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大局長趔趄著站了起來,說:“王市長說得好,很多時候,我們沒得選擇,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檢驗哪種選擇是好的,因為不存在任何比較,一切都是馬上經歷,僅此一次,不能準備,但我們又有選擇,我們可以選擇向前走,或是向后轉。”
大家此時都喝得已經半酣,只覺得王力群和林正大這兩番話直說得心里去,都紛紛舉杯說:“一起干了,我們一起前行。”
聽著兩人醉言,金澤滔心神一時間有些恍惚,這番話如果反過來理解,卻真真說到他的心坎。
人的一生是可以拿來跟前生比的,而且他還能在今生進行修正,他雖然無法預知今生的抉擇是對是錯,但他知道,與前生相比,今生的選擇要對得太多。
對他來說,這就足夠。
金澤滔又說了幾句,就先告辭離開,李良才訂餐有點遲,加上人多,吃飯包房訂在新建樓里。
李良才、程真金一干人也不急著開餐,就在大樓底下的迎賓廳邊聊邊等著金市長到來。
金澤滔走進新建樓時候,迎賓廳坐著兩撥候客的人,李良才等人正在抽煙聊天,旁邊還坐著一干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這些人打扮入時,舉止夸張,操著普通話,一看就是來自大城市的有錢人家。
李小娃笑得最響亮,說到得意處,旁邊的李聰明、薛仕貴等人都曖昧地嘎嘎怪笑,還不時地拿眼睛瞟旁邊的年輕男女。
相比較來說,程真金和李良才兩人都自恃身份,表現就含蓄得多,只見他們口張得大大的,無聲地大笑著。
這些男女聽不懂這些土渣子說什么,但從表情看得出來,他們議論的正是自己。
金澤滔聽得很清楚,李小娃正在說:“還真是奇了怪了,過去的時候,有錢人家恨不得用布把身上每塊肉都包扎起來,現在反過來了,男人越穿越長,女人卻越穿越短,恨不得把肉都漏出來。”
李聰明接話說:“說到短,我有個事要說,我婆娘家一個繡服戶接到一個單子,按照式樣做出來,看樣式還挺時髦的圍脖,過年的時候,家里每人發了一條圍在脖子上,一出門,人家都奇怪了,咦,難道現在都流行把裙子套在脖子上了?”
周圍的人都笑作一團,就連矜持的程真金和李良才都笑得掉了眼淚,程真金說:“裙子當圍巾,圍巾變裙子,兩片光腚怎么能包得住哦。”
程真金話音一落,大伙兒的眼睛都齊刷刷地往旁邊的時髦女身上瞄去。
其中正好有兩個女孩穿著短裙,后面還開著個小折褶,看上去就象圍巾隨意裹起來的,勒得后面的腚溝曲線畢露。
李小娃邊拿眼睛瞄,邊嘎嘎怪笑:“還有啊,好好一件衣服,偏要挖上幾個洞,村里老婆婆看到嘆氣了,娃呀,你咋那么可憐,衣服破了,都沒人給你打補丁,還破得不是地方,你瞧瞧,毛毛都出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線頭,要是拿手去扯,你當他是好心還是歹心?”
這回,就連金澤滔都笑出聲來了,李良才邊擦著眼角,邊笑罵:“你這捉狹鬼,還是村長,怎么能這么說人家姑娘。”
說著,他還飛快地看向坐他旁邊的一個身材高挑的姑娘,大熱天的,別的姑娘們都穿著齊腚的短裙,唯有她卻穿著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
乍一看,還以為這是個姑娘穿得正經,再一看,卻見兩條褲腿旁邊,偏偏很對稱地左右破了兩個小洞洞,隱隱約約可見里面的粉紅及肉白。
李良才以為自己看得隱蔽,身邊的幾個土渣子早就熱辣辣地瞄了過去。
姑娘雖然不知這群土鱉在浪笑什么,但看他們的眼色,明顯不懷好意,就縮起了腿。
李聰明搖擺著往姑娘走去,歪斜著眼睛咧著嘴,怎么看都是一個二傻子模樣,他用別扭的普通話說:“姑娘,你家真窮啊,褲子都洗得發白,還不舍得扔,褲腿都破洞了,還不趕緊打個補丁,你瞧瞧,破洞都露線頭了。”
姑娘一低頭,看向自己的大腿跟,卻真露線頭了,粉紅的,一張俏臉頓時羞成跟這線頭一樣的顏色。
李聰明傻楞楞道:“可憐的姑娘,哥幫你把線頭扯了吧。”
說著還毛手毛腳伸手扯線頭,李聰明這是裝傻充楞準備吃豆腐。
金澤滔看到這里,若不加制止,不知道這幫子土鱉能鬧出什么事情。
