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靖琳到了武州之后便按蕭靖西信中所言接過了一應事物。
此時朝廷的人和遼國使臣也陸續抵達了武州,蕭靖琳將這些人交給了閔文清去周旋。她自己則派出人馬暗中去查探蕭靖西的行蹤。
燕北王府在武州有一座官邸,蕭靖琳來武州之后便住在這座官邸里,云文廷雖然一直都跟著蕭靖琳,卻沒有跟著蕭靖琳去住官邸,而是住了武州的驛站,只是白天的時候他會去幫蕭靖琳處理一些公務,蕭靖琳最煩的那些文書工作這一段時日就由云文廷接手了。只是為了避嫌,他也自覺地只處理一些普通事物。
蕭靖琳對云文廷也有些沒轍,云文廷雖然總是在她左右出現,但是人家只干活兒不說話,十分識趣不說還任勞任怨,蕭靖琳就算一開始有些生氣,慢慢的對云文廷也發不起火來了。所以說,云文廷對蕭靖琳的脾氣的把握還是十分精準的。
直到有一日,蕭靖琳實在是忍不住對云文廷道:“你現在離開的話,還能趕得及回去成親。”
云文廷聞言只是笑了笑,又低頭去看文書了。
蕭靖琳心情有些煩躁,她走過去敲了敲那張云文廷暫用的厚實而樸素的榆木書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沒有用的云文廷,你還是趕緊麻溜兒地滾蛋吧!你留在這里只是浪費時間,根本不可能改變任何結果。”
蕭靖琳在云陽城的時候受任瑤期的影響又有王妃的壓制還是很文明守禮的,這是環境的約束。現在到了這里,成日跟軍營里的人混在一處,粗魯的話便能很自然的說出口了,雖然蕭郡主平日里還是注意著能不說粗話就盡量不說粗話的,她算得上是燕北軍中除閔文清外最有風度的將領了。
云文廷抬頭看了蕭靖琳一眼,然后將之前沏好的一杯苦丁茶遞給了蕭靖琳,淡聲道:“我沒想要改變什么結果。”
蕭靖琳挑眉:“那你這陣子純粹是跑來干好事來了?”
云文廷聞言看著蕭靖琳笑了笑:“不是。”
“那是為了什么?”蕭靖琳暗中翻了一個白眼。
云文廷想了想:“因為我高興。”
蕭靖琳:“……”
蕭靖琳從來不知道原來云文廷也有噎人的本事。
“陪在喜歡的人身邊,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嗎?”云文廷反問道。
蕭靖琳愣了愣,她并沒有因為云文廷的表白而臉紅心跳,倒是想起了之前任瑤期說的那句話,任瑤期告訴她“喜歡一個人除了犧牲。奉獻,無怨無悔之外,最重要的是會快樂。否則的話就不是喜歡,而是執念了。”
蕭靖琳不由得問道:“云文廷,你喜歡我多久了?”
云文廷并不驚訝蕭靖琳的直白,但是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他有些尷尬地道:“很久了。”
蕭靖琳點了點頭:“那這些年你快樂嗎?你離開嘉靖關之后的這些年。”
云文廷微怔,這一次他沉默了許久。
蕭靖琳就站在那里看著他,也不催促,只是目光中隱含著一絲復雜。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怎么樣的回答。
云文廷想了許久,才又抬頭看向蕭靖琳:“從我出生開始,就被定為云家的繼承人,肩上的擔子太重。這些年我只能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卻不是自己想做的事。”云文廷頓了頓低聲道。“我以為自己是不快樂的,但是并不是沒有心情愉悅的時候。琳兒,我的不快樂是我的出身決定的,但是所有快樂的事情卻都與你有關。”
這些年,云文廷在閑暇之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搜羅天下的美食再暗中透露給蕭靖琳身邊的人知曉,因為他知道這是蕭靖琳喜歡的。但他做這些并不是為了討好蕭靖琳,也不是道歉。他只是自私地想讓自己開心一些而已。所有與蕭靖琳有關的事情,他做起來都能感到身心愉悅。
蕭靖琳沒有說話,她端起那碗苦丁茶喝了一口,皺了皺眉:“苦的。”
云文廷笑看了她一眼:“你需要清清火。而且,你仔細品品,并不全是苦味。”
蕭靖琳看了云文廷一眼。然后仰頭豪邁地將那一碗已經放溫了的茶幾口給灌了下喉去,什么品不品的,蕭郡主從來沒那份閑工夫。
云文廷有些無奈又寵溺地看著她,接過了她手里的空碗。
蕭靖琳喝完了之后心想,這茶苦中帶甘。也不是完全下不了口。
不過蕭靖琳還是什么也沒有說就轉身出門了,她今日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去忙。
