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黃氏拿了一卷小冊子進了融雪院。吞吞吐吐遞過來:“你好好看看,這是人倫大理。”
一翻,嗷嗷,傳說中的私房小冊子,春/宮圖是也。二十一世紀的熟女拿它當學習教材顯然不可能。林若拙從頭翻到尾,郁悶的臉都要皺到了一塊兒。
這個人體比例,好扭曲。某個部位的描繪,好惡心。她懷疑,真正古代的十六歲小姑娘,給看這個,洞房那天真的的不會造成心理陰影?
“可看懂了。”黃氏頭一次話說的支支吾吾,好在表情端的正。仿佛真是一件很嚴肅的事。
然而,林若拙一句話就讓她噴了。
“好惡心。一堆松垮垮的肉,太惡心了。”
她就弄不明白古人是怎么想的。該寫實的時候可著勁修改,比如普通人物圖。該美化一點的,又拼命寫實。寫實的未免太老實了,男主角松扁扁的屁/股,肥肉一圈的大腿……看不下去了。要是赫連熙長這身材,她情愿一輩子守活寡!
還有那女主角的身材,那么大一個臀部,那么小一個腳,惡——看著這樣的圖都能硬,這里的男人該有多饑渴?
嫌棄的兩根手指一拈,合上那書冊。推的遠遠:“不行不行,再看下去我要做惡夢的。”
黃氏臉上差點開了顏料鋪子。這丫頭啥時能有點正常反應?羞澀什么的沒有就算了,這種嫌棄,哎呦!她不會拒絕洞房吧?
這可是個嚴重的問題。黃氏那個急,難道還和繼女探討男人身材?氣的狠拍了她一下:“畫是畫,人是人!瞎想什么!到時候你聽七皇子的就行了。”
又是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林若拙翻了個白眼。
被這么一搞,黃氏也沒啥不好意思了。拿過那本書,噼噼啪啪指了其中幾個圖:“這幾個給我記住,容易受孕的姿勢。”
林若拙繼續翻白眼。x生活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高操。整篇婚前性/教育都沒有提到高操。難怪考據說有的古代女人一輩子都沒經歷過,對男女情事不感興趣神馬的。太可憐了。
話說,不會是古代的男人為了掩蓋自己的無能,特意不教女人這些的吧?
很有可能。
“發什么呆呢!”黃氏氣的又拍她。說這種話題也能發呆,娘唉!這丫頭不會洞房的時候也發呆吧。
算了算了,想想林若拙的性子。黃氏深以為,失寵估計還比得寵強些。遂不再教,只命她再三記牢幾個受孕姿勢,又說了些受孕的忌諱,包括行房日期等等。
林若拙終于可以顯擺一下科學:“不對。兩個天葵日中間幾天才是最佳日期。”說罷,洋洋得意的等驚詫,等表揚。
誰知黃氏一把拍開她:“我生了兩個不比你清楚。少胡思亂想!”
得,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推廣科學的道路是曲折的,同志仍需努力。摸摸腦袋送走黃氏。垂頭喪氣的將小冊子塞進箱子最底部,洗洗,上床睡覺!
一夜好眠,第二天,東方尚未泛白。就被平媽媽、夏衣、小喜、小福給拖了起來。
大家好像全都不用睡早覺,剛洗完臉,穿上單衣。披上梳頭專用的云肩,屋里就呼呼啦啦來了一大群人。
全福太太請的是京中有名的齊太太,這位生了五個兒子。公婆喜愛,丈夫敬重。乃已婚婦女高標準楷模的不二人選。
參觀過幾個姐姐婚嫁現場的林若拙知道,高門大戶的新娘妝容自有一套規范,不是臉皮堪比石灰墻,唇紅好若吸血鬼那種。總的來說還不錯。她改良過自己的一套化妝品,顏色比常用的要淡,又有定做的幾樣小刷子、小撲子。小喜伶俐的給講解示范。齊太太笑:“到底是七皇子妃,心思就是靈巧。”
黃氏過來給梳頭:“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林若萱、林若敏、林若靜幾個出嫁的姐姐一并圍在左右,言笑嫣嫣。
林若菡、林若蕪、陳艾,領著小侄女站在一旁看熱鬧,屋里擠的滿滿。
童氏、郭氏陪著黃大太太等親戚女眷在前廳喝茶,林老太太坐在上首,臉上的笑就沒停過。
似乎剛將鳳冠帶好,外頭就來報:“花轎到街口了!”
黃氏緊張的指揮:“別慌,別慌。還有一會兒呢。扶你們家姑娘坐好。小孩子都到前頭去堵門……”
小丫頭又來報,臉激動的通紅:“七,七皇子到大門口了!”
屋里似乎炸了鍋,七嘴八舌的聲音問那丫頭:“來的是幾個人,大門誰去守的?”
守大門的是林若愚,任憑外頭敲的震天響,冷飄飄問一句:“誰啊?大清早的敲門干嘛?”
外頭就喊:“接新婦!”
林若誠高聲喝:“誰是你們家新婦!”
外頭又喊:“林家六姑娘!”
林若愚就回:“太早了,頭還沒梳好呢!晚些再來吧。”
這時候就得做催妝詩,林家大門外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
赫連熙張口就來。將上輩子參加婚禮聽過,現在還未有人做過的催妝詩毫不臉紅的全體剽竊。一口氣連做十幾首,頓都不打一個。
門后面的人全呆了。
外頭高聲喝彩,赫連老八狠狠拍他肩:“好你個七哥!深藏不露啊!”
