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個失學女童,或者因為家庭困難,或者因為身患疾病,不能正常入學,他找各種理由安慰著自己,很快就投入學校的歡迎儀式。
校長是個精明的年青人,精力充沛,熱情洋溢,說著得體的普通話和客套話,金澤滔和迎候的校長副校長們寒暄了幾句,轉而看向奏樂的學生,儀仗隊的同學們一邊驕傲地吹奏著樂器,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金澤滔這個年輕的市長。
這個時候,金澤滔忽然發現在這些學生中,還夾著亭亭玉立的柳葉,她那副從不離身的黑邊眼鏡,不知什么時候給摘了下來,看上去更顯青春和美麗。
金澤滔對著她微微一笑,柳葉夾了夾眼睛,抿著嘴吃吃地偷笑,大概她旁邊一個女生注意到了柳葉的異樣,低聲問了一句,柳葉只笑不語,惹得那女生翻著大白眼不理她了。
南門一中作為省重點中學,一直是柳葉向往的學校,這個學期,她如愿以償,磨得柳鑫終于松了。,她才在這個夏天轉學到南門一中上學。
校長請金市長一定要說上幾句,此時學校正好下課,愛熱鬧的同學們將金澤滔、胡飛燕他們圍得水泄不通。
金澤滔只好清清喉嚨,年青校長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個手提擴音喇叭,還鼓動說:“下面我們請金市長給同學們講講話,金市長還兼著市財稍局長,我們學校能有今天的條件和環境,全賴金市長的支持,大家熱烈歡迎!”
同學們都啪啪地大力鼓掌在現在這個信息封閉的年代,市長來看望大家,還要講話,足以令他們激動得忘乎所以。
金澤滔說:“七前年,我是個高中生,十年前,我是個初中生,跟大家一樣,喜歡看熱鬧,學校來個陌生人都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其實,我跟大家一樣,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小人物。”
學生和老師們都開始議論,有些腦子靈活的開始計算起這個年輕的市長現在多大了。
或許幾年前金市長跟大家一樣,是個小人物,但現在,堂堂副市長,對現在的同學們來說,是個需要仰望的大人物了。
金澤滔說:“每個人都有一個夢想,無論他是聰明還是愚昧無論他是高貴還是低賤,無論他是美麗還是丑陋,夢想從來沒有遠離我們,南門一中,她是這樣一個地方,她既是很多在大門外面徘徊的孩子們的夢想又是實現同學們夢想的地方我們愛她,是因為她最接近夢想!”
說到這里,他看了眼大門外那個骯臟女孩的方向正巧看到小女孩純凈的目光看向自己,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年青校長帶頭鼓掌,其實不用校長暗示,同學們都僻僻啪啪地鼓起了掌,金澤滔的演講,比聽得都快耳朵生繭的校領導講話要生動得多。
金澤滔微笑道:“我們愛一中,我們更要珍惜一中,珍惜這里的一草一木,珍惜這里的每一天,珍惜身邊的同學和老師,當有一天,我們長大了,離開這個校門的時候,我們會發現,在這里,我們一起歡笑,一起吵鬧,一起笑,一起哭,在這里,我們將會留下回憶,留下青春,留下友情,甚至偷偷地留下愛情。”
同學們哄地大笑起來,年輕人,向往一切未知的東西,包括愛情,年青校長有些不自然地陪笑。
金澤滔擺了擺手:“我說愛情,不是鼓勵同學們早戀,異性互有好感,這是天性,同學們更應該去愛護,不要讓幼稚的早戀,毀去我們的夢想,所以,若要大聲地說愛,請到大學校園去說,努力吧,大學的大門就在前方向你們敞開!”
