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城破在即,信陵君眼下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離開邯鄲,逃得遠遠的,有多遠逃多遠。(p&nbsbsp;.)至于是不是能夠逃過秦國的追殺,他是一點底也沒有,不過,逃出還有機會活命,留在邯鄲就是必死無疑,還是得逃。
要想逃走,就得沖破秦軍的包圍,雖然秦軍實行的是重點圍困之策,有些地方的圍困力量不強,有逃走的可能性。問題是,即使圍困力量不強,也不是他的門客所能對付的,若是憑借上將軍兵符,聚集一些趙國潰兵,要他們打頭陣的話,逃走的可能性更大。
千算萬算,卻是沒有算到,遇到廉頗,把他的上將軍兵符強行奪走了。沒有了上將軍兵符,他逃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他只覺天旋地轉,如同世界末日到來似的。
他很想沖上去,從廉頗手里奪回上將軍兵符,然而,他又沒這膽。
廉頗率領趙人趙軍,一邊朝秦軍入城地段趕去,一邊下令:“你你你,立時帶人,拆房屋,搬石塊磚頭,在這里先建一道墻。然后,再在這里,在這里,建墻。一定要快。”
這處置太正確了。
秦軍已經攻入邯鄲城里,城墻已經失去了作用,唯有重建類似于城墻的防御工事,方能給趙軍提供便利,依憑這些工事與秦軍廝殺。
“諾!”這幾個趙將立時領命,帶領一批趙人,開始拆房屋,筑工事。
“你去西邊,你去北邊,你去南邊,一定要守好這些地方,不能讓秦軍再攻進來。”廉頗指著三個趙將,大聲下令。
秦軍已經攻破一座城門了,情勢已經夠危急了,若是秦軍再攻破幾座城門,從這些地方沖進來,局勢就真的無法挽救了,邯鄲必然被攻破。
“諾!”這三個趙將領命,快步而去。
“你你你,立時去搜集強弩,在這里布置好。要是秦軍敢來,立時射殺。”廉頗非常果斷,指揮起來井井有條,其措置非常正確。
趙軍中也有強弩,而且數量也不少,雖然其威力不如秦弩,卻能給趙軍提供巨大的便利。若是把趙弩集中起來,擺出一個弩陣,將會給秦軍以重大殺傷。
“諾!”這些被點名的趙將領命后,快步而去。
他們都是追隨過廉頗的人,深知廉頗之能,廉頗如此處置,他們也知道這是無比正確,若是能很好的執行,說不定還真有可為。
“其余人,隨我來!殺秦軍!報仇!”廉頗揮著胳膊,晃著拳頭,大聲吶喊,猛的拔出趙劍,率先沖了出去。
“殺秦軍!”
“報仇!”趙軍趙人吼得山響,呼啦啦,緊跟著廉頗沖了出去。
他們個個圓滾雙眼,滿腔仇恨,如同下山猛虎似的,沒有絲毫懼怕。
有武器的揮著武器,沒有武器的撿起石塊、磚頭,沒有石塊、磚頭的就晃著拳頭、呲著牙,這就是他們的武器。
那些老得掉渣渣的趙人,一邊沖一連呼呼直喘氣,比起奔行百里的牛的呼吸還要粗重,然而,他們為仇恨充塞胸間,沒有放棄,依然是在沖鋒。
更有一些老人,沖著沖著就倒下了,停止了呼吸,結束了他們的一生。然而,他們的拳頭握得很緊,臉上的仇恨依然,他們到死也沒有放棄。
那些呀呀學語的稚子,模糊不清的吼著:“殺秦軍!報仇!”揮著白嫩嫩的小拳頭。
“廉頗!”
正在沖殺的秦軍乍見一大群人,不下十萬之眾,突然沖了過來,大是驚訝,定睛一瞧,原來是廉頗到了。
廉頗是秦國的老對手了,秦軍識得他的人很多。
“哈哈!”秦軍發出一陣暢笑聲,大聲譏嘲:“廉頗,你來了又能如何?我們已經沖進城了,你這是找死,我們就成全你!”
廉頗征戰一生,大多數時間是在與秦國打,秦軍對他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把廉頗分尸。在邯鄲城破之際,廉頗率人沖來,這不是找死嗎?
更別說,隨廉頗沖來的那不叫軍隊,那是烏合之眾,老的快掉渣渣了,沖著沖著就倒下了,小的還在呀呀學語,沒有多少精壯。
而且,他們要武器沒有武器,要盔甲沒有盔甲,反觀秦軍卻是武裝到牙齒,這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廉頗是必死無疑。
“這……”王翦看在眼里,大是震驚,手中重劍不由得停了下來。
“這個……”在城頭上指揮秦軍作戰的蒙驁看在眼里,一臉的震驚,連指揮秦軍作戰都忘了。
“廉頗,你來得太晚了,邯鄲必破!”王陵看在眼里,也是一臉的震驚,緊接著就是不屑,譏嘲一句。
“不!”秦異人卻是如同火燒了屁股似的,大吼一聲,道:“快,下令停止進攻!”
