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滔有些感動,這些話從一向刻板的曲向東嘴里說出來,非常難得,他斟酌了一下言辭,說:“其實,我已經向領導求援了,產業辦機構和人員編制批準,就是對這些亂彈琴的人最有力的反擊。”
曲向東露出一絲微笑,說:“嗯,干得不錯,不卑不亢,有理有節,做得很好!”
金澤滔卻有些赧然,其實如果產業辦機構編制不被批準,在會上他還有一張底牌,直接祭出曲向東的大旗或者當場向曲向東求援,不過如果真這么干了,他恐怕就成了東源上下的笑柄。
羅才原會不知道曲向東親自給產業辦揭過牌?或者他不記得曲向東曾經許諾過給產業辦正式編制?政治斗爭不是哭爹叫娘!
曲向東說這話是關心,你要真有什么事都向領導求救,那你就等著領導慢慢地疏遠你吧。
金澤滔說這些話,并不是真要向領導討個說法,或要個么道,最多也就給某些人設置一些上升通道的障礙,他最重要的是要向曲向東提出要求。
金澤滔說:“榭榭領導夸獎,不過這事也一分為二,有爭議,也是好事,暴露問題才能解決問題,我現在最多能參加鎮長辦公會議,很多事關灘涂開發改造的事情,都要經黨委會議討論解決,我沒有發言權,接下來的橫門溝二期工程即將上馬,工程招標,開發改造方案,等等都要經黨委會解決。”
金澤滔不是黨委委員,甚至還不是正式娶員,無權參與鎮委鎮政府的重大決策,這對產業辦的工作確實也是個掣肘。
曲向東皺起了眉頭:“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金澤滔也不掩掩藏藏,直截了當地說:“我想向領導建議,能不能考慮解決,東源鎮黨政辦主任羅立茂的黨委委員的問題,其他鄉鎮的黨政辦主任大多掛了上去。”
曲向東對羅立茂有些印象,知道他和金澤滔來往比較密切,或許他沒上黨委委員跟金澤滔也不無關系,他并沒有細問羅立茂的事情,只是點點頭說:“知道了。”
金澤滔心里大喜,曲向東說知道了,那就是知道了,這事已成了一半。
兩人不提正事,卻說起了閑話,金澤滔口若懸河,說了些在灘涂開發改造中發生的一些趣事,特別是西大一些老教授和城市學生在東源農村鬧的一些笑話,曲向東也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地發出笑聲。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帶有濃厚北方口音的聲音:“向東,什么事樂得你這么開心?”
金澤滔回頭一看,連忙站了起來,微微鞠躬:“杜縣長好!“正是上任月余的新任縣長,原省委宣傳部宣傳處處長的杜建學。
春節去曲向東家拜年時曾在他家見過一面,杜建學和曲向東應該有通家之好,往來相當密切,自干部大會后,金澤滔還沒有單獨和杜建學見過面,在這里碰到既感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老姨走了進來,說:“杜縣長也在這里吃飯吧。”
杜建學對老姨也很尊重,說:“芳姨您辛苦了,不麻煩的話就在這里吃飯。”
老姨顯然對芳姨的稱呼極為滿意,笑瞇瞇地說:“麻煩啥呢,不就添把米,多雙筷子嗎?”
曲向東低著頭微微嘆息,自從上次金澤滔改變了稱呼叫芳姨后,老姨就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直到一天,杜建學也跟著叫聲老姨,老姨哼了一聲,理都不理。
杜建學感到奇怪,來過幾次,不叫老姨她還有個招呼,叫老姨反而不落好了,連忙詢問是不是喊錯了,曲向東這才恍然大悟,第二天試著叫芳姨后,早餐還多給加了個煎蛋。
自此,老姨就沒人叫了,大家一律稱芳姨,待老姨出去后,曲向東還狠狠地瞪了金澤滔一眼,金澤滔感覺委屈,我就站著招呼了聲杜縣長,難道這也有錯。
杜建學不管這些事,問:“都說些什么好事,我聽聽。”
曲向東沒好氣地說:“聽他胡扯八扯的,盡是些雞毛蒜皮的事。”
金澤滔不樂意了,州才聽得挺樂的,現在倒成了胡扯八扯了,說:“還真有件趣事要和縣長說說。”
他只提要和杜建學說說,卻偏不提曲向東,你愛聽不聽。說的卻是王雁冰在橫門溝的舊事,這事兩人都聽說過,西大老教授還專門就此事給縣委寫了封表揚信。
當他們聽到王雁冰把圍墻圍住的橫門溝當作農家院落,都掉進深溝里了,開始還埋怨這戶人家不地道,挖溝防賊讓自己吃了個大馬趴,最后發現墜落的是山溝溝,還挺歉意的以為錯怪了人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還真有這樣小迷糊。
