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大樓倒塌,不是還在建嗎?怎么就倒了呢?金澤滔一時間竟有些不敢置信,只覺得這應該是誰跟他開的一個善意的玩笑。
陳建華拍拍他的肩膀,說:“化悲痛為力量吧,早點回去,今晚還有一趟飛機,我讓華主任送你們去機場,現在就出發,時間抓得緊,還能在夜里趕回南門。”
金澤滔晃了晃腦袋,陳建華沉痛的表情背后,怎么看都有那么一絲的幸災樂禍,金澤滔說:“我跟承江回去,謝凌留這里,繼續跟進南門港一期工程,爭取早點回去。”
正在這時,卻見單純記者隨著一大群人正從飯店外面回來,見到金澤滔,單純說:“金市長,剛才在餐廳里怎么一眨眼就不見了呢,方省長都批評了你。”
金澤滔一拍腦袋,對陳建華兩人說:“我現在還是方省長帶團的勞模代表團成員,提前回去,怎么也要跟領導打聲招呼。”
陳建華強笑說:“應該的,應該的。”
金澤滔緊走了幾步,跟上單純說:“南門出了件大事,公安局在建大樓倒塌,可能有重大傷亡,我想,公眾有知情權,有了解事故救援進程的權力,更有了解事故原因的權力,有沒有興趣報道這事?”
剛才怎么看陳建華的笑容都有點不懷好意,金澤滔不知道市委和地委為什么要急于召自己回去,這和他之前分管的工作毫無關系,急也不用急到這種程度吧。
如果一定要說有關系,也應該和他還未正式上任的常務副市長有關,這就不能不讓他警惕,現在的南門和永州,經過前期兩輪人事角逐,政治氣候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做些未雨綢繆的工作,防患于未然吧。
聽到有大新聞,而且還是最能吸引公眾關注的負面新聞,單純兩眼就象星星一樣發亮,金澤滔笑說:“不過,能不能成行,還要先請示方省長同意,這樣,你先去準備一下,飯店大堂的陳建華書記情況比較熟悉,先了解一先事故背景吧。”
陳建華對他起壞心,金澤滔又何必對他客氣,你不是分管著意識形態嗎,總得對省臺的采訪支持一下吧。
方省長聽說了金澤滔的報告,臉就先黑了下來,金澤滔跟陳建華說要向方副省長告假,其實陳建華清楚,金澤滔這是借機向方省長匯報公安大樓倒塌事件。
在這起事故上,方建軍和金澤滔是同一根繩上的蚱蜢,他現在的處境幾乎和方省長一樣,方省長回去后,馬上就被任命為省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
如果僅是財產損失,皆大歡喜,誰都不用承擔領導責任,如果有重大傷亡,對方建軍來說,那就是開局不利,糟糕透頂的壞事。
一個處理不慎,還要被人栽刺潑臟水,金澤滔何嘗不是有這樣的擔憂,從他接到的任務來看,他人還在京城,就被要求處理善后事宜。
金澤滔急于要向方省長匯報,原因就在于此。
金澤滔直截了當說:“我有個要求,對南門公安大樓倒塌事件,救援及善后事宜,我要求接受媒體全程監督,接受老百姓的監督,也接受上級黨委政府的監督。”
方省長略一思索,馬上拍板同意:“我們平時都在強調輿論監督,真要監督,又都畏之如虎,小單記者就隨你回去,我馬上和省委聯系,省臺專門開辟南門公安大樓倒塌事故系列報道。”
只有將事件進程和真相大白于天下,才能防止潛在敵人利用這件事對自己的潑臟水,方省長心領袖會。
匆匆告別了方省長,回到賓館大堂,金澤滔特地將謝凌拉到一側說:“明天下午五點前,你務必守住我房間的電話,如果王主任沒有回話,五點后,你主動詢問一下,務必對一期工程立項事宜有個明確答復。”
中午剛跟王主任聯系過,希望他能從中協調一下,先通過南門港口一期工程立項,這是金澤滔應對范家插手南門港區備選軍港的先手。
想必王主任也應該明白自己的用意,就看尚副總理對范家的態度。
謝凌小心地記錄下來,金澤滔鄭重說:“如果王主任同意,你馬上聯系國家計委,把立項手續辦好,同時,立即和財政部銜接,爭取將項目和資金一次性帶回來,有問題再匯報,有事需要協助的,你聯系林文錚。這個事情對南門,對我們都很重要,拜托了。”
謝凌不敢怠慢,又重述了一遍,金澤滔緊接著說:“另外,我離開后,馬上聯系邱海山和柳立海,下飛機后,我要第一時間知道事故的最新進展。”
