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辮眼睛—亮隨即就黯然搖頭,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說來可笑,小忠和羊角辮的認識,緣于小忠的一次英雄救美,有一天女孩被野狗追,偶爾經過的小忠三兩下趕跑了野狗,兩人就成了好朋友。
羊角辮還想說話,她媽媽過來急急忙忙拉走了她,金澤滔一看,只見小院門外走進幾個人,其中就有女孩的爸爸,彪形大漢周副市長。
這些人明顯以一個大背頭中年人為首,周副市長大約也看到金澤滔,吃驚之余,狠狠瞪了他一眼,金澤滔淡然一笑,還真是少根筋的家伙,轉眼間,難道就忘了祝副省長的斥責。
不一會兒,就見祝副省長迎了出來,將周副市長一行人帶了進去,周副市長不自然地低著頭跟在后面。
不一會,就見鐵老從正屋走了出來,后面跟著祝省長及剛進來的那個大背頭中年人。
三人走進正屋邊上的東廂房,門還虛掩著,隱約還見到房里竟跪著幾個人,金澤滔吃了一驚。
正在這時,有兩個穿著白大褂的軍醫走過,一男一女,兩人走得很快,男軍醫邊走邊說:“老太太這回是誰勸也堅決不吃藥了。”
女軍醫也嘆氣:“脾氣太倔了,老首堊長都親自下跪下,老太太還是不張口。”
男軍醫說:“老首堊長發了大脾氣了,話說回來,老太太不吃藥,還是有原因的,誰讓這些晚輩說話不經腦子,說什么老太太明明難受,還要死撐著,自己難受,還鬧得家宅不寧這種混帳話也確實惹老太太生氣,老太太這回鐵了心不吃藥,不讓家里人受累了。”
女軍醫擔心說:“也不知道這回老首堊長怎樣勸得老太太吃藥。”
男軍醫催促說:“走吧,走吧別嚼舌根了,我們是沒辦法讓老太太開口吃藥了,還是做好份內工作吧。‘。
金澤滔不知不覺跟了上去,直到在東廂房門外,女軍醫回頭攔了他一下他才站住腳步,看起來剛才鐵老愁眉不展就是老太太鬧的。
也對,外面再叱咤風云回到家在老太太面前,鐵林他也只是個兒子,他還能指著槍讓老太太吃藥啊?
院子的人們沒有說話,只是眼睛都瞄向東廂房的門口,周副市長此刻正和羊角辮母女站在一起。
站在東廂房門口的金澤滔瞬間成大家注視的焦點金澤滔自嘲地笑笑,正準備拔腿溜走。
東廂房木門忽然吱嗯打開,里面走出祝海峰,面色有些難看,見金澤滔鬼頭鬼腦地在門前徘徊,臉一沉,道:“剛才讓你在院里轉轉不是讓你瞎轉,要是驚動了老太太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金澤滔不自然地笑笑,說:“剛才無意間聽兩個醫生說,老太太生病不肯吃藥,我奶奶也經常這樣,最后都是被我勸說的,我這不是關心嘛,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心里卻嘀咕,還不是被你拉著過來的,又不是我愿意來這鬼地方,無聊不說,規矩還特別多,你看院子里的人們就明白,明明有一肚子的疑問,明明大家都想跑廂房聽墻腳,卻都裝作不以為然的模樣。
祝海峰眼睛一亮,說:“你有勸動老人吃藥的經驗?”
金澤滔這回真正嚇了一跳,莫非你還真想讓我去勸說老太太吃藥,難道你聽不出,我這是敷衍你嗎?你不知道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要固執起來,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難道就不能給她打上一針,讓她睡著,再想辦法嗎?
不過這個念頭瞬間就被打消,這么多專家醫生圍著老太太轉,難道自己比他們還有經驗?
他吭吭吃吃說:“也不是有經驗,我家老人多,以前家庭經濟條件不好,老人生病了,都硬扛,買了藥也不碰,經常遇到類似情況。”
心里卻說,我家老人哪有鐵家這個老太太這么嬌貴,每次家里老人不吃藥的時候,我只要威脅說既然不吃,那就扔了吧,老人就會搶著一把塞進嘴里,這都是家里窮鬧的。
祝海峰一把揪住金澤滔的手,低聲說:“等會兒你試試,現在誰勸都沒用,連一向百試百靈的方副省長也不頂用了。
金澤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祝省長此刻說話明顯帶有幸災樂禍的意味,方省長應該就是剛才和他一起去的大背頭中年人。
金澤滔隨著祝海峰進了廂房,這才看清,屋子里面一張寬大的雕花床堊上,隱約地蜷縮著一個老人,床前跪著幾個年輕人。
鐵老正對著這幾個年輕人低罵,罵到激烈時,還不住地拳打腳踢,被打的年輕人甚至連拿手護一下臉面前不敢,旁邊垂手立著幾個中年人一聲不響,有幾個婦人卻嚶嚶低泣。
只聽得床堊上的老人有氣無力地說:“小林子,你就別折騰孩子了,跟孩子有什么關系,你是不是還想氣死我啊,我有什么事情,年紀大了,閻王不叫自己去,吃藥能有用嗎?”