南門一中,是永州大學升學率最高的學校,基本上應屆畢業生有八成以上能考上大學。
金澤滔零零碎碎地說完這番話,就關閉了喇叭,然后在校長的帶領下,往行政樓走去。
金澤滔寥寥數語削講話,卻令得這些學子們一直把它連同夢想,帶入各自的人生,若干年后,從這里出去的同學們,回想起當年金市長的講話,還會深情地對身邊的女友說,金市長當時都鼓勵我們珍惜愛情,所以我們一直走到今天。
據說,這幾屆彼此有好感的同學們最后戀愛成功的比例是歷年最高的。
在學校座談中了解到,類似南門一中這樣的名校,缺的不是資金,不是生源,也不是師資,而是制度,南門一中的校長都兼著教育局副局長,不受地方鄉鎮的制約。
而其他學校,因為經費受制于鄉鎮財政,他們的校長及教師的人事權都掌握在鄉鎮手里,教育資源的配置權掌握少數人手中—導致了學校不正之風的蔓延,擾亂了正常教學秩序。
從會議室出來,一直沉默不語的胡飛燕說:“說到底,出現這樣的狀況還是因為財政資金貧乏,如果市財政壯大了,鄉鎮中小學的經費和工資由市財政統包了,那么,我們教委就能順理成章地收回學校的人事權。
金澤滔感嘆說:“教育要發展,就要逐步松開教育身上的制度束外,明年分稅制財政體制改革后,市財政的可用資金會進一步增加,屆時,如果可能,我們市財政會逐步加大教育的支出,教委可以先動起來,向市委市政府提出改革教育人事制度的提議,我們一起努力,我相信,一定能為南門未來的教育事業騰飛找到一條合適的路。”
胡飛燕十分激動,教師出身的胡飛燕,一直從事著和教育有關的職業,視南門教育為性命,對南門教育事業傾注了大量的心血。
她有些忘形地擁抱著金澤滔,連聲說:“謝謝,謝謝,南門的教育事業,需要有開明的領導來扶持推動,人們在大談GM的時所,都忘記了,只有教育,才是南門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長期在永州全境處于領跑地位的項目。”
在旁邊聆聽兩人交談的其他陪同人員,都不由為一樣熱愛教育事業的兩位市長鼓掌歡呼。
胡飛燕松開金澤滔時,才發現自己的失態,有些自嘲地笑笑,但臉上一閃而逝的紅暈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不安,金澤滔理解地對著胡飛燕說:“南門教育,是一塊品牌,更是一張名片,我堅信,胡市長,你對南門教育作出的貢獻,必為人們所傳誦。”
出來時,已經到了放學的時候,很多學生圍著金澤滔等人前呼后擁向大門口涌去,柳葉背著個卡通雙肩包,蹦蹦跳跳著向他奔來,后面還跟著鼓樂隊的好友女生。
金澤滔招招手,柳葉毫不避諱地一把挎上他的胳膊,跟著柳葉的那個女生差點沒把眼珠子瞪落在地。
難怪在門口的時候,她偷偷地和這個帥氣的市長眉來眼去,原來本來就相識。
金澤滔溺愛地拍拍她的頭,對身邊的胡飛燕市長說:“這是我在浜海一個同事的女兒,柳葉,很自律的一個小大人。”
柳葉吐著舌頭招呼:“胡市長好,我們同學都知道你,學校的校史室還掛著你的大照片。”
金澤滔吃了一驚:“原來胡市長和一中還有這個淵源啊。”
年青校長笑著介紹:“胡市長和我們一中有著不解之緣,在一中讀完中學,在一中任教,在一中任校長,最終從一中出去。”
走在操場上,金澤滔張望著大門,此時,已經看不見門口那個骯臟女孩,也不知她現在離開了沒有。
柳葉是個鬼精靈,看他心神不寧的樣子,就猜到了他一準記掛著大門口那個小女孩,說:“這個女孩子,我們學校的人都知道,是附近村里的,說起她的遭遇,很令人感佩,我們老師還將她作為激勵我們努力學習的榜樣。”
旁邊的女生也唧唧喳喳地說著:“她姓沈,大名沈春花,家里有三個哥,她三個哥都是從我們一中出去的,現在都上了大學,家里還有個繼父癱瘓在床,上面還有爺爺奶奶。”
金澤滔問:“她媽呢?”
柳葉有些傷感說:“她親媽早跟人跑了,聽說最近帶信過來,讓人接她出去,但她硬是留了下來,繼續支撐起這個艱難的家庭。”
年青校長補充說:“她曾經在我們學樣念了一學期的書,后來家庭負擔重了,她就主動提出輥學在家,照顧繼父和爺爺奶奶,還要負擔她三個哥哥的學雜生活費,就靠著幾畝責任田和自留地,養活了一大家子人。”
金澤滔有點難以置信,就他剛才看到的這副孱弱的小身板,不知道是什么信念,讓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竟然支撐起了這個大家庭的天空。
金澤滔有些不憤說:“將這個家扔給一個這么小的一個女孩,這三個哥哥還能安心在外面讀書?”
年青校長長長地嘆息:“我們老師還家訪過她的家庭,他們三個哥哥倒是都爭著要退學留在家里,但小女孩卻是哭著鬧著不愿意上學了,我們也沒辦法,她原來所在的班級還發過一次捐款,但對這個家庭而言,這也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