云文廷目送著她離開,然后又低頭看起了公文。
等手中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之后,云文廷才鋪開一張信箋提筆寫起了信來,他寫好信之后封好,然后招來自己的小廝,交代了他幾句。云文廷獨身一人跟著蕭靖琳來了武州,他的小廝是后來才追上來的。
蕭靖琳很快就知道了云文廷送了一封信出去的消息,派人跟了上去,最后得知那封信是送往燕北軍某一駐地給他弟弟云文放的。
云文放自上次逃婚離開云陽城之后就與云家斷了往來,云家的長輩都不太清楚云文放的行蹤,但是云文廷卻知道。
同一時間,任瑤期在云陽城里也接到了蕭靖琳派人送回來的蕭靖西的那封信,將信看過兩遍之后,任瑤期終于松了一口氣。她熟悉蕭靖西的筆跡,又對精通書法,閔文清能看出來的問題她自然也能看出來。
云家的氣氛卻不怎么輕松了。
之前云文廷派人交代了一聲就離開了云陽城,云家的長輩們原本并沒有怎么擔心,因為云文廷畢竟不是云文放,身為云家的繼承人云文廷做事情從來不會任性妄為,知道以大局為重,所以云家的長輩也只是以為云文廷同以往一樣是去什么地方處理云家的事情去了。
但是在離著云文廷成親的日子只有兩日的時候云文廷還沒有回來的消息,云家就不得不著急了。云家開始派人去找云文廷,卻始終無所獲。云文廷畢竟在嘉靖關的軍營里待了幾年,對于隱藏行蹤擺脫追蹤這種事情他做起來并不難。
在云文廷成親的日子的前一日傍晚,云家長輩都急上火的時候,云家少爺終于回來了,只是回來的不是新郎倌云文廷,而是云家的不肖子云文放。
這還是云文放成親之后第一次回云家。
云文放的父親云大老爺看到他就罵:“你還回來做什么!”
云文放的相貌并沒有怎么變,只是那一雙原本晶亮的星眸,變得越發深邃而暗沉,整個人的氣質也不一樣了。云家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總是搗蛋惹禍的小兒子終于還是長大成人了。
“回來成親。”云文廷彎了彎嘴角。
他一說話,還是能氣死一干長輩。
“你成什么親?
云文放的目光在廳里掃了一圈,在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孟氏身上頓了頓,然后又不帶任何情緒地轉開了眼,漫不經心道:“明天不是要娶那個什么趙家女么,我不趕回來她怎么進門?”
這回連云老太太也忍不住皺眉道:“什么意思?”
云文放對著他祖母恭謹地道:“我哥他回不來了,不就是娶個女人么,我替他娶了,反正娶一個還是娶兩個都沒差。”
孟氏聞言一呆,又是委屈又是氣氛,眼眶立即就紅了。
她嫁到云家快一年了,云文放連面都沒有露,若不是她之前就對云文放有好感,云家長輩又都拿她當女兒疼,早就氣回娘家了。
今日得知云文放回來,她心里歡喜得不行,出來的時候衣裳換了三套,她以為自己終于熬過來了,她夫君愿意回來了,卻不想云文放只是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
云文放那一眼很冷淡,就像他看的并不是他的妻,而是一件可有可無的擺件,且這擺件還沒有放對地方,阻了他的視線。孟氏剛剛還熱乎的心瞬間就被澆了一盆涼水。
偏偏他還說出這種戳她心窩子的話。
云老太爺正從外面進來,聽到這不著調的話氣差點氣急攻心:“胡鬧!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那就當是替我哥娶的?當初你們給我娶妻的時候不是讓我哥代勞的么?他幫我,我幫他這不挺好?”云文放笑道。
還是老太太能穩得住,她止住了云老太爺出口的斥責,問云文放道:“你的意思是要替你兄長迎親?”
云文放彎唇道:“嗯,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如果你們能找到比我更適合的人的話,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云文放說完,眾人都沉默了。
這場婚禮勢必是要進行的,如果云文廷真的不回來,云家確實找不到比云文放還合適的代替云文廷去迎親的人。
聽明白云文放的意思,云老太爺的臉色也緩和了一些。
云老太太想了想,最后道:“你先準備準備,如果你哥哥到明日還不回來,就由你替他去迎親吧。”
眾人也都贊成。
云家的人對云文廷回來還是抱有幾分希望的,畢竟云文廷從未出過差錯。
云文放聞言只是挑了挑眉,也沒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