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一更送上。
營州的夏天,各項內政全面鋪開,從柳城到燕郡,再到錦縣、遼城、建安等地,都在如火如荼的大建設之中。
營州軍的軍隊建設也在緊鑼密鼓進行當中,左右廂的框架已經搭建完成,白狼山軍校正在大規模培訓基層軍官骨干,柳城和懷遠軍城外的新兵訓練營,各種號子震天階響亮。
李誠中成天里忙著軍民諸事,常常工作到深夜也無法回后宅歇息,通宵達旦,往往累到極處,便在桌案上趴一會兒,瞇瞪片刻,然后翩然驚醒,繼續挑燈奮戰。雖然疲勞,但他內心里卻很是充實和滿足,看著營州迅速的向前飛躍式發展,便如守著自己的孩子一點點長大一般,他終于體會到后世國家領導人為何i夜cāo勞而不舍歇息,那種期盼和成就感,是無法用言語來敘述的。而自己的體會,卻要來得更加強烈一些,畢竟營州屬于李誠中,只要李誠中槍桿子硬,這片地盤就是他個人的私有財產,這種軍閥獨有的專屬xing,是后人體會不到的。
我的地盤我做主!
營州規劃中的官道為一橫三縱,即從榆關到柳城、經燕郡至懷遠軍城、再到遼城,繼而東向渤海國西京的東西大動脈,以及燕郡至錦縣、懷遠軍城至扶余、建安至遼城的三條南北主干道,如今這項工程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承包給了商戶們,正在努力建設中。
東山鐵廠的高爐設計方案已經出臺。“科研觀”也在加快建設,三發式手弩開始量產,標志著營州在科技樹上的攀爬開始起步。
遼西工業基地和遼東糧食基地的布局已經完成,就等其生產效應的放量噴發。
丁口增加到了四十萬,這個規模級的勞動力基礎已經能夠初步滿足營州的發展需要。
而軍隊,一旦三個月的訓練期過后,李誠中將握有六千多以最新方法訓練而成,其中含有大量經歷過豐富戰陣經驗老兵和基層軍官的主戰集團!
在東征所獲得的巨量財富的刺激下。整個營州都在高速運轉,不停的積蓄著力量。
當盧龍軍在南方迭遭慘敗的同時,李誠中卻在北方連獲勝績,他的聲望已經在整個盧龍軍中開始上升,以營州為龍頭,帶動平州、薊州、幽州等北方州府欣欣向榮的發展局面,成為了盧龍軍中引人矚目的一大亮點。
城中商鋪繁榮、道上車水馬龍。這種欣欣向榮的局面與河北南部西部、河中、河東的戰亂形成鮮明對比,讓張茂安看得心潮澎湃,激蕩不已。那鄉間緩緩升起的炊煙,田埂間一壟壟的青苗,草場上悠閑的牧民,越是臨近柳城。張茂安越是生發出莫名的感動,不由眼眶都濕潤了。
沒有經歷過那種膽戰心驚以求生存的局面,沒有體驗過一路烽煙、滿地尸骸的可怖景象,是無法體會張茂安此刻的心情的。張茂安自去年隨張居翰前往河東后,所見所聞全是頻繁的戰事。今天你殺過來,明天我殺過去。今天你屠我一村,明天我燒你一城,普通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可謂朝不保夕,人命賤如狗。張茂安還算好的,他緊跟在張居翰身邊,還沒有到需要親自上陣廝殺的地步,但后期河東軍最艱險的時候,張茂安和張居翰都曾經提刀登上晉陽的城頭,雖不曾真個上前廝殺,卻也親眼目睹了戰事的慘烈。
所以在李誠中親自給他布上一盞酒水,親自為他的碗中添上一塊香噴噴的羊肉時,張茂安忍不住哽咽了:“都督……”
李誠中微笑的看著他:“文毅,先別急,飲了酒,吃些東西再說話。”
張茂安自晉陽返回,路上千里之遙,此刻剛換過衣裳,稍微梳洗了一把,卻連飽飯都沒吃上一口,著實餓得很了,他知道李誠中體恤自己,連忙點點頭,先把酒飲了,放開肚子大吃起來。
李誠中也不打擾,就在一邊慢慢啜著酒水,微笑坐陪。他如今已是營州都督、壯武將軍,早非昔i小小的宣節校尉,就這么耐心陪著一個小小閹宦吃飯,對張茂安而言,真心是極高的待遇了。
李誠中看他吃得急迫,安慰道:“慢慢吃,文毅別急,不夠還有……來,再飲一盞。”又為張茂安滿上酒水。
張茂安心下感動,舉盞飲了,酒盞卻不曾放下,遮擋著面龐,直到將眼淚以手背悄悄蹭去,才落下來,又道了聲:“都督……”
李誠中笑道:“一別經年,文毅怎么生分了,別都督都督的,還是叫我李兄,或者自成兄,當年文毅幫我打過張九生那潑皮,咱倆可是有戰友之誼,我雖然如今當了都督,卻還把文毅當好兄弟看待。先吃完飯,有什么話吃飽后再說。”
張茂安拼命點頭,深吸了口氣,繼續舉箸。
等吃完了,李誠中又命人上好茶水,才問:“文毅怎么來的,說說,你不是在河東么?張監軍如何了?”
