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都城,臨淄,齊國王宮。
一代賢后君王后的年歲不小了,正在假寐,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睜開眼一瞧,只見齊王建飛也似的奔來,跑起來如同在飛,輕松異常。
不僅跑得快,而且齊王建臉上泛著喜悅,渾身散發著歡喜勁頭,仿佛是歡喜的源頭似的,遠遠就嚷開了:“母后,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呀。”
“嗯?”君王后頗有些詫異,忙問道:“喜從何來?”
“母后,你猜猜,是何喜事?”齊王建并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賣起了關子,走到君王后背后,為君王后捶背。
“你還賣關子,找打。”君王后臉上泛起慈祥的笑容,在齊王建手背上輕拍一下,輕斥一聲道:“快說。”
對這個母親,齊王建不敢有絲毫違逆,忙道:“母后,秦帝死了,秦帝死了!”聲音尖細高亢,頗為刺耳,難掩欣喜之色。
“秦帝死了?”君王后一臉的震驚,猛的站起來,一雙俏媚眼中精光閃爍。
“千真萬確!”齊王建忙肯定一句。
“惜乎哉!天下少一雄杰!”君王后仰首向天,長嘆一聲,一臉的惋惜,聽得出來,她是真心可惜。
這也難怪,秦昭王雖是被山東之地罵得體無完膚,不過,以君王后的睿智,她不會不明白秦昭王其實是一代風云雄杰,秦昭王之死實是可惜。
在秦昭王當秦王期間,秦國大舉東進,打得山東六國談秦色變,奪取了山東之地大片大片的土地城池,如此人物若不能當得“雄杰”二字贊譽,還有誰有此資格?
“呃。”齊王建把君王后那副惋惜樣兒看在眼里。不由得一愣,很是不解的道:“母后,你為何惋惜呀?這消息傳遍天下,山東列國無不是擺酒慶賀,他們恨秦帝不早死呢。”
“歡慶?擺酒慶賀?”君王后秀氣的眉毛一挑,一臉的不屑,仰首向天,放聲狂笑:“哈哈 ̄哈!”笑聲極為洪亮,如同洪鐘大呂在轟鳴似的。卻又蘊含著無盡的輕蔑。
“這……”齊王建聽在耳里,把君王后瞧瞧,大是不解。
“齊王,你以為秦帝之死該當慶賀,是不是?何其愚也!”君王后狠狠瞪了一眼齊王建。
齊王建對這個母親極是害怕。不由得后退一步,直縮脖子。
君王后沒去理他,冷笑道:“山東列國無能,不能在戰場上打敗秦軍,只能靠口舌爭得一點兒慰籍,罵秦人是虎狼,殘暴不仁。何其可笑!如今,秦帝之死,他們又擺酒慶賀,何其愚也!山東之靡爛若斯。焉能不被秦禍?”
說到這里,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重重點動,發出“砰砰”的撞擊聲,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樣兒。冷冷的道:“若是山東列國有能耐,在戰場上打敗秦國。活捉甚至殺死秦帝,那是天大的奇功,無論怎樣慶賀都不為過。然而,山東列國無能,不能在戰場上打敗秦軍,只能因一死人而喜,令人痛心!”
略一停頓,不住搖頭,嘆道:“秦帝雄視天下數十載,打得山東列國無還手之力,無不是談秦色變,這是何等的了得!如今,秦帝駕崩,這是壽終正寢,人生若此,夫復何憾?誰個沒有生老病死?可笑山東之地還在擺酒慶賀,可笑!可笑!可笑之極!”
說到后來,以袖掩面,似乎山東列國這番舉動讓她無地自容似的。
君王后不愧是一代賢后,說得在理。秦昭王之死那是壽終正寢,有何可慶賀的?只有那些無能之人,不能在戰場上打敗秦軍,不能給秦國以重創,這才不得不以此來慶賀,這恰恰襯托了秦昭王的可貴之處。
“那……那大齊該當如何處置?”齊王建原樂呵呵的前來報喜,卻是沒有想到,君王后是如此的痛心,這喜悅之情蕩然無存了。
“大齊要做兩件事:一是立時遣使入咸陽吊賀,二是立時給魯仲連傳話,要他加緊游說列國,嗯,大齊再資助兩萬金。”君王后不愧是一代賢后,很快就有了處置之法。
她雖是對秦昭王很是欣賞,不過,這種欣賞并不能代替她算計秦國,已經在為合縱做準備了了。
秦國都城,咸陽,秦國王宮。
新秦帝嬴柱身著王袍,頭戴王冠,正對著銅鑒一個勁的照著,打量著銅鑒中的自己,不由得大是歡喜,樂呵呵的笑著。
“寡人也能即位!”嬴柱很是感慨。
他身子骨弱,是出了名的“病夫”,能不能繼位,誰也說不清,就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如今,竟然即位了,這對于嬴柱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勝利,要他不歡喜好一陣子都不成。
正照著,華陽夫人進來了,嬴柱一瞧,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見華陽夫人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比起平時更加漂亮,嬴柱不由得有些精蟲上腦,笑道:“寡人不知王后如此貌美!”
