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堊心中,都有一首豈曰無衣,區別只是喪鐘為誰敲響,哀歌為誰吟唱!)
二十米,十五米,站在巡邏艇甲板上,能清晰地看到貨船全速航行劃過的波滔,層層疊疊的波浪已經波及到圍做一團的漁船,漁船就象樹葉一樣隨波浪起伏,近海小噸位漁船和遠洋貨船相比,就象遠古戰場,薄衣士卒和鐵甲重騎對峙。
此時,漁船仿佛已經預知命運,停止了救援和徒勞的掙扎,大海起了北風,有白雨飄過,不知誰喃喃說了一句:“起風了!”
風聲中,漁船忽然飄起古老的的歌謠,咬字含糊,節奏古怪,沒人能聽懂這些都放棄了掙扎,齊齊攜手站在船頭的漁民們吟唱的是什么歌謠,只是聽在耳里,卻有些悲愴,有些壯烈,又有些欣慰。
金澤滔豎起耳朵,努力捕捉每一個音符,只有一句反復被吟唱的一個詞讓他心神大震,豈曰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豈曰無衣?與子同澤!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旁邊帶路的漁民淚水奪眶而出:“這是我們這帶漁民埋葬同胞時的安魂曲,他們這是為自己安魂往生!”
金澤滔就象受傷的野獸,一腳跨過欄桿,翻身就欲跳入大海,徐法靈眼明手快,伸手就抓著他的后背,金澤滔一邊掙扎,一邊怒吼:“不要啊,他們是戰士,是海上的騎士,是高貴的大秦遺民,傷害他們,你們要遭天譴的!”
東源一向民風剽悍,敢打敢沖,悍不畏死男女老少,血脈里流淌的都是好戰勇義的血液,許多村落都有著古老的歷史,東源自古就為四戰之地。
東源人,世世代代,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和外族,和倭寇,和海盜的戰爭一直沒有停止過,為了生存,他們和人斗,還和天斗,這片大海,這方灘涂,埋葬了多少英靈和不屈的冤魂!
這一孰,他終于明白東源的血脈傳承自何方,這首古老相傳的無衣歌,歷經年代,除了一句豈曰無衣還能隱約可辨,其他只有無意義的哼唱節奏,已經沒了傳承。
但就這些就足夠印證這些漁民都是自北方南遷避禍的大秦遺民的后裔0
貨輪離漁船只有十米,十米很長,也很短,這是生和死的距離。
巡邏艇上的漁民也已經完全絕望,擦干淚水,低著頭,兩手似作揖,似抱拳,應和著漁船上漁民的安魂曲調,輕聲吟唱,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既虔誠,又蒼涼。
為生魂念安魂往生曲,這是生者的悲哀,更是這些眼睜睜看著慘劇即將發生,卻又無能為力,只能暴跳如雷的武堊警官兵的悲哀。
單純捂著嘴巴,不敢大聲哭出聲來,生怕驚擾了這些即將魂歸天國的漁民們,老毛師傅噙著淚水,兩手堅毅地握著攝像機,堅持用鏡頭錄下這一薪
金澤滔睜大雙眼,看著貨輪又駛近了一步,他只想化身為山,為這些漁民兄弟遮風擋雨。
就在這時,貨輪忽然微微傾斜,船速一滯,金澤滔緊緊抿著嘴,懇求上蒼能為這些漁民開一扇生之門。
巡邏艇上的官兵也感覺貨輪有變,都低聲歡呼,很多人也隨著貨輪的傾斜方向咬牙切齒地側傾,希望助這貨輪一臂之力。
也許是眾人的祈禱起了作用,也許是自己的努力傾倒真的給了貨輪力量,貨輪側傾得越來越厲害,稍有不慎,就是有傾覆之禍。
此時人們又奇怪地為貨輪擔心了,五米,對于龐大的貨輪而言,只是抬腳的距離,就在這生死一線,傾側的貨輪幾乎擦著漁船的船幫,打了個大轉彎,堪堪避過了抱成團的漁船。
包括漁民,武堊警官兵,省臺記者們,還有金澤滔,所有人都齊齊失聲,有些不敢置信,有些不可思議,奇跡就在眼前,生命創造奇跡。
貨輪并沒有如前般逃離,而是緩緩地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很好奇船上發生了什么變故,使得貨船關鍵時刻能避讓過漁船。單純等人興沖沖地隨著徐法靈他們上了貨船。
金澤滔卻全身發軟,癱坐在甲板上,冥冥之中,他隱約覺得漁民集體吟唱的無衣歌喚醒了先秦祖先是這些祖先英靈創造了生命的奇跡。