張茂安經過這么一年后,已經沉穩了不少,不再是過往那個意氣風發,夢想著戰場立功的熱血青年,李誠中雖然待他一如既往的親厚,但他卻自知自己的身份,仍是以“都督”敬稱:“都督,咱家跟隨大人前往河東,真是見識了不少,以往只知戰場之上可建功勛,卻不知其中幾多白骨……”
就這么一句話,足以說明張茂安轉變了不少,李誠中點頭:“有了這番見識便好,將來對你也有莫大的好處。這次回來所為何事?”
張茂安道:“說起來慚愧,咱家這次回來,是投奔都督的。”
李誠中道:“談何投奔?來了就好,有我老李一口飯吃,就不能讓文毅餓著肚子。難道河東情勢已經到了這么危機的地步了?”
張茂安長嘆一聲,道:“形勢不妙。前個月,宣武軍六路大軍齊發,自東、南兩個方向圍攻河東,沁州刺史蔡訓降,都將蓋漳亦降,隨后李存璋丟了澤州,昭義節度使孟遷于潞州降敵,屯將李審建、王周率軍一萬投降、遼州刺史張鄂投降,隨即承天軍陷于宣武之手。河東軍紛紛潰敗,宣武軍一路勢如破竹,直抵晉陽。當時宣武軍于城下挑戰,河東軍無人敢出城應戰,隨后宣武軍攻城,曾經數次登上城頭,若非黑鴉軍死力,恐怕晉陽早就破了。”
宣武軍勢大,李誠中是知道的,但沒想到如今竟然到了這么強悍的地步,連赫赫有名的晉王都被圍在城中,他聽得有些無語,隨即追問:“后來呢?”
張茂安道:“晉王曾經一度想棄了晉陽,北回云州,那幾天連咱家和大人都開始打點行裝,準備撤離了。后來亞子將軍拼死進諫,言道東平王倚仗武力,四處吞并藩鎮,是想要篡奪大唐天下,別看如今勢大,卻不得人心,時i久了,必然暴露出其野心,到時候天下諸藩群起而攻之,必然滅亡。亞子將軍勸誡晉王定要堅持住,只要能夠度過這一難關,必然會有轉機。”
李誠中贊道:“不錯!確實是這么個道理。這個亞子將軍是誰?”
張茂安道:“晉王世子,大名存勖,亞子是其小名,據說是今上給他取的小名,如今河東軍中都這么稱呼他,此人雖然只有十六歲,卻勇猛異常、膽識過人,很得軍心。”
李誠中暗地里一琢磨:“存勖?李存勖?”隨即恍然,暗道怪不得。大名鼎鼎的李存勖是河東軍自李存孝之后的又一猛將,大名鼎鼎的河東軍出過許多猛將,以李克用、李存孝和李存勖最為知名,李存孝死后,李存勖逐漸顯露出過人的軍事才華,其后接過李克用衣缽,襲晉王爵。在朱全忠篡位建梁之后,繼續打著大唐的旗號,與朱全忠爭戰,最后恢復大唐國號,自立為帝,滅了朱氏大梁,統一北方。李誠中認識的歷史人物不多,但李存勖這樣的猛人恰恰是其中一個。
張茂安又道:“去年咱家隨大人赴河東求援,晉王本來不允,也是亞子將軍相勸,河東才出兵的,否則咱們盧龍恐怕已經淪于宣武之手了。”
李誠中點點頭,暗道若是沒有這點眼光,李存勖怎么可能滅得了大梁,成為后唐開國之主?
“晉王聽了亞子將軍的勸,死守晉陽不退,后來連逢大雨,李嗣昭和李嗣源兩位將軍趁雨夜偷襲宣武大營,李存進將軍又勝了一陣,宣武軍才退了。”
李誠中松了口氣:“宣武退了?這么說,河東挺過去了?”
張茂安道:“暫時度過艱難了,但宣武軍只退到河中,他們在河中繼續整兵,準備重新攻打晉陽,聽說東平王趕到了河中,這次要親自督陣,所以情形仍然不妙。晉王派使者向咱們大帥求援,希望大帥能夠出兵,從側翼威脅義武、魏博和成德。”
李誠中搖了搖頭,以他對目下盧龍軍的了解,讓劉仁恭出兵是不可能的,此刻盧龍軍已經沒有再戰之力,大軍屯于范陽,能夠穩守就不錯了,哪里還有余力主動攻擊?聽說大帥正在范陽以東的大安山籌建第二道防線,整個盧龍的人力物力都聚集在那里,怎么可能支援河東?
見李誠中搖頭,張茂安嘆道:“大人也料到咱們盧龍恐怕出不了兵,所以讓咱家跟隨晉王使者趁機回來,晉王使者去了范陽,咱家便來尋都督。也不知大人在晉陽如何,若是咱們盧龍真個不出兵,晉王必將遷怒大人……”他一邊說著,一邊眼眶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