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仿佛沒聽出他的話外音,唔了一聲,滿意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此時,金澤滔才發現車子是朝著承天大街方向走的,難道要邀我進京海參觀?
王主任閉目養神,說:“正好同路,唐人俱樂部離京海不遠。”
金澤滔牽了牽嘴角,笑得很難看:“王主任,這是我搭過最高貴的便車。”
王主任似笑非笑:“你好象很不樂意,心情不好?”
我心情要好得起來才怪,自己壓根就不想摻和進京城這趟渾水,早在第一次跟范主席見面時,他就有很清醒的認識,高層博弈,你死我活,勝則沒他什么事,敗則跟著倒霉。
雖然盧家仁注定是慘淡收場,但誰能保證這中間沒有波折,他和何悅兩人捆在一起,也經不起這些龐然大物一個噴嚏的沖擊。
大春天的,讓他給何悅送寒衣,金澤滔能高興得起來才怪。
他抖了抖眉毛,很想大喊停車,就當沒搭過讓人如坐針氈的便車。
但當從后視鏡看到浩浩蕩蕩的家人、朋友和下屬,他唯有深深地嘆息。
身在此山中,誰都不是旁觀者,你或許想明哲保身,但滾滾紅塵來,何處無塵埃。
王主任并無他意,就是要告訴你,不要逃避一些無法逃避的現實,或許,這就是王主任要選在機場跟他見面的原因吧。
金澤滔坐直了身子,謙恭說:“尚副總理心情不好,我能好到哪里,只可惜小子身微力薄,不能為首長分憂。”
車子很快就下了機場路,已經轉入城市主干道,王主任嚴肅頷首,道:“位卑未敢忘憂國,年輕人就應胸懷天下,廟堂之高,江湖之遠,心里都要裝著國家和人民。”
王主任調子拔得很高,金澤滔不知道他此后他要唱什么高調,一時間不敢開口附和。
王主任說:“既然是你最先提出的軍事港鏈,那就要有始有終,在你手中起,在你手中始,也在你手中終。”
關于軍港基地的事,王主任也只是一筆提過,金澤滔赴京參會時,王主任還曾陪同他一起到過國家計委,曾現場論證過該項目可行性。
只可惜,人算不能如天算,南門港區建設此刻因為西橋立縣的事已經支離破碎,項目一期工程還因為南門市政府分工不明,一直被范仲流主任壓在手里遲遲不批。
這起事,應該惹得王主任心里相當不痛快,如今,繞了一圈,南門港區建設項目變成了西橋設縣申報項目,尚副總理應該也是反對范家插手第二艦隊軍港基地選址。
如果說剛才讓他給何悅送溫暖,是王主任今晚找上自己的第一件事,那么現在讓他從老范家取回軍港基地的主導權,就是王主任的第二件事。
金澤滔默默地點頭,這件事本來就是他京城之行的主要目的,王主任交代不交代,那也是鐵司令的任務。
王主任說完這兩件事,就閉上眼睛打起盹來,直到從車窗看到不遠處的街邊那五個巨大霓虹燈大字,才知道,他已經快到了唐人俱樂部。
王主任仿佛長了眼睛似的,說:“剛才我到機場送首長上飛機,全國人大會議即將召開,這是首長為出臺經濟改革要點所作的工作調研,越海落實中央宏觀調控政策十分有力,還聽說越海的干部任用新條例實施很成功。”
金澤滔撇了撇嘴,落實宏觀調控政策還跟首長搭上邊,干部任用新條例跟尚副總理什么關系。
金澤滔默默地點頭,現在正是治理通貨膨脹關鍵時期,全國一盤棋,在這個時候就十分考驗各地的政治智慧,至于新條例,中央醞釀多時的黨政干部任用新條例也于日前出臺。
王主任此時特別提到這兩件事,無非是在告訴他,跟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是提高到政治高度的每個干部的責任,這或許就是盧家仁被查處的深層次原因。
金澤滔下車后,王主任還特地下了車,跟金澤滔很正式地握手告別,金澤滔客氣了一句:“王主任,這么晚了,不如大家一起吃頓飯吧。”
王主任擺了擺手,又坐里,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大紅旗很快就沒入夜幕中,金澤滔卻奇怪,首長都下基層了,你這個辦公室主任卻還在京城溜達,是不是有點不務正業。
作為香江客商,華似玉對京城和政治沾邊的權力物特別敏感,比如車輛,牌照,華似玉和婁中江兩人瞪著只能看到尾燈的大紅旗,還在震驚中。
眼前這座仍舊簡約的十層樓宇,門前仍然逼仄,但外觀看上去堂皇許多,頂上巨大的霓虹燈讓人老遠就能看到唐人俱樂部五個發光大字。
墻體立面不再灰撲撲,而是換了玻璃幕墻,雖然整體仍不突出,但看上去大氣了許多。
跟旁邊的京東賓館自然不能相提并論,也算是在承天街上露了自己的臉,這張臉,將會和承天街上的京東賓館、京城飯店等馳名中外的建筑物一樣,每天笑迎八方來客。
婁中江的腰彎得更深,小聲地詢問:“金市長,剛才這輛車是不是尚副總理的座駕?”