不過,難得迷糊,掉落三四米,連肉都不曾蹭落一片,還真是福大命大,說到橫門溝難涂,杜建學有些憂心忡忡地說:“老包縣長臨走交代過的,全縣灘涂基本情況調研已經結束,灘涂開發改造要在全縣推廣,前景不容樂觀,這事你們倆是始作甬者,正好,都在,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金澤滔看了一眼曲向東,杜建學這話沒錯,灘涂開發改造最早就是他們倆提起的,曲向東還專門在常委會上提起討論,浜海灘涂分布幾個鄉鎮,有一部分是無法開發的礁巖密布淺海灘涂。
金澤滔說:“杜縣長,當初曲書記在常委會上提起開發改造灘涂,其初衷是廣筑防護堤壩,有效開發養殖海塘,保護沿海農村和農民的生命財產安全,這件事,無論怎么難做,縣委縣政府都應堅持下去。”
“我覺得對于浜海的灘涂改造,應該區別對待,東源灘涂改造完全可以按照現在模式運行下去,部分沿海灘涂可以比照這個模婁,其他地區應該考慮換一種方式,把灘涂開發跟圍筑防護堤壩結合起來考慮,政府可以不投資,不參股,免費提供灘涂資源,但有個前提,開發一批灘涂,必須負起修筑防護堤壩的義務,也算是一種交換。
當初他恰程云慶的北山縣灘涂開發出了個主意,為了吸引投資,政府退出投資,但可以以收取資源費用的性質,收取一定的費用。
“當然,這是一項長期計劃,以浜海目前的企業資金實力和政府自身的財政實力都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長期艱苦的努力,才能完成這一造福子孫萬代的功德工程。”金澤滔最后總結說。
杜建學長長嘆息:“任重而道遠啊。”
對于剛剛上任的杜建學來說,在全縣范圍內推廣灘涂養殖產業化,既不現實也無助于改變浜海現狀。
曲向東自轉任副書記以來,也曾做過大量的調查研究,但正如他剛來浜海時的印象一樣,浜海在他眼中就是個行將就木的蹣跚老人,市容市貌蒼白,自上到下彌漫著得過且過的令人窒息的腐朽的氣息,各項工作都是被動應付。
他也想努力改變一些東西,但現實很讓人沮喪,除了在東源發生的,一系列令人耳目一新的變化外,浜海經濟發展和社會各項事業這幾年基本上沒有大的變化。
這一切都讓他感覺無力,面對杜建學的多次求教,他也胸無良策,把改變浜海的現狀寄托在推廣灘涂養殖產業化上,顯然是畫餅充饑。
兩人相對搖頭嘆息,金澤滔在一邊聽得清楚,說:“兩位領導,來這里之前,我在家陪了我奶奶兩天,我奶奶快七十了,以前家境貧寒,奶奶衣衫襤褸,沒一件衣褲不是打補丁的,也沒過過一天舒坦日子,但她身上的衣服從來是干凈整潔,折褶分明,看在村里人眼中,奶奶她走路都是昂著頭,挺著腰,從來不會因為日子艱辛而蓬頭垢面,不修邊幅,受她影響,家里人都也都精神飽滿,樂觀向上。”
金澤滔說到這里,看著杜建國和曲向東,兩人都若有所思,金澤滔說:“就比如一間豪庭,如果垃圾成堆,蠅蟲飛舞,臭氣熏天,那么豪庭也變陋室,相的,如果陋室窗明幾凈,光線充足,空氣新鮮,陋室堪比豪宅。”
杜建學和曲向東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睛漸漸地發亮,金澤滔也浮起了笑容,自己的建議對領導有所啟迪,能改變一些浜海的面貌,也不枉自己說得口沫橫飛。
他說:“其實,在領導的印象中,浜海之所以沒有活力,蒼白呆板,精神萎靡,腐朽沒落,歸根結蒂,是因為臟、亂、差,衛生臟,秩序亂,環境差,綜合起來就是兩位領導的最初印象。”
杜建學拍著桌子說:“不錯,浜海就是臟亂差,垃圾隨處亂堆亂扔,蒼蠅蚊子到處飛舞,空氣腐敗發臭,街上行人車輛秩序混亂,感覺就是沒落破敗的形象,這樣的環境,人們的精神怎么能振奮,經濟怎么能發展。”
曲向東干脆站了起來,在書房里轉著圈,喃喃低語:“要打破眼前的僵局,從小事入手,從身邊做起,這個切入點很好,投入不大見效快,能在極短的時間,扭轉人民群眾對黨和政府的印象。”
金澤滔微笑著說:“現在全國愛衛會有個全國衛生城市達標評比活動,我們浜海可以以創建全國衛生城市為目標,展開轟轟烈烈的愛國衛生運動,全民動員,干部群眾齊動手,清潔環境,美化家園。一個干凈的女人才能稱得上漂亮,一個干凈的城市才能稱得上美麗。”本文字由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