴子總算文氣了一點。
吃完兩大碗醬肉燴飯，這只食量不小的猴子拍拍自己圓鼓鼓的肚皮，舒坦地靠在了培根店里的椅子上，楚云看他總算吃完了，這才問：“猴子，你出啥岔子了，怎么突然鬧這一出啊？”
“師傅，你有所不知，我媽逼得我看書，我就給逃出來了。”
林大小姐白眼一瞪：“逼你看書又不是讓你去死，用得著這么大的排場，離家出走嘛？”
“隊長，我天生不是讀書的料，看到書本上什么ABC，之乎者也的東西我就直犯困，我媽還非逼得我念書，而且還定下了一年里不許碰電腦的規矩，甚至把我的零用錢也全克扣了，每天每夜補習班，我實在受不了，才只能來投靠你們來了。”猴子低著頭，老是時不時地看向楚云，他現在已經知道海陵公館是誰說的算了，希望他的這個師父能在隊長面前說說好話。
楚云卻在一旁沉默地抽著煙，似乎在想著什么心事。
“你說怎么辦？”林若曦歪過頭，也看向楚云。
楚云這才開口：“我說猴子，你要知道這個社會很現實的，電競能成功的那是絕少的一部分人，說到底就是以青春作為籌碼，在賭博，賭贏了，名利兼收，賭輸了，這一輩子就只能渾渾噩噩地沉淪度日了，就算這樣，你也要堅持？”
“師傅，我早說過了，我這輩子的全部夢想都押在電競上了。”
楚云盯著猴子的眸子，在閃閃發亮。
他不由嘆笑一聲，果然，什么樣的師傅帶出什么樣的徒弟。
“猴子，你就這么跑出來，家里人還不知道吧？”
“我留了張字條，說去投靠朋友，非混個出人頭地才回去……”猴子說話越來越小聲，到了最后他就只是偷偷再看楚云的表情了：“師傅，你可得收留我呀，除了你這里我也沒別的地方去了。”
楚云抽了口煙，苦笑了一下，只能到自己的口袋里翻出手機：“號碼是多少？”
猴子一愣：“什么號碼？”
“你媽的手機。”
猴子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仿佛楚云要號碼是為了要叫快遞公司上門來打包退貨一樣。
“行了，又不讓你說，把號碼報來，我來跟你媽說。”
猴子素來精明，他一聽楚云的話就聽出了隱有要收留自己的意思，趕忙報了個號碼給楚云。
楚云按猴子給的號碼撥了電話，呼叫響了三聲，電話通了。
“你好，哪位？”電話對面的聲音一聽，感覺就是很知性的女聲，只是聲音里透著一股掩藏不了的疲倦。
楚云一愣，然后想起自己的職責邊說：“我是猴……不，侯邵峰的朋友。”
電話對面的女性頓了一頓，然后問道：“邵峰現在在你那邊是嗎？”
“嗯，我怕他出來時候沒說去哪，這會給你打個電話報聲平安。”
“不好意思，邵峰到府上打攪你們了……”
“不會不會，猴子……不，邵峰年紀雖輕，但是人很機靈，又討喜，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他的。”
猴子的母親一時間不說話了，還好楚云有耐心，等了半晌，才聽到她的聲音，支吾的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我……有句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那個，如果問的不好請你別往心里去，畢竟我們當父母的也是惦記著孩子的好。”
楚云笑著說：“您直管說就是。”
“你就是邵峰說的那個師傅是嗎？”
“鄙人楚云，應該是您說的那個人。”
“那么，你就是靠打游戲作為職業的對嗎，我對這方面不是很懂的……”
“差不多就是這樣，沒錯。”
“我能問問你打游戲大概一個月能掙多少嗎，還有，這個市場穩定嗎，我聽說打游戲是門青春飯。”
楚云心里暗嘆，不愧是家長，問出來的話直指矛盾的中心。他眼睛瞄了一眼坐在邊上的猴子，豎起了那對招風耳，似乎想要努力聽清電話里的聲音一樣。
楚云彈了他一下腦袋，繼續說道：“這事我不能瞞著您，游戲這個市場是吃青春飯沒錯，他就跟其他的體育競技項目一樣，參加奧運會，拿了冠軍的自然名利雙收，就算老了以后還能再國家隊里任職教練，一輩子衣食無憂。但是下面餓死的也是一抓一大把，誰也不能打包票自己努力練習了，就能奪冠軍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楚云說的這么直白，就連林若曦都皺起了眉頭，猴子干脆絕望地把臉貼在了桌子上抱著腦袋掩耳盜鈴了。
終于，楚云又聽到了電話里猴子媽媽的聲音，她嘆了口氣：“謝謝你肯這么直率地告訴我這些，我和邵峰交談不多，但是每次他提起游戲，提起你們這些朋友的時候，總顯得很快樂……”
楚云不知道怎么接口，只能靜靜地聽她繼續說。
但是對方卻突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你能跟我說說，我家邵峰在這方面，有前途嗎？”
“什么？”倒是楚云理解不了了，他本想著接下來就該聽猴子媽媽大倒苦水的時候，對方卻突然來了這么個轉折。
“他很用心，也很努力，本身擁有很高的天賦，如果是他的話，很有可能作出一番成就。”
“是嗎……”對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楚云似乎聽到了壓抑的哽咽聲，但他忍住了沒響。
“我有一個請求，能拜托你嗎？”
“您說。”
“我家邵峰年紀還小，不免要走很多彎路，希望你能幫幫他，多多提醒他，不管未來他能不能成功，家總歸是家，希，希望他……能夠多回家來看看，就算失敗了也……不要緊的。”
楚云點點頭：“好的，我會轉告給他的。”
“太感謝你了。”
“沒事的，這個是我的電話號碼，還有，我們的地址是秋楠市華云路666號的海陵公館，有事常聯系。”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楚云掛了電話。
猴子的眼睛直愣愣的等著他：“我媽怎么說，是不是要來把我帶回去啦？”
楚云覺得奇怪，從對話上來看，猴子的母親不是個不講理的人，為什么看這樣子把猴子逼成一只驚弓鳥的模樣？
他搖搖頭：“沒，你媽啥都沒說，就把你委托給我們了，看來是默許了吧。”
“我媽？真的？”猴子一臉不肯相信的模樣。
不然還怎樣啊？你都離家出走了，強行帶回去總不可能把你鎖一輩子吧？
楚云白了猴子一眼，猴子心虛地從椅子上老老實實地坐下了，聽候發落。
楚云想說些什么，可話一到嘴邊，全都哽住了。
他看了一眼猴子那灼灼的目光，和當年的自己何其相似，千言萬語都流作了嘆息。
“猴子是咱們戰隊的人，我也替他求個情。”楚云轉頭說話的對象是林若曦。
林若曦看著他一會，點了點頭：“小猴子就在樓上找一間房吧，反正空著的多，也沒人住。”
猴子喜出望外：“那我住師傅的旁邊？”
楚云笑著點了點頭：“去吧，把你的大包小包搬去房間收拾一下。”
楚云這話還沒講完，猴子便一溜煙跑掉了。
讓飯廳里剩下的兩個人不由面面相覷，留下了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