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郡榮哥部屬于歷史遺留問題。◎◎當初李誠中連續作戰,率軍奔襲柳城,成功奪回這座被契丹品部占據數年之久的關外重鎮時,已經是強弩之末。仗著活捉了品部俟斤唯一血脈的兀里,再挾大勝之威,李誠中在大長老完失明的幫助下,才成功說服榮哥投降。
但是榮哥降雖然降了,手中卻還掌握著品部最后一支軍力,如何處理這支軍隊,一直懸而未決。燕郡在榮哥的手中,名義上雖然臣服于李誠中,卻始終在事實上處于的地位,過去的四個月中,李誠中也一直騰不出手來處理燕郡問題,這始終是扎在他心頭的一根刺,讓他寢食難安。
榮哥投降是因為摸不清李誠中的實力,家人又在柳城,是一件不得已的事情。等弄明白營州軍的底細后,營州軍已經度過了虛弱期,成長為一顆足以壓垮他的大樹。但是,僅僅如此就真能讓榮哥徹底死了對抗的心思么?
讓李誠中最擔心的問題在于兩點:一是燕郡距柳城不到百里,騎兵奔襲的話,一夜可至;二是榮哥的兒子戰死在了白狼山外,雖說是兩軍相爭,談不上私人恩怨,但畢竟是一樁大仇。有了這兩點擔心,就算榮哥不起什么心思,李誠中也容不得他繼續在燕郡坐擁重兵了。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就是這個道理。
如今時機雖未完全成熟,營州南部還沒有徹底底定,但李誠中已經等不及了。預備軍方案的拋出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榮哥如果老老實實的聽話,一切都好說,李誠中不吝給他高官厚賞,但如果他起了別樣心思……
李誠中繼續發布命令:“弟兄們在小凌河很是辛苦,也該回來休整休整了,命令:步卒一營、二營、三營各抽調乙都,連同騎兵營兩都、護軍都兩隊、斥候都兩隊、后勤都四隊返回柳城。三個步卒營各自抽調丁都開赴小凌河換防。要求,換防之時各軍嚴格保密,開展夜間行軍拉練。如有泄密者。以軍法論處!”
眾人神色一凜,知道這位李將軍馬上會有大的動作。
“命令:步卒一營指揮使鐘韶檢校小凌河前敵指揮部都指揮使,統轄步卒一營甲都、丁都、步卒二營甲都、丁都、步卒三營甲都、丁都六百人,開展五股河流域作戰計劃。指揮部進駐三河屯,唔,現在應當叫錦城……授予鐘韶隨時出擊的權力,他可酌情對五股河用兵。命令:張興重秘密返回柳城,組建北方指揮部。檢校北方指揮部都指揮使,統帶步卒一營、二營、三營各營的乙都、丙都、戊都及騎兵營、中營后勤都,進駐柳城東北和龍山北麓,開展新軍演練,要求,人人備馬。”
北方指揮部所轄部隊合計一千六百人,其中超過半數為具有作戰經驗的老兵,可以說。營州軍主力都被抽調到了北方指揮部。李誠中留在柳城的僅有中營護軍都、斥候都和jing備都共計四百人。張興重、姜苗和周砍刀都很擔心柳城的安危。對此,李誠中安慰眾人:“榮哥長老不一定會起異心,就算起了異心,這四百人也足夠應付到大軍來援了,老張也不用太擔心,老周還在我身邊。真要出了意外,有老周在這里頂著。我是很放心的。”
一句話說得周砍刀內心熱烘烘的。
營州軍起家的老底子里,張興重、姜苗和周砍刀是最早的軍官。可謂李誠中的三大臂力。在事后的論功行賞中,張興重得到了虞候司都虞候的職位,掌握了總部三司中最重要的軍令權限,并在接下來的戰事中,先后出任小凌河前敵指揮部和北方指揮部都指揮使,成為了李誠中手下獨擋一面的第一重將。姜苗出任的軍職為教化司都教化使,掌握了軍隊思想教育、軍法懲處、考功升遷等重責,雖然不再領兵,但姜苗本人對領軍作戰不擅長且也不感興趣,因此,這一任命也算中了姜苗心意。
唯獨周砍刀的職位不太符合他本人的心思。占據營州后,周砍刀也順應潮流給自己改了名字,畢竟原來的名字對于一個高級軍官來說有些過于粗鄙。改名周坎后,他原以為自己能夠成為李誠中手下另一領軍的重將,卻不想被扔到了作訓司參軍使的位置上,這讓他有些意外,又有些不甘。作訓司雖然是總部三司之一,看上去也地位崇高,與姜苗和張興重并肩而立,但卻沒有了領兵的權力。
對此,周砍刀曾經進行過深刻的反思,他把自己被任命掌管練兵一事認作“失寵”,把自己“失寵”的原因歸結于當年從魏州北撤起就暴露出來的談吐無忌,他認為正是自己書念得少,才“粗鄙不堪”,才讓李誠中對自己“另眼相待”。所以,這幾個月周砍刀著實苦下了一番功夫,跟隨馮道努力念書。
可聽到李誠中今天這一句話,周砍刀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在李誠中心里依然占據著重要的地位,能把柳城和李誠中本人的安危交給他來負責,這是多大的一種信任!