金澤滔聽得差點沒樂出聲來,外面威風凜凜的鐵司令,在家老母親跟前,也只是永遠長不大的小林子。
鐵林氣呼呼地罷了手,祝海峰快步走到鐵林身邊,耳語了幾句,鐵林鄂然回頭,想了一下,揮手讓金澤滔過來,金澤滔只好戰戰兢兢地過去。
鐵林想說什么,最后氣餒地擺擺手:“你就試試吧。”看樣子,他對金澤滔的勸說不抱什么希望,權且死馬當活馬醫。
金澤滔越過幾個跪地的年輕人,一屁堊股坐在床前的地上,看著老太太,老太太其實驗色還挺紅堊潤的,不象是大限將近的氣色。
老太太睜開眼睛無神地掃了他一眼,又閉上,都懶得說話了。
金澤滴說:“我家里有很多老人,但都沒老人家您高壽。”
金澤滔先恭維了一下,又繼續說:“跟老人接堊觸久了,我發現老人都很愛撒謊,我給數了數,至少這輩子要撒上七個謊言。”
說完還停頓了一下,祝海峰站在后面差點就想踹他一腳,什么混賬話,你還想激怒老太太呀。
果然老太太抬眼看了他一下,沒象剛才看了一眼就愛理不理了。
金澤滔說:“我父親他們還小的時候,正鬧困難時期,家里還剩下幾顆存糧,老人拌了糠粉給孩子們熬了一鍋稀粥,孩子們吃得香,等把鍋底都舔干凈了,才發現母親一動沒動,就天真地問,媽,好香的粥啊,你怎么不吃。媽說,孩子,媽早吃飽了,媽不愛吃粥,快吃吧!沒人知道,深深人靜的時候,媽煮了鍋野菜狼吞虎咽。”
“長大了,家里好不容易打到一條魚,煮了鍋魚湯,孩子吃得直冒汗,母親還是一動不動,孩子這回懂事了,給媽舀了一碗,媽,你也吃,好鮮美!媽說,孩子,快吃吧,媽不愛吃魚,媽一聞魚腥味就反胃,孩子信以為真,將魚湯喝得一滴不剩,只是在收拾飯碗的時候,孩子無意中發現,一聞魚腥味就反胃的媽媽,此刻卻津津有味地嚼著沒一絲肉的魚骨頭。”
說到這里,金澤滔眼里隱有淚水,這些事,都是在他身上發生真堊實發生的事情,屋內剛才還有的低泣聲,呼痛聲,議論聲,此刻都歸于寂靜,大家都屏著呼吸,聽著金澤滔說話。
金澤滔繼續說道:“孩子終于上學了,母親每晚邊做針線活,邊陪著孩子做作業,不知道什么時候,孩子困了,趴桌上睡著了,等他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堊上,油燈下,母親還在一針一線地縫著明天上學要穿的衣服,孩子打了個哈欠,說,媽,都大半夜了,你也早點睡吧,媽經忍著倦意,笑著說,孩子,媽不困,你睡吧,睡吧。孩子不知道,明天當他快快樂樂上學時,母親還要上山砍柴。”
金澤滔說得越來越低沉,他仿佛覺得床堊上的老太太就是自己的母親,老人眼睛越睜越大,開口說話了:“孩子,繼續說啊!”
金澤滔喃喃說:“上山砍柴的時候,帶上山的水壺很快就見底了,母親將剩下的水遞給兒子說,孩子,你喝吧,孩子已經上高中了,死活不愿意喝,媽媽舔著干裂的嘴唇說,媽不渴,你正是長身堊體的時候,缺不得水,回到家的時候,不渴的母親卻因缺水中暑暈了過去。”
“終于到城市上班了,孩子決定盡盡孝心,將第一個月工資寄回家,沒幾天,錢很快被退了回來,匯款單還附有留言,媽不缺錢用,你正是用堊錢的時候,給自己添身新衣服,孩子不知道,母親此刻正病倒在床,為了省錢,硬是不去醫院,靠著土草藥挺了過去。”
“又過了幾年,孩子終于攢錢買了房子,打電話過來要讓母親到城里住,母親說,孩子,都在農村住了一輩子,鄉里鄉親的,故土難離啊,城里生活,媽不習堊慣,孩子不知道,就在打過電話的第二天,不習堊慣城里生活的母親,偷偷地在他的新居旁徘徊了好幾圈。”
金澤滔說到這里,屋內除了他的講話聲,只有沉重的呼吸聲,這里的人們,除了跪在地上的幾個年輕人,大多數都是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大多數都有過類似金澤滔所說所說的遭遇。((,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請到m.qidan閱讀。)本文字由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