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吧!”
走廊的光從門縫照射進來,門后濃郁的漆黑之中,一線光芒蔓延到兩個女孩身上,泰妍碰了碰站在前方的允兒,催促道:“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們總不可能一直躲在這里面。”
允兒癟癟嘴,“姐姐為什么不走前面啊!”
雖然這樣反駁著,她還是伸手搭上門把手,深吸口氣。
縱然有了泰妍的寬慰與取笑,沖淡了那些羞怯和煩惱,但當真的即將脫離單獨相處的空間,要出去見他了,女孩還是不自禁地有些心虛和害怕。
“外面好像沒人呢……姐姐,oppa真的不會瞧不起我嗎?”
“別擔心,一定不會的。”泰妍耐心的勸說。
“可我還是覺得好害怕,心砰砰亂跳呢……”
“……一定不會的,我保證!”耐心開始降低。
“要不,要不還是姐姐先……”
話音未落,已經不耐煩的泰妍便一把拉開門,把允兒推了出去。
門外,剛剛叮囑完stephanie的安俊赫,聽到辦公室那邊的響動,回過頭時,正看到允兒踉蹌地跑出來,隨后又漲紅著臉,張牙舞爪地跑回去,一把抱住在她后面出來的泰妍,兩人扭打幾下,旋即允兒就嘟起嘴在泰妍臉上沒命的親,親得泰妍連連求饒。
“……世風日下啊……”
往常若看到這樣的場面,安俊赫多半只是笑笑。覺得她們的感情真好,老懷甚慰!然而到得“真相大白”的現在,又瞧瞧面前望著那邊,目瞪口呆的stephanie,他只想回首一頭撞在墻上,眼不見為凈。
可是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如果兩個女孩子中,其中有一個是外人,那么為了讓親近的人走到正確的道路上去,他不介意用些手段。讓那個外人知難而退。
但現實的情況是,她們對他來說都很重要,他把她們都看作妹妹一樣,或許感情的深厚程度有強弱之分,但在他心里的定位是相同的。
于是頗覺棘手,連該怎么反應都有些無法確定。
直到那邊兩個女孩子互相鬧了一會兒,他才遠遠咳嗽一聲,提醒她們,這邊還有人。
原本嘻嘻哈哈的笑鬧聲。悠地一靜,泰妍和允兒低下頭。磨磨蹭蹭地過來。