“停上進攻?”王陵一雙虎目打量著秦異人,不住搖頭,道:“公子,這可是進攻的良機呀。我要一舉擊潰廉頗,攻占邯鄲。”
這絕對是擊潰廉頗的良機,而且,以王陵的眼光看來,不面要多少時間,只需要幾個沖鋒就能做到。
“公子所言極是有理!王將軍,快停止進攻吧!”尉繚和黃石公大聲支持秦異人。
“王將軍,你看清了,這是一群婦孺老弱,他們手無寸鐵,若是再進攻,這就是一場屠殺。”秦異人吼得山響,如同雷霆轟鳴:“你若是屠殺了這些老弱,你睡得著覺嗎?你就不怕半夜三更驚醒?你就不怕良心難安?”
“這……”王陵愣住了。
這些沖來的趙人趙軍,壓根兒就不是秦軍的對手,只需要幾個沖鋒就能殺得干干凈凈,問題是,那能殺嗎?要是殺了的話,良心能安嗎?能睡得著覺嗎?
“大秦銳士是軍人,不是屠夫,不是劊子手,不是惡魔,他們不能殺這些手無寸鐵的婦孺老弱!你記住,他們不是屠夫,不是劊子手!”秦異人一把揪住王陵的衣襟,死命的椅,搖得王陵一顆頭顱跟撥浪鼓似的。
秦異人額頭上、脖子上、手背上的青筋突怒,好似老樹虬枝,一雙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
口水亂濺,噴了王陵一頭一臉,王陵兀自不覺。
他給秦異人罵得清醒了,額頭上冷汗大冒,忙道:“停止進攻!”
尉繚和黃石公忙揮動令旗,把這道命令傳下去。
“什么?停止進攻!”
“為何要停止進攻?”
秦軍正準備大殺一通,攻占邯鄲,卻是突然接到停止進攻的軍令,不由得大是驚奇,萬分不解。
誰都看得出來,這些趙人趙軍雖然氣勢洶洶,卻是沒有多少戰力,與秦軍不是一個級別的,只需要秦軍再打下去,就能攻占邯鄲,在這時節停止進攻,即使以秦軍號令之嚴明也是喧嘩一片,質疑聲大作。
“呼!”王翦長吁一口氣。
“呼!”蒙驁橫過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弟兄們,我知道你們很是奇怪,為何在勝利在望之際停止進攻?”王翦開始為驚奇不已的秦軍銳士解釋,道:“你們都看清了,他們都是婦孺老弱,沒錯,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們殺光他們如同屠豬宰羊!可是,你們想過嗎?殺光他們后,你們就不內心愧疚嗎?你們良心能安嗎?你們能睡得著覺嗎?”
王翦不愧是千古有名的軍事大家,很快就明白了停止進攻的原因,說得很是在理。
“理是有理,可是,這是多好的良機啊,我們不能錯失。”秦軍手中的秦劍放了下來,又是惋惜不已。
秦國征戰百年,才等到的良機,若是錯失了,誰會甘心?
“王翦不錯。”蒙驁大聲贊賞。
“公子,該怎生辦?”云車之上,王陵沒了主意,向秦異人求教。
用兵打仗,他絕對沒問題,可眼下這光景不是沖鋒陷陣就能解決的,而是需要其他的辦法,這不是他善長的。
“唯有試試勸降了。”秦異人嘆息一聲,道:“依廉頗對趙國的忠誠,勸降的可能性太低,我們不得不做。去見廉頗吧!”
廉頗對趙國忠心耿耿,要他放下武器投降,那是不可能的事兒。不過,若是不先勸降,而是真接進攻,良心難安啊,這是必須要走的過程。
“好吧!”王陵有些興致不高,道:“廉頗啊太頑固了!”
依他對廉頗的了解,一定會是秦異人所說的那般。
黃石公和尉繚揮動令旗,把命令傳下去。王陵和秦異人他們急急忙忙從云車下來,直奔城頭。
“廉頗將軍請止步!”蒙驁大步而來,來到陣前,沖正在沖鋒的廉頗喊話:“王將軍要與你陣前打話。”
“打個屁的話!”廉頗斷然拒絕,照沖不誤。
“廉頗將軍,你不怕死,我很佩服。可是,你瞧瞧你身邊的趙人,他們不是精壯,他們不是士卒,他們是婦孺老弱,你真能狠心讓他們送死?”蒙驁的吼聲如同雷霆,遠遠傳了開去,良久難絕。
“你贏了!”廉頗仰首向天,一聲長嘆,一揮手,正在沖鋒的趙人趙軍停了下來。
廉頗忠心耿耿,輕生死,縱橫萬軍之中,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讓這些婦孺老弱,隨他一起死,他也是狠不起這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