只聽李誠中又道:“老周這些時i練兵辛苦得很,為咱們營州軍打造出一支正規化的強軍,這份苦勞我是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的。可在總部雖然舒服了些,卻也莫忘了自己當年起家的本事。下一步我打算越過醫巫閭山,開辟遼東戰場,不知道老周你還能不能提得動刀?還愿不愿意替某出征?”
周砍刀頓時熱血上涌,“叭”的一聲挺胸立正,激動道:“將軍只管放心就是,某,某就算肝腦涂地,哪怕馬革裹尸,也要替將軍、替咱們營州軍打出一個大大的天下!”
李誠中一笑:“什么肝腦涂地、馬革裹尸?聽說老周最近在向可道老弟請教學問、刻苦讀書,果然是有了幾分文氣,呵呵,成效顯著嘛,都會拽詞了。咱老李不要你肝腦涂地,更不容許你馬革裹尸,這些喪氣話一句都不許提。咱們營州軍的發展越來越好,地盤越來越大,這是弟兄們拼死掙來的,我絕不允許將來享受富貴的時候,咱們這些人里少了誰。姜苗、老張,還有老周,你和可道老弟,一個都不許少!誰要是敢先于我老李離開,哪怕埋到土里,我老李也要跳著腳把你挖出來,好生罰你幾碗烈酒,把你灌活過來不可!”
幾人聽罷都是哈哈大笑,周砍刀渾身上下暖洋洋的,咧著嘴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張興重心思機敏,早就知道周砍刀肚子里那點想法,此刻上來捶了捶他的肩膀,兩人相視而笑。
笑罷,話題重又回來,李誠中就北方指揮部的任務和訓練做了幾點提示和說明。和龍山北麓離柳城七十里,騎馬行軍三個時辰便可趕到,緊急情況下甚至用不了兩個時辰,只不過兩個時辰的話,趕到的軍隊也沒什么戰力了。
張興重已經完全明白了李誠中的意思,道:“某會將行軍拉練作為演練重點。”
李誠中又道:“白狼山第一期學員已經畢業返回柳城,作訓司繼續開始第二期學員培訓。虞候司和教化司要盡快將第一期學員的分配事宜處理好。”
姜苗考慮問題比較周到,他提出幾個幽州豪門子弟的去處問題,這些人包括王思禮、李承晚、趙橫、趙原平、崔和。
王思禮和李承晚分別是王思同和李承約的庶弟,是李承約拜托李誠中看顧的家人,同時也代表了王敬柔和李君cāo兩位盧龍高層與營州軍結好的意思,這兩人本身弓馬嫻熟,在白狼山軍校表現優異,又與李誠中交好,按照姜苗的意思,是想分入總部三司任職,既安全又穩妥,將來起點也高,等到軍務熟悉后更能放出去領兵。
而對趙橫、趙原平、崔和這三個趙大將軍派來的人,姜苗的意思是分入后勤都,或者再降一等,進入即將成立的預備營任職。
對此,李誠中的態度則是:要做到公正,與其他軍校學員一律同等對待。既不眷顧,也不敵視,該怎樣就怎樣。
姜苗有些擔心,趙橫的志愿是到虞候司任職,趙原平想要到基層部隊帶兵,崔和則想去后勤都辦事。崔和想去后勤都倒還罷了,虞候司和基層部隊領兵都不是什么閑散職位,趙橫和趙原平若是身懷異心,恐怕會對部隊的忠誠有影響。
李誠中搖頭道:“我早就說過,有序的體制建立之后,個人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是有限的,就算他們想蹦跶,也蹦跶不出什么花樣來。如果身懷異心,難道他的上下同僚都是瞎子?難道你們教化司是吃白飯的?”
對于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營州軍,李誠中還是比較放心的,別的不說,參謀本部的創立將軍權從個人手中分散到了多個環節,營州軍和這個時代其他軍隊的重要區別在于,一個軍官的忠誠與否已經顯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帶兵主官一聲令下就能令手下軍隊造反的事情已經不屬于營州軍考慮的范疇之列。同時,與后世不同的是,沒有了電臺等先進的遠距離通訊方式,總部三司中的參謀人員想要充當間諜的角色,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得了李誠中的原則xing授意,姜苗立刻就將這幾人的去處做了一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