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安俊赫的辦公室,空曠,裝飾簡潔的室內,朝外的落地窗總能納入許多光明,將外面的天地呈現于眼前。
下午的太陽在窗外世界肆意馳騁,明亮光芒從遙遠西方熾烈地照耀過來,時間悄悄流逝,它不斷移動著,城市的影子便也隨之如颯沓流星,從窗外劃過。
安寧的琴聲,便在這時回旋飄轉,蹲在地上的允兒,看著那坐在電鋼琴前,手指于黑白琴鍵間跳躍,奏出一個個音符滿滿塞入她耳中的身影,思緒仿佛也被這曲中的寧靜拉入一幅畫卷。
畫卷或許是秋rì的景色,或許是在漫山綿延的楓林中,清晨微涼的霧靄氤氳著,略帶蕭瑟的風自林間穿梭而過,它仿佛一抹薄紗,輕輕搖晃著,放入隨風而來的遠處溪水的叮咚。
一切婉約的猶如藏滿心事的少女。
輕風拂過,有楓葉飄下了,墜落的輕響沙沙,少女或許會俯身拾起一片,看彤紅如火的它,葉尖于風中搖擺,絲絲霜痕飄散,將難言的寂涼撒落心田。
她覺得,那個少女或許就是她。
突然想起在小鎮旅店的那晚,她躺在床上,聽窗外雪聲簌簌,對泰妍姐姐說:我好像戀愛了。
泰妍姐姐驚訝地坐起身,問她:是誰啊?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她知道,她愛的那個人,泰妍姐姐也喜歡著。
泰妍自己大概也沒有發覺吧!
那時的她想,不知多少次了,她見到泰妍看著他時,眼底光彩明亮的幾乎溢出來,即使他只是微笑一下,泰妍也會下意識的跟著翹起嘴角。
面對泰妍的詢問,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就像那夜,她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紛亂地思考一整夜。也梳理不清想像不到,自己愛上他究竟會有怎樣的結果。
他身邊有太多女孩子了。
秀妍姐姐喜歡他,泰妍姐姐喜歡他,林秀晶姐姐也……呵,這位姐姐已經修成正果了吧!
記憶之中。飄蕩著點點青澀的愁緒。
沒有外人的時候。他們之間擁抱、親吻,從來不避忌,所以她早就知道了。只是時而會想,他們確定關系是在哪一天呢?
對比一下前后的變化。大抵是那個她堅持要離開醫院,去旅館睡的夜晚吧!
她知道那夜林秀晶沒有回旅館,也見到了第二天早晨,她去醫院見到她的時候,她渾身散發的仿佛整個人都泡進蜜里的甜美與幸福。真是奇妙的命運,如果那夜自己沒有去旅館,而是死皮賴臉的留在醫院,要和他住一個病房,也許什么都不會發生了。
每次這樣有些懊悔的想的時候,允兒便覺得自己真壞!
可是她心真的很難受……
一縷驟然疾走的琴聲,打破沉凝的思緒,允兒抬起頭,看著落地窗那邊容納的光明中。他雙手于琴鍵間快速跳躍。不懂鋼琴的女孩,分不出什么叫降a轉降d,也分不清琶音和和弦分解的技法,此時在她眼中看到的,只是那個她愛著的男人。雙手交替于黑白琴鍵上行走,隨著身體的動作,這一年來長長許多,自眼前垂落的柔順頭發。也在劇烈地跳動。
一束終于從西方,斜斜射入室內。穿過玻璃的光芒燦爛卻又昏黃,它照到墻壁上,光潔的墻壁又反射過來,將她和他的影子拖到另一邊的墻壁,緊緊融在一起。
允兒望著那淡淡的影子,輕輕抬起手臂,現實中,手臂距離他的背影還很遠,然而在那墻壁上,卻像是她已經抱住他了。
擁抱的如此溫柔、曖昧,不似平rì的莽撞,女孩嘴角露出恬靜的笑,裊娜溫婉。
這是另一面的林允兒,有些感性,有些安靜,也有些容易受傷,所以只有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她才會讓“她”出來,而在平時,她只敢讓他知道,他面對的林允兒無憂無慮,調皮粗心的像個小男孩。
因為那是他對她最深的印象,她不敢貿然改變,而且那樣的林允兒,才能死皮賴臉地蹭到他身邊,趕都趕不走,才能時而抱住他,或者享受他的擁抱,而不會讓他多想。
再沒人比她更了解他的冷淡了,她知道他曾拒絕過林秀晶,也知道他拒絕了秀妍,她知道,如果她暴露了另一面,讓他察覺到她的心思,等待她的多半也是如秀妍姐姐送回的那張信紙一樣,開頭淡淡的“對不起”三個字。
她才不想那樣。
她目睹過林秀晶是如何成功的,明白面對他,最需要的是耐心。或許有一天,她可以讓自己脫離調皮的偽裝,安靜的,溫柔地抱著他,但那天還很遙遠,至少不是現在,不是個子小小,才剛剛發育的現在。
與拒絕相比,她寧愿暫時做他眼里一個活潑可愛的妹妹。
這是林允兒的智慧!