正想喝斥,卻見李小娃沖了上來,佯怒道:“你這傻子,膽子肥了,也不看看線頭長什么地方,這都敢亂伸手,還不住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南門人都是你這素質和智商。”
李聰明也不是真的色膽包天到要摸姑娘的大腿根,這些青年男女看穿著打扮就不是什么正經人,他們也就圖個口快,搏個一笑。
李聰明漲紅了臉似是十分的委曲,他吭吃吭吃說:“我這是做好事,小娃村長,你可不能污蔑好人。”
李小娃不理李聰明,一屁股在姑娘邊坐落下來,屁股一撅,差點沒把小胳膊小腿的的李良才掀翻在地,和藹可親地對牛仔褲姑娘說:“姑娘,你別害怕,咱南門人都是活雷鋒,在南門,誰要敢跟你呲牙,誰要欺負你,我李曉第一個不答應。”
牛仔褲姑娘羞羞答答地將身子往李小娃身邊挪了挪,低聲細語說:“大哥,這個傻子剛才調戲我。”
李小娃一楞,嘿嘿笑說:“傻子他知道什么叫調戲,他就瞅著你露線頭,想幫忙扯,不過你這褲子倒真舊了,等吃好飯,哥帶你換條新褲子,這都漏風,也不怕著涼。”
李小娃一邊說,一邊還看向姑娘的大腿跟,那兩個指頭大小的破洞,破洞里面若隱若現的春色,直撩撥得李小娃呼吸都急促起來。
姑娘就象受驚的貓咪,刷地蜷成一團,兩只手連忙摁住大腿,臉就象著了火似的,忸怩不安說:“褲子破了,我也不愿意,可誰讓我沒帶換洗衣褲呢,大哥,下面涼颼颼的,怪難受的。”
說到后面,聲輕如呻吟,只夠得李小娃一人聽見,一張俏臉早垂在胸前,那副怯怯羞羞,欲迎還拒的模樣,彼色來授,我魂往與接,差點沒讓李小娃當場腦筋短路。
金澤滔正巧坐后面一排座位,聽得都快吐出來,七月流火,如果不是這屋里空調涼快,都恨得扒了皮納涼,還涼颼颼難受。
再回頭看和牛仔褲姑娘一起的男男女女,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姑娘和李小娃等人的對話,兀自說笑著。
但看他們臉上不屑和譏誚的神情,分明注意著旁邊姑娘的對話。
金澤滔暗暗搖了搖頭,都以為自己是獵人,不知道最后誰是獵物,反正已經酒酣飯飽,就當看場小品。
李小娃咽著口水,滑動著喉結,艱難說:“姑娘,要不我陪你去百貨公司買條裙子換了,也不嫌牛仔褲悶氣。”
姑娘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猶豫地搖了搖頭,說:“我不認識你,我媽說,女孩子不能隨便跟陌生人去買衣服,特別是陌生男人。”
李小娃就差沒有拍胸脯起誓言,氣哼哼說:“咱好歹也是干部,忒瞧不起人了,你看我象個壞人嗎?”
姑娘認真地看了一眼李小娃,卻見李小娃看上去五大三粗,方頭大耳,雖然有些滄桑,但穿著整齊,腕上還戴起了金表,真有點干部模樣,就是眼睛長得有些小,一著急,兇光畢露。
姑娘慌張地收回目光,垂著頭,聲若蚊蚋:“雖然我看大哥是好人,可我還是害怕。”
金澤滔差點沒笑噴,再過個幾年,當風月娛樂場所漸漸地多起來后,這種風塵女子欲擒故縱的手段就有點幼稚,但此時,李小娃顯然很吃這一套。
李小娃被這一激,正要說話,卻見姑娘鄰座的一個年輕人手邊響起急促的電話聲音,年輕人斜睨著李小娃等人,瀟灑地拉開手包,摸出一塊黑色磚頭,手指一撥,露出寸許的天線,按下接聽鍵,說:“小娜,找你的!”
金澤滔側著臉看著年輕人遞過的大磚頭,這不是在京城見識過的民政部區劃司應司長用過的大哥大嗎?什么時候,南門也開始流行起來。
小娜正是牛仔褲女孩,小娜兩手接過,搭在耳邊,甜甜地說:“貴哥,我們都在大廳等著呢,我褲子都破了好幾個洞,旁邊的大哥說要帶我去買褲子,嗯,我知道了。”
說完,姑娘遞還大哥大,小心地看了李小娃一眼,說:“大哥,剛才開玩笑,不用你掏錢給我買褲子,這條褲子挺貴的,我都不認識你,讓你破費,挺不好意思的。”
李小娃一對綠豆眼瞪成鴿蛋,呼呼地喘著粗氣,沒有理會姑娘的話,摸出屁股后面的手包,刷地拉開拉鏈,伸手摸出一塊磚頭,咚地立在沙發前面的茶幾上,聳著眉毛說:“啥玩意,看不起咱是村長是吧?不就是話匣子嗎?誰當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