“哦喲,君上是說臣妾不好看了?”華陽夫人伸出如玉般的食指,點在嬴柱額頭上,嫵媚萬分,撒嬌似的道。
一口軟軟糯糯的楚音,說不出的嫵媚,差點把嬴柱給融化了。
嬴柱下身堅挺,摟著華陽夫人的纖腰,一雙手在華陽夫人的嬌軀上游走起來,眼里的另類光芒越來越盛。
更讓嬴柱歡喜的是,華陽夫人竟然摟著他的脖子,送上香吻,如游魚般嫩滑的香舌伸進嘴里,與自己的舌頭纏在一起,讓嬴柱如同飛飛在云端似的,說不出的歡喜。
一團火熱從腹部躥上來,嬴柱再也忍不住了,就要把華陽夫人抱到軟榻上馳騁一番。
然而,華陽夫人卻是嬌軀一扭,閃了開去。
“王后,你這是……”嬴柱卻是不解了。在往昔里,嬴柱是予取予求,華陽夫人都不會拒絕,今兒卻是拒絕了,他還真是想不明白。
這一問不得了,原滿臉笑容的華陽夫人竟然臉色一黯,眩然欲泣。
華陽夫人是嬴柱的心肝寶貝,嬴柱有些慌手腳,忙問道:“王后,可是有不順心之事?”
“沒有,哪有。”華陽夫人忙否認,卻是眼中淚水滾滾。
如此表情,還沒有事那就是怪事了,嬴柱忙道:“王后,有何不順心之事,快快給寡人說,寡人幫你處置。”
“君上,沒有事,沒有事,真的沒有。”越是否認,臉上的傷心之色越重。
“說吧,我一定幫你處置。”嬴柱忙道。
“嗚嗚!”突然間,華陽夫人靠在嬴柱肩頭,放聲大哭。哭得哪叫一個慘,天昏地暗,眼淚如同不要錢似的滾淚。
嬴柱手忙腳亂,又是寬慰,又是心寶貝的叫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這才把華陽夫人哄住,收了眼淚。雖然沒哭了,仍是一臉的黯然之色,仿佛有天大的傷心事似的。
“王后,你快說,何事不順心?”嬴柱總算是暗松一口氣,忙問道。
華陽夫人鼻子一酸,又差點哭出來了,抽抽噎噎的道:“君上,臣妾不能再侍候您了。”
“什么?”嬴柱一聽這話,差點沒背過氣去。
嬴柱體弱多病,是出了名的病名,這些年來要不是華陽夫人細心照料,他早就嗝屁了,哪能活著即位。是以,一聽這話,要他不驚都不成。
“王后,這是為何呀?”嬴柱很是不解,忙問道:“寡人即位為帝,你就是王后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會不能再侍候寡人呢?”
華陽夫人是嬴柱的夫人,嬴柱即位為帝,華陽夫人也就升為王后了,依嬴柱對他的依賴,自然是不會廢她,乍聞此言,嬴柱還真的想不明白。
“君上自然是不會,可是有人不會放過臣妾。”華陽夫人眼圈兒一紅,如珍珠般晶瑩的淚水又滾了出來。
“誰?”嬴柱臉色一沉,很是陰沉,都快擰出水來了。
“你說,寡人一定要治他的罪,誅他九族。”不放過華陽夫人,這事對于嬴柱來說,那是不能接受的,一定要誅此人九族,方能泄心頭之恨。
“當然是太子了。”華陽夫人見火候已到,這才點明。
“異人?”嬴柱眉頭一挑,就是不解了,問道:“異人怎會不放過你?”
秦異人沒有針對華陽夫人的舉動,這點嬴柱是知道的,他還真的想不明白。
“君上,你是知道的,當年異人去邯鄲為質,是臣妾的主意呀。這事雖然過去了這么多年,可是,難保秦異人不記恨在心呢。”華陽夫人一臉的焦慮,眼淚不要錢似的滾落,道:“君上在時,他自然不敢把臣妾怎樣,要是要是……”
說到此處,不再往下說,那意思誰都明白,那就是若是嬴柱死了,秦異人一準不放過她。
“這……也有理。”嬴柱想了想,同意這種說法。
秦異人被派去邯鄲為質,就是華陽夫人的意思。當時,華陽夫人成為嬴柱的夫人沒幾年,她是怕秦異人這個嬴柱所有兒子中最有才華的人擋了她的路,萬一她生下一兒半女的話,有秦異人在,她的兒子就沒有繼位的機會,這才借刀殺人,把秦異人派去邯鄲,是要借趙國之手除掉秦異人。
若僅僅是為質的話,秦異人或許會放過華陽夫人。問題是,長平大戰三載,秦異人受了三載的折磨,那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所受的苦不知幾多,所受的難不知幾多,秦異人是刻骨銘心,要他放過華陽夫人還真沒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