最后一段流暢的彈奏進入尾聲,順延下去的音符,仿若秋rì傍晚淡淡的余暉,綻放出最后一縷光彩,沒有亙留不散的殘留火熱作為延續,很快便落入蕭瑟的沉靜。
手指還放在鍵盤上,安俊赫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剛剛允兒說她想聽曲子的時候,自己就選了理查德.克萊德曼,而不是久石讓,彈奏了《秋rì私語》這曲子,而不是更輕快的《菊次郎的夏天》。
這樣帶著淡淡愁緒的曲子,無疑是很影響心情的,特別是彈奏的間隙,一些回憶總在腦海徘徊。
這曲子是智秀最喜歡的,她喜歡沉浸在音樂之中多愁善感,喜歡隨音樂輕輕舞動。記憶里,第一次完整的彈奏秋rì私語,還是初中時候,他第一次能夠解決琶音的難題,便迫不及待地帶著智秀,剪斷學校音樂教室的門鎖,于傍晚的陽光下,生澀地奏響這串音符。
那時智秀臉頰紅撲撲的,崇拜地看著他,隨他的彈奏而起舞,偌大的教室內,空曠而安寧,鋼琴清澈的聲音回蕩,只有兄妹兩人與光影之間對視。
雖然彈奏的曲子透著憂傷,雖然他們后來被人發現,挨了一頓訓,但留在回憶里的只有那個傍晚陽光一般的溫暖。
可惜溫暖只在回憶里。
深吸口氣,安俊赫抬起低垂的腦袋,轉望向身后的允兒。
小丫頭似乎還沒醒悟過來他已經彈完了,此時正愣愣望著地板,不知在想什么。安俊赫莞爾一笑,克萊德曼的曲子,總能引起少女們的共鳴,女孩子總能在他譜寫的一個個音符中,找到屬于自己的婉約。
現在看來,連一向大大咧咧的允兒都不例外。
他笑著,在鍵盤上點了一串八度音,驟然尖銳的聲響劃破寧靜,允兒眨眨眼睛,回過神,有些茫然地望過來。
“喂,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允兒呆呆地微張著嘴巴,隨后似乎終于清醒了,鼓起腮幫子:“oppa怎么才彈完,我都餓了!”
“……是你自己想聽,我彈給你聽,還埋怨我彈的久?”
“嘿嘿!”
允兒笑嘻嘻地爬起身,一把抱住他胳膊,拖著他就往外走,“oppa別傷心哦,我帶你出去吃東西,想要什么盡管點。”
“呵,大言不慚,不管吃什么,最后還不是要我付賬。”
“你是紳士耶,紳士當然要給淑女付帳的啦!”女孩掐起嗓子,用小孩子的聲音撒嬌道。
安俊赫無奈地拍了一下她腦袋:“跟我說話別用這個調子,我肉麻。”
允兒才不管,繼續“嬌滴滴”地說道:“好討厭誒,原來oppa不喜歡人家了……”
“閉嘴,林允兒!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哈哈哈哈……”
歡笑之中,矮矮的女孩抱著高高的男人的胳膊,背影歡樂地走出房間,仿佛之前短暫暴露的另一面,也隨琴聲于空氣中落下最后一絲震顫而逐漸消逝,門在兩人身后帶上,輕輕的聲響過后,穿過落地窗的一束陽光里,細小的微粒塵土上下沉浮。
一切又歸于寂靜。
和允兒在一起的時光,似乎總充滿歡樂,傍晚被小丫頭拖著上街,本來以他目前的知名度,是不敢隨便這樣出去的,不過顯然女孩早有準備,給他和她準備好了兩頂類似情侶風格的虎紋帽。
雖然現在的天氣,戴帽子有些傻,不過配上帽子后方那根不斷晃動的老虎尾巴,再加上兩副搞笑的蝴蝶眼鏡,行走在潮人比比皆是的狎鷗亭,倒像是兩個很有幽默感的普通兄妹,別人見到,最多捂嘴笑一下,來來回回轉了兩個多小時,居然沒有被人認出來。
“所以啊,以后想出來玩,就要多多討好我林允兒,知道嗎!”
面對安俊赫充滿詫異、神奇的目光,允兒得意地挺起胸脯,一邊咀嚼一塊炒牛腸,一邊挑起眉毛,含糊的如此炫耀。
“小淘氣!”
幫她擦去嘴角溢出的醬汁,安俊赫失笑,隨后牽起她一臉高貴冷艷抬起的手,配合地躬下身,作諂媚狀:“好好好,以后請林允兒小姐多多關照。”
“哼,這還差不多。”
心滿意足地打個飽嗝,不多時,兩人回家。
允兒說了,今天要住在他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