第一道門很快失守。林若謹、林若信、林若慎得到信,趕緊指揮下人關好垂花門,三人一排站在前。
黃耀斯斯文文的打開折扇:“我這里有幾個問題,還請七皇子答上一答。”
事實證明,除非遇見妖孽天才,不然活了兩輩子的聰明人總要占些便宜。文斗,沒一位能搞定赫連熙。這位連幫手都不需要,溫文微笑、侃侃而談。不但震驚了林家人,陪著來的迎親隊伍也被震住了。
七皇子的學問原來這么好。
垂花門里面的女眷更是激動到無以復加。伶牙俐齒的丫頭們一連串的將現場轉播給林若拙聽。
林若拙一樣很震驚,然而她不是真的小女孩,震驚完了就是警惕。太完美了,完美的很不真實。
黃氏一瞄那張慢慢變嚴肅的臉,手下飛快,麻利的甩出蓋頭給罩住。笑:“丫頭別害羞,姑爺才學好是好事。”
眾人剛剛沒顧上看新娘,這會兒也跟著笑,這個打趣:“到底是姑娘家,臉皮薄。”
那個竊竊的笑。“明兒就不該薄了。”
林若菡和林若蕪兩個,聽的臉通紅。
林若拙在蓋頭低下郁悶:你們哪只眼看見我害羞了?
黃氏緊張的關注,心道花轎趕緊出門。以后愛誰操心誰操心去吧,反正不再是我的責任。
門外足步凌亂,林若謹帶著弟弟們進來。頓了頓,聲音略有些沙啞:“妹妹,上轎了。”
林若拙下意識的站起,忽就感覺自己被誰掐了一下,哇的一叫。林若蕪緊接其上,嗚嗚的哭:“六姐。我舍不得你。”
林若菡又掐了一下,林若拙這才緩過神,哇的跟著哭:“母親。父親,女兒舍不得!”
艾瑪!這坑爹的哭嫁風俗啊!
這個不能怪她,前頭嫁的幾位都有親娘在。人家不用提醒,自然而然就哭了。
黃氏嘴角抽了抽,飛快的拿手帕抹眼睛:“兒啊!女孩兒是娘家客,沒有終老家中的話。我兒這一去,記得上孝高堂,下慈舅姑,勤儉持家……”
眾人有的笑,有的抹淚跟著勸。亂糟糟的一團。
好容易新娘上兄長的背,出門。
覆到林若謹寬實的背上,雙手觸摸到溫熱的體溫,林若拙驀然一動,恍惚看見幼時小小男兒走來,忽又變成眼前偉岸身軀,心中一酸,一顆淚珠從蓋頭里滴落,順著衣領滾進林若謹的脖頸。
林若謹腳步一頓,走的更穩、更慢。
然而再慢也有盡頭,她被塞進了花轎。
仿佛走了很遠的路,又仿佛很快,花轎停了下來。一根大紅綢帶被塞進她懷里,綢帶另一頭微微扯動。順著綢帶,下了轎。
喜娘扶住她,在耳邊輕聲指點:走這邊、跨火盆……
拜天地,送洞房。紅綢被取走。
不知等了多久,一群酒氣熏天的人涌了進來。
一柄玉鑲寶石如意挑開了蓋頭,眼前光線一亮。林若拙下意識的瞇了瞇眼。
抬頭,房間里好多人。男男女女,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七弟妹好相貌。”一個穿著端莊的貴婦笑著開口。
以前就認識的潘家姑娘,現任三皇子妃給介紹:“七弟妹,這是二嫂。”
林若拙不好說什么,只能微微含笑,用眼神打招呼。
人群中,忽感覺有道灼熱的視線在往這邊看,微微瞄過去,角落里站著互相閑聊的赫連瑜和赫連濯。
喜娘端來合巹酒,赫連熙將金子打造的半個匏瓜遞給她。
之后是一碗湯圓,餡不熟。林若拙惡寒的做嬌羞狀說了個‘生’字,一群人起哄叫好。
接著又端過來兩個托盤,各有四只小碗,里面是四份湯羹。味道分別為酸、甜、苦、辣。意思為今后的生活中有各種滋味,需夫妻雙方互相包容。
碗不大,小小的份量只有一口。味道也不濃,酸也淡淡,苦也淡淡,辣就更淡了。只不過同時吃這么幾個味道,舌頭很是受罪。
最后,喜娘將兩人的頭發打了個同心結,絞下,裝入吉祥荷包。衣服也打結擺放好。
屋角數人開始唱撒帳歌,不知哪里來的小孩,連著大人一起,拿著各式桂圓紅棗花生,朝兩人身上砸。
林若拙很擔心被砸到臉,不過顯然大家很有分寸,打在身上不疼不癢。
客人們終于退出,隨著最后一人離開,門被關上。外面,絲竹隱隱,低沉磁性的男子歌聲飄渺傳來,用古老的音調唱著吉祥祝詞。只是那詞不能細聽。咳咳,古人某些時候開放直白的可怕。
室內安靜極了,高高燃燒的龍鳳花燭,燭心發出輕微的噼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