交待完謝凌,此時,單純已經全副武裝等候在大堂,拿著話筒正在采訪陳建華。
陳書記面色難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心憂南門塌樓事故,夏新平專員躲得遠遠的,連華主任都不敢出現在鏡頭內。
這個時候,誰都不敢跟這起事故沾邊,陳書記干巴巴地回答著單純記者的幾個提問。
單純將話筒遞于金澤滔,他說:“南門公安大樓在建工程發生倒塌事故,接到永州地委和南門市委命令,我即將啟程回去,目前還不知道事故損失及人員傷亡,希望一切都是一場虛驚。”
單純問:“作為財政系統勞動模范和全國勞模的雙料勞模,金市長,你將如何應對即將面對的這起重大工程事故。”
金澤滔表情嚴肅說:“剛剛結束的全國勞模表彰大會,總書記強調,每一個共產黨員和領導干部,都要始終與人民群眾同甘共苦,都要重視工人的生產安全和生活疾苦,回去后,我就要將總書記的講話精神落實到實處,為人民服務它不是一句空話。”
兩人一唱一和,金澤滔更是把自己置于大義的高地,陳建華面肌直哆嗦,事故具體情況還不清楚,原因還不確定,金澤滔就先把自己打扮成為人民服務的圣人。
和金澤滔相比,永州出了這么在的事故,他和夏新平仍以申報撤地建市的名義留在京城,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最后,金澤滔離開時對陳建華說:“這次回去,方省長指示,小單記者將和我們一起回南門。”
陳建華臉色變了幾下,終于沒有說話,而夏新平轉身嘆息,金澤滔這是有備而去。
晚上十點多,金澤滔乘坐的飛機直接準點降落在明港市機場。
邱海山早在接機口張望,一邊接過金市長的行李,一邊匯報:“倒塌事故發生在昨天下午的施工時間,至少有十幾個工人在現場作業,目前還在施救過程中,但因為工具落后,倒塌工程龐大,一時間很難清理,目前進度緩慢。”
“市里怎么安排的?”金澤滔問。
“市委專門成立了以沈向陽副書記為組長的事故處理領導小組,金市長你是副組長,事故現場施救總指揮是公安局政委羅立新。”邱海山小心地看著金澤滔的臉色。
金澤滔眉頭一皺:“陳書記和杜市長呢?永州地委行署呢?”
邱海山一時間被問住了,他怎么知道領導在干什么,金澤滔面色漸漸不善,說:“柳立海在不在現場?”
邱海山囁嚅:“柳局自事故發生后一直在現場參與指揮,這些情況都是柳局告訴我的,他沒告訴我的應該他也不清楚。”
金澤滔頓時臉色鐵青,至少有一點,柳立海在告訴邱海山這番話時,南門市和地區主要領導應該都不在現場。
從下午事故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七個小時,這段時間里,應該是施救的黃金時間,領導不在現場,要么救援結束,要么已經沒有施救價值。
金澤滔問:“查清了事故原因沒有?”
邱海山說:“按柳局長的意思,事故直接原因是施工單位偷工減料,以次充好,從現場斷裂的現澆混凝土看,所有建筑鋼筋都不符合合同規定的標號,有些甚至沒有是用竹片、木條代替。”
金澤滔勃然大怒:“這樣的施工單位是怎樣被允許進場的?沒有招投標嗎?監理呢?公安局負責工程的領導平時都是怎樣監管的?”
金澤滔連珠炮的追問差點沒讓邱海山的方向盤失控,金澤滔揮了揮手,頹然說:“算了,這些事情還是等事后再追究,現在關鍵是清理工程殘渣,營救被壓埋的工人,總要做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吧。”
金澤滔脫口追問這些問題,既是他心里所想,也是提醒單純。
行駛了一段距離,邱海山忽然說:“金市長,出來的時候,柳局還特地交代,市委意思,你既分管著公安局,又負責著安全生產,事故調查由金市長你負責,再合適不過。”
金澤滔揮了揮手,對翁承江和單純說:“大家都瞇一會兒吧,到了南門,估計今晚不用想睡個安穩覺了。”
心里冷笑,說得倒冠冕堂皇,我分管公安,還負責著安全生產,公安局不是沈向陽分管的,安全生產不是葛敏松分管的嗎?什么時候都成了我分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