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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同一時間,盧龍軍右組的兩名騎兵從右側方向閃了出去,繞過宣武騎隊沖鋒的方向,直奔對方身后。任遂安的伙長和伍長則各帶兩名騎兵,同樣分左右跑開,兜向宣武騎隊的兩個側面。
劉伙長一邊騎馬繞行,一邊口中大呼:“右組墜尾,中組準備手弩,左組向右組靠攏……任家二郎――任家二郎!歸隊!”
伙長是一名柳城的老兵,最早出身于懷約聯軍馬廂,后來調到幽州軍左廂馬營擔任伍長,去年參加了白狼山軍校初級軍官培訓,然后被奉命組建騎兵軍的趙霸要到趙州軍中,出任伙長之職。劉伙長參加過饒樂山戰役,曾在趙原平麾下作戰,經驗非常豐富。在他的不停呼喝聲中,伙里的新兵們都壓下了心中的慌亂,按照平日訓練時的戰法展開了與宣武軍騎兵的戰斗。
盧龍軍騎兵戰法與河東軍大規模鐵騎沖鋒不同,與宣武軍騎兵的結陣作戰更是迥異,盧龍軍的騎兵戰術非常復雜,從十騎開始,到百騎,到千騎,都有不同的作戰方式,同時還針對沖擊步陣、騎兵對戰、小隊巡弋制定了很多戰術,在訓練中一一練習。
此刻的遭遇戰,劉伙長采取的就是小隊巡弋的戰法,這種戰法是草原騎兵最常用的戰術,即不與敵人面對面交鋒。而是采取游弋的方式,依靠騎射技能來消耗敵軍。趙州軍是新立之軍,騎射技藝自然不太高明,但依靠先進的三矢連發弩,同樣可以完成這一戰術要求。
任遂安一開始的慌張在劉伙長的呼喝聲中逐漸平靜下來,他沒有去管插在左肩窩的那支羽箭,而是忍痛向自己的次騎那邊趕了過去,和次騎會和之后,掉在宣武軍騎隊的側方。等待劉伙長的命令。
劉伙長選擇的草原戰法很是奏效,騎兵分散開后,宣武軍騎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到底是同樣分散開來一一追逐,還是繼續保持完整隊列專殺一方,這是個需要時間思考的問題。
就在宣武騎隊猶豫的空當,盧龍軍騎兵已經完成了對敵人形式上的包圍。中組分散開的幾名騎兵各自跑到了宣武騎隊的左右兩個側翼。取出手弩,等待著發弩的時機。
宣武騎兵也連忙摘下弓箭,但是在戰馬上作戰,騎射是一項非常考驗人的活計,宣武騎兵也同樣只是將箭矢搭在弓弦上沒有發射,他們同樣在等待機會。
就在雙方對峙之時,劉伙長取出了牛角,“嗚咽”聲響起,遠遠的傳向了四方。這是按照之前的戰術約定。不與敵軍正面廝殺,而是要召喚附近的友軍。
宣武軍騎隊當然也明白了盧龍騎兵的用意,稍稍遲疑了片刻,他們也顧不得已經陣亡的同伴,立刻選擇了打馬突圍,向正西方逃去。
面對選擇撤離的宣武騎隊,劉伙長沒有下令硬攔。而是依照平日訓練和演習中的要求,招呼伙里的弟兄,分成兩組,自己和伍長各領一組,從南北兩個方向伴隨著撤離的宣武騎隊一起奔行,將宣武騎隊夾在當中。
一邊奔行,劉伙長一邊命令手下弟兄,時不時沖到宣武騎隊的近前向對方射弩。南北兩個小組輪番上陣,剛剛奔行了半里多地,便各自取得射落一騎的戰果。
追逐了良久。任遂安發現宣武騎隊中能夠在奔馬上返身回射的騎手很少,似乎只有領頭的軍官能夠做到。劉伙長同樣也發現了對方的問題,于是下令趨前射弩的時候,讓弟兄們繞到宣武騎隊的正后方,避過了那名宣武軍官的射箭角度。
任遂安趨前射了兩次,第一次三支弩箭全數落空。他只得退回到本隊之中,在奔跑的戰馬上重新上弩。輪到他第二次趨前射擊時,終于射傷一人,也算小有功勞,但很可惜沒能將人射落馬下,中弩的宣武騎兵背甲稍厚,弩箭雖然穿了進去,但一眼就能看出來,入肉不深。
盧龍軍騎兵的遲滯戰法令宣武騎隊逃跑速度大大降低,惱羞不已的宣武軍官下令向劉伙長這邊返身殺來,但除了浪費更多的時間外,別無用處。劉伙長帶著弟兄閃避了出去,并不與對手交鋒,令宣武軍騎隊無可奈何之下,只能繼續選擇西逃。
一路上,劉伙長又吹了兩次號角,向附近的友軍指明攔截方向。很快,左右兩側前方便顯現出陸續趕來的盧龍騎兵,慢慢將奔逃的宣武軍騎隊堵截了下來。
望著四周往來馳騁的盧龍騎兵,宣武騎隊的軍官倒也心狠,指揮麾下殘余的七人向堵在正前方的盧龍騎隊發起了殊死沖鋒。他的勇敢為這場追逐戰增加了幾許悲壯,在數十柄手弩的攢射下,宣武騎隊在夕陽的最后一抹余光中無力的倒下,最前方的宣武軍官渾身插滿了不下十支弩箭,早已氣絕身亡,胯下戰馬也如同刺猬一般倒在地上無力的喘著鼻息。
只有跟在隊尾的宣武騎兵免遭弩矢的打擊,他揮舞著手中的騎槍奮力向前,想要沖入盧龍騎兵隊列,卻被側后方的一名盧龍騎兵悄然抵近。那名盧龍騎兵來自懷遠,是一名雜胡牧民,自小便生長在草原之上,他的套馬索倏然出手,極為精準的罩在宣武騎兵的頭上,將宣武騎兵從戰馬上猛然拽了下來。
宣武騎兵憤然怒罵著,但他的罵聲只能為自己增添更多的傷痕和痛苦。他被套馬索倒拽著在泥地上拖行了上百步,怒罵聲被呼痛聲所頂替,然后被拖行者下馬輕輕松松捆了個結實。
這是任遂安從軍后參加的第一次戰斗,戰斗的過程雖然并不激烈,但卻耗時半個多時辰,任遂安感到手足無力,渾身大汗濕透了甲胄內的衣裳。這一戰盧龍軍贏得十分輕松,十比零的戰績讓甲都的百名弟兄發出了齊聲歡呼,他們在軍官的指揮下開始打掃戰場。
只有兩匹戰馬是完好無損的,這是甲都的第一次繳獲,同時繳獲的還有一些甲胄和軍械。俘虜的宣武騎兵被帶到一邊,由都頭和參軍兩個軍中最高軍官親自進行問詢,不多時,那邊便傳來一陣陣慘叫聲。
甲都比原定搜索距離超出了至少五六里,相當于在三路搜索中向前凸出了一大塊,究竟是撤回原定的宿營地,亦或是就在此處宿營,還需要與在中路的趙指揮請令。同時,這一次遭遇戰的詳情也需要立刻稟報給趙指揮。因此,兩個弟兄跨上戰馬,向東南方向疾馳而去。
兩個隊正則指揮弟兄們放出遠哨,其余人就地用餐,等待下一步命令。
篝火很快就升了起來,大塊大塊的新鮮馬肉被割下來,架在火堆上燒烤。作為唯一的受傷者,任遂安受到了重點關照,幾個弟兄趕過來幫他解下甲胄,脫下衣裳查驗傷勢。除了本伙弟兄外,還有很多其他伙里的弟兄也跑過來幫忙,他們一邊關心的詢問兩句,一邊忙碌著遞熱水和白馬巾,同時眼里還有深深的好奇,這讓任遂安感到一陣羞愧。
甲都配屬的王醫護取出一個小藥包,用剛剛燒好的熱水調配成糊,然后小心的查看著箭矢入肉的深度。他向任遂安詢問著當時中箭的情況,然后由此又引出其他的問題,有說有笑的問任遂安遇敵時心里怎么想的,有沒有緊張,負傷后疼不疼,這么長的時間怎么熬過來的等等一系列問題。
王醫護問得很快,往往任遂安上一個問題還沒有回答完,他的下一個問題就問了出來,讓任遂安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著,就在任遂安拼命回憶當時的情況之時,王醫護猛然下了黑手,他將箭桿向往一轉,然后拔了出來,毫無提防的任遂安當即疼得慘叫了一聲。
趁著任遂安慘叫的工夫,王醫護飛快將一團布巾塞到他嘴里,然后接過身邊遞來的燒燙的鐵勺,按在傷患處,頓時響起令人牙酸的茲茲聲,同時傳來一股焦糊味。幾個弟兄拼命將任遂安壓在地上,制止住任遂安的抽搐,王醫護趁機將調成糊的藥膏拍在傷口上,又用白麻巾在肩口上纏了幾道,打了個死結。
“好了,放開他吧。任家二郎,這是小傷,箭頭入肉不深,否則還真不敢就在這里給你拔箭……別動他嘴里的麻巾,讓他再咬會兒……大伙兒也要記住,沒有某等醫護在,你們不可自己拔箭……每日換藥一次,麻巾也要用沸水煮泡……好了,都散了吧,留兩個人給任二郎喂食……”王醫護一邊收拾自己的背包,一邊向圍觀的甲都弟兄們囑咐著。
渾身大汗的任遂安漸漸感到好受了些,肩窩處火辣辣的疼痛里,似乎還摻雜著些許微涼。他向王醫護道了謝意,王醫護輕輕一笑,搖頭示意用不著如此。這時,都頭、參軍和左右兩隊的隊官都走了過來,圍到任遂安身邊。
任遂安訕訕道:“某大意了,挨了賊子一箭……”
都頭安慰道:“戰陣之上,受傷很正常,你切莫介懷。聽劉伙頭說了,當時宣武賊子藏在坡下偷襲,你只挨了一箭,也算機敏……其后堅持被創作戰,很是勇毅……此戰乃甲都首戰,雖是小勝,軍中按例也是要策勛一轉的。你們伙是當記首功,還有你,任二郎,除了軍功賞賜外,負傷還可有五百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