因為貨船噸位太大,只能在外海拋錨停泊,船上的人員全給押解到巡邏艇,傷船人員無礙,也給接到漁船,回到碼頭時,天已擦黑,單純興堊奮得一路在金澤滔耳邊唧唧喳喳說個不停。
貨艙裝的都是些走私汽車、摩托車及零配件,案值巨大,經請示永州邊防支隊,請求永州海關緝私大隊介入,邊防哨所主要負責海岸巡邏,以及所屬村落及漁民漁船的社會治安管理,對于緝私一般都是協同配合海關。
但由于該案案情重大,涉案金額巨大,上級永州邊防支隊也很重視,當夜就派人會同海關一起前來橫門溝審訊嫌犯,貨船被海關接手,也在當夜停泊到永州港碼頭。
省臺記者全程跟拍關洼,直到第二天凌晨,案情才基本清楚,這艘貨船從鄰國走私回來,貨主是嶺南人,這批走私車輛原本要到南方港口堊交易。
在經過橫門溝外海時,因不甚擦傷近海捕撈作業的漁船,按照船主的意思,雙方可以協商賠償解決,但貨主生怕節外生枝,拒絕停船協商,被附近捕魚的漁船圍住,最后引來邊防哨所的巡邏艇。
在逃離現場時,船主和貨主發生分歧,按船主的經驗,向北可以駛往公海,但貨主堅持按原計劃往南走,巡邏艇速度雖快,但續航能力弱,貨輪在海上足可以和這兩艘低噸位的巡邏艇周旋,再加上和交易對方已經約定時間,不能更改,若是再在公海逗留,時間上已經趕不上口
說起來,貨主也并非亡命之徒,再說,現在走私違法案件又不是什么人命案,只要化些財物,運作得好,甚至還能拿回部分貨物,這也是金澤滔等人覺得不可理解的地方,其實在貨船往東南方向航行時,船主一怒之下,回了自己艙室生悶氣口
沒人指揮,貨主也是趕鴨子上架,他也注意到傷船正堵在航線上,只是他把船當作陸地上的車了,以為威脅一下,傷船就會躲避,卻不知道這船動力受損,根本不及閃避,再加上貨船氣勢洶洶,引得了其他漁船也轉向圍了上來口
這讓貨主大為惱怒,你要威脅,那就看誰威脅誰,海上生死存活的大堊事,卻被貨主幼稚地當作了意氣之爭,若不是最后這些漁民吟唱起安魂曲,驚動了艙室的船主,只怕慘禍已起0
聽到這里,金澤滔只能疲憊地搖頭,鄰里之爭,兄弟鬩墻,傷了人命,出了大禍,起因大多是一些雞毛蒜皮的意氣之爭口
單純一晚未睡,還意猶未盡,興堊奮地咬著金澤滔的耳朵:“那貨主太可恨了,差點就沒釀成彌天堊大禍,還振振有詞地為自己辨解,說具是嚇唬嚇唬這些漁民,結果被徐法靈等武堊警官兵揍成胖豬頭口
金澤滔看著卷著猩紅舌頭,有著明顯暴堊力傾向的單純,只覺得后背冷汗直冒,連忙告辭回房間趕緊補覺。
經過海上驚魂一幕后,金澤滔一直有些病怏怏地提不起勁,倒是單純只是小睡了一上午,就生龍活虎地追逐著橫門溝的村民開始采訪,還跑到灘涂堤壩現場采訪義務幫工的村民。
在單純忙著采訪時間,金澤滔也強打起精神,和橫門溝村薛仕貴村長和薛照會支書兩爺孫商量建立漁民互助合作社事宜,爺是年僅三十余的村長薛仕貴,孫卻是須發花白的支書薛照會。
正巧哨所徐法靈和楊俊生也來找尋金澤滔,算是正式向當地黨委政堊府通報走私案案情,目前案情基本明朗,人員和貨物都已移交海關,從案值來說,這是永州近年來查獲的最大走私案,從案情惡劣程度來說,這已夠得上刑事案件,等待貨主的將是法堊律的嚴懲。
薛仕貴兩人還心有余悸,不住地咒罵著千刀萬剮的走私船。
金澤滔連忙恭喜徐法靈和楊俊生兩人,憑借這起走私大案,兩人應該能被記上一功,或許兩人還會因此案得以在軍中前進一步,兩人雖然疲勞,但臉上洋溢的喜氣也印證了金澤滔的恭喜。
徐法靈高興地說:“幸好沒釀成大禍,算是好事多磨。”
金澤滔說:“邊防哨所主要面向的是漁村和漁民,保護漁民的生命財產安堊全,我們正在商量建立漁民互助合作社,為下一步灘涂養殖打好基礎,正好你們在,我提個建議,哨所官兵也積極參與進來,與轄地村共建擁軍優屬,擁政愛民基地,為當地漁民致富,建立社會主義新漁村保駕護航。”
徐法靈還沒說話,楊俊生卻拍著桌說:“這個主意好,經過這次事堊件,我們也正在思考,怎樣發揮哨所作用,為當地漁村發展和漁民致富盡一分心,出一分力,漁民太苦,你都看到,即使沒有大風大浪,這些低噸位,沒有先進通訊工具和導航設備的漁船在近海捕撈作業,也會碰到類似不可預測的危險。”([本文字由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