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悅遲疑了一下,答應了,金澤滔拍了拍腦袋,嘿嘿笑說:“不太方便那就不去了,我還得在這里等人呢。
如果沒有剛才的意外親密接觸,何悅根本不會猶豫,但既然答應了,何悅卻從不拖泥帶水,干脆爽快,揮了揮手,也不等金澤滔換氣,就顧自在前領路。
路上,金澤滔也把西大教授中風的事情說了下,出了電梯,何悅卻一本正經地伸手:“還沒恭喜你,金大鎮長!”
金澤滔連忙握手,嚴肅地說:“謝謝何主任!我還要繼續努力,積極向何主任靠攏。”
何悅嫣然一笑,在前面帶路,金澤滔看這樓層是干部病房,想想也對,都是老鐵道兵轉業,也是老干部了。
何悅穿的是淡藍短袖上衣和藏青直筒長裙,如果忽略她這張臉,看衣著既成熟又大方,完全是女性領導干部的精干模樣。
金澤滔還在打量她的極有韻律的身姿,何悅卻猛地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金澤滔摸著頭,這都能發現,她背后生眼?轉頭一看,卻見病房入口通道邊上,立著塊照衣鏡,上面還寫著,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卻是給干部病房的醫護人員整理衣帽用的。
剛才自己看的也不是地方,一時間,金澤滔臊得面紅耳赤。
何悅父親住的是單人病房,病房還有個老婦,何悅叫了聲爸媽,金澤滔也在旁邊叫伯父伯母。
床上的何悅父親發白賽雪,短似戟,臉膛四方,眉如劍,金澤滔只覺得他目光掃過,五臟六腑都給看得通透,良久,點了點頭,算是招呼過了,何悅母親極是和藹,對金澤滔又是讓座,又是問長問短。
長者垂問,金澤滔還不好不答,才一會兒功夫,金澤滔差點連小時候尿床的事情都交待了,何悅母親笑瞇瞇地不住地點頭,削了個大蘋果塞給他,金澤滔也只好邊感謝,邊啃得津津有味,何悅母親更是大悅。
何悅在旁邊吃吃笑著,對他父親說:“今天正巧在樓下碰見他,跟你提過的浜海那個財稅所的小所長,是你的崇拜者。”
何父頭發雪白,看他氣色和臉容,年紀最多也就六十出頭,七十不到,說話聲音洪亮:“小伙子,不錯,你的宣講報告,我還聽過呢,比那些書生教授要強。”
金澤滔暗暗吃驚,何父退休前應該級別不低,在永州地婁禮堂的報告會,他只是跟著宣講團試講了半個小時,但現場反響比較好,參加報告會的對象是地委大院的干部,作為老同志,能坐在臺下,至少也是副廳級別離退休老干部了。
不過他的評價有些高,金澤滔連忙鞠躬致謝,何母卻瞪了何父一眼,說:“澤滔,老頭子總是一驚一乍的,別理他,我們再說說話。”
金澤滔心里發苦,嘴巴卻說得比蜜還甜:“阿姨,你說,我聽著呢。”
兩人一個省了姓,一個轉口叫阿姨,關系似乎一下子近了不少,兩人家長里短,從家事說到國事,直聽得何悅和何父目瞪口呆,等金澤滔口焦舌燥,忍不住問何母要水喝時,何父才得空插話:“我終于明白你這嘴皮子哪練出來的。”
何母笑罵:“你這當兵的時光,若是能和我每天念叨一個小時,說不定,你現在都能在省長位置上退了。”
何父有些歉疚:“確實有些對不起你們娘倆了,那時也是居無定所,沒辦法讓你們隨軍,這一轉業回來,小悅都不知不覺長大了。”
何頭叫何軍,生何悅時也快四十了,算是老來得女,對何悅極為寶貝,鐵道兵裁撤后,就復員轉業回永卅地委工作,一直做到人大主任才在位上退下來,正廳干部。
這些都是何母說的,金澤滔還在和何軍閑聊,何悅已頻頻抬腕看表,金澤滔連忙起身告辭,說:“聽何主任說,伯父能喝幾盅,什么時候得空,要好好聽你講講鐵道兵的事。”
何軍還沒說話,何母呵呵笑了:“等老頭出院了,讓何悅帶你過來認認門,以后你要和小悅多來串門。”何母沒把金澤滔當外人了。
金澤滔回到樓下時,西大的學生教授他們都站大堂里張望,金澤滔匆匆告別了何悅,迎了上去,和病人家屬見過面,帶著他們一行見過醫生,了解病情,安排了需要住宿的陪護學生及家屬,就已經日落西山。
看天色已晚,金澤滔打了個傳呼給風落魚,最近,風落魚他們都在永州考察酒店落戶地塊,金澤滔心中已有定址,趁著今晚有空,金澤滔想去實地看看,也不怕天黑,反正就是轉轉。