金澤滔點點頭,不以為然說:“是啊,尚副總理到外地考察去了,剛才是尚辦的王主任,正好遇見,捎帶了我一程。”
金澤滔說得輕巧,但聽在婁中江夫婦耳里,卻不啻于滾滾天雷,王主任都走出了車門,他無意為自己保密,金澤滔也樂得借他的名頭震震婁中江這對夫婦。
京城唐人俱樂部,東源擁有一半的股權,金澤滔希望俱樂部的門臉,能一直矗立在天承大街上,隨著今后俱樂部知名度的上升,婁中江夫婦可以對合伙人東源集團略無忌憚,但對自己這個牽線搭橋媒人想必有所忌諱吧。
華似玉畢竟看過金澤滔和尚副總理上過新聞聯播,震驚過后,也就釋然,揮舞著兩手,說:“金市長,現在俱樂部正式開張,正是按照你提的幾點要求布局和裝飾,希望你能滿意。”
風落魚一直微笑不語,此刻裊娜著飄了出來,說:“金市長,各位,請隨我來,我將一路給各位介紹唐人俱樂部的內部設施。”
看著風落魚將腰肢扭得跟水蛇般柔軟,金澤滔更欣賞她現在終于清楚怎樣做一個恰如其分的女人,那就是在合適的時候出現,說合適的話,做合適的事。
這才是一個成功女人的成功蛻變,再歷練幾年,這個文化程度不高的酒館老板娘,將會是集團的重要戰將。
金澤滔只是瞟了風落魚一眼,卻被旁邊的李明珠狠狠地剜了一眼,讓金澤滔有些莫名其妙,商雨亭干脆拉著他和風落魚并排走著,兩女孩才高高興興地左右挽著金澤滔的手。
俱樂部的內部裝潢一如既往的奢華,設施也是一脈相承的齊全,跟著風落魚參觀了四層,到了五層,就是通元酒店,四個金字招牌落款的還是鐵林。
或許普通人眼里,鐵司令令名不彰,但出入俱樂部的非富即貴,鐵司令的大名還是能震懾很多人。
之后兩天,金澤滔帶著謝凌劉延平兩人在民政部、海洋局等部委來回奔跑,何悅現在已經無法聯系。
金澤滔甚至都不清楚,何悅是否還在京城,或許她的調查組早已經遠離塵囂,躲在遼闊國土的不知哪個角落辦案。
董明華說已經跟范家聯系過,讓他耐心等候,金澤滔沒有耐心候在賓館里等待范家的召喚,今天約好和應司長見面,剛走出賓館大門,大門口停著一輛奔馳警用車。
凌衛國部長親自駕車恭候在這里,金澤滔只好囑咐了幾句,讓謝凌劉延平兩人先去民政部赴約,自己一步跨上副駕駛室。
兩人直到出了一環,凌衛國才說:“其實今天我并不樂意載著你去青山園,坐了范家一回小馬扎,你的脾氣開始拗了。”
凌衛國今天穿著便裝,或許是長期習慣戴著警帽,讓他的發際壓得有些高,似乎十分不慣腦袋空蕩蕩的,開一會兒車,就摸一下腦袋。
金澤滔卻答所非問:“到了京城,已經第三天了,我至今沒找到我妻子,凌部長,能給我發個尋妻啟事嗎?”
凌衛國又開始摸腦袋,說:“何悅同志并不合適和你見面,現在正是辦案的關鍵時刻。”
金澤滔有些惱怒:“何悅首先是我妻子,然后她才是紀檢干部,不管辦什么案子也不能滅絕人倫吧?”
凌衛國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何悅同志嫁給你前,她已經是紀檢干部。”
金澤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可我和她認識的時候,她還不是紀檢干部,職責不是負擔,工作不是一切,凌部長,你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