金澤滔出來時,王雁冰也偷偷跟了出來,自橫門溝事件后,王雁冰似乎長大了不少,性情也變得沉穩起來,但看在金澤滔眼里總覺得別扭。
王雁冰看了金澤滔一眼,說:“我想讓你帶我轉轉,都沒在城里面逛過了,感覺快成了漁姑了。”
金澤滔不由笑了,也就在東源呆了二三星期,就懷念城市生活了,看似成熟了許多,還是小女孩腴氣,拍拍副駕駛座椅說:“上來吧,帶你逛個地方。”
王雁冰快樂地上了車,嘰嘰喳喳地訴說著社會實踐的一些趣事,無非是一些農村里雞飛狗跳的事情,但金澤滔也裝著津津有味的樣子,還不住地發問,待到了地方,快下車的時候,金澤滔說:“其實你這樣挺好,愛哭哭,愛笑笑,性情中人,才真實。”
王雁冰跟在后面,卻低著頭在后面低聲辯解:“我還以為你討厭人家這樣子呢。”
金澤滔暗暗發笑,自衛生院看到張晚晴喂飯后,她就娶力以張晚晴為榜樣,時時事事都以張晚晴來要求自己,結果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不倫不類,反失了真我。
風落魚和曹劍纓等人已經等在那里,這是個依山傍水、鬧中取靜的城中村,民居多為清末或民國時期的江南四合院建筑,但大多破敗,有些已傾覆無人居住,有些推了半邊建了半邊,總之,既寧靜,又破落。
金澤滔卻看得眉開眼笑,說:“破了好,阻力就沒那么大了,曹總要抓緊和趙書記聯系,這一片舊民居都不要拆了,花些功夫花些錢,請古建筑公司來做這個設計,整修整修,是個上好的酒店場所,以后每開一家分店,都要立足特色,優雅做文章”
金澤滔叉著腰,指著村邊的山水草木,頗有揮斥方道,指點江山的豪氣,隨著他的解說,風落魚等人腦海逐漸浮現著這樣一幅風景,小橋流水人家,青山綠樹炊煙,綠瓦青磚紅門,魚躍鴨走,雞鳴犬吠。
永咐地區所在地南門市,最早就是個漁埠碼頭,或許這個背山的小村莊,才是南門市的發祥地。
回來路上,王雁冰還沉浸在想象中:“這破落地方,要真建成象你說的景象,這不是酒店,這是公園了,城市公園。”
金澤滔笑著說:“就是要把海鮮碼頭建成一個城市一道最亮麗的風景,當然,雞呀,狗呀之類的,只是演染下氣氛,真開酒店卻只能把它們關籠里了。”
王雁冰說:“真希望能建成那道風景。”
金澤滔理所當然地說:“那是毫無疑問的,再過一年半載,你回來看看,你這小腦袋瓜現在想象什么樣子,就是什么樣子,不變色,不走樣。”
金澤滔當然有這底氣,每個酒店都他的杰作,他要做到盡善盡美。
此這一段時間,金澤滔就在橫門溝灘涂、永卅醫院和東源鎮三地來回奔波,直到西忖大學學生教授社會實踐和科研合作圓滿結束,才告一段落,中風老教授也已蘇醒,預后情況非常理想,隨著西大師生的撤離,老教授也轉院回西忖繼續治療。
橫門溝二期工程要等到九月臺風季節過后才能動工,前期工作也基本結束,在西大料研組撤離前,產業辦和西大簽訂了長期科技協作協議,宣告西大在東源的社會實踐基地和校地科研合許基地的正式成立。
八月中旬,家里出了兩件大事,父親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都有點語無倫次了:“小滔,趕快回家,出大事了。”
金澤滔嚇了一跳,未及細問,就匆匆交待了工作,風馳電掣地回到了老家大宅院。
待金澤滔回到了家,發現家里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大宅院內外擺開了酒席,這分明是要大辦宴席遠親近鄰如蝴蝶般在大宅院里穿梭,金澤滔站在大院發呆,仿佛成了家里最多余的人,經過身邊的人卻不斷地說著恭喜恭喜的話。
直到表弟商念西出來,金澤滔才弄明白,家里還真出大事了,大喜事,弟弟小海接到了大學入學通知,京城外經貿大學,第一批錄取。
小海高考成績不錯,高出重點杠十來分,但同外經貿大學的進檔線應該還有差距,填報該校也就是圖個盼頭,沒有一點把握,金澤滔倒想起京城東源秀雅大廈莫基儀式時參加的外貿部那個部長助理,隱約記得他姓詹,詹長根,很土氣的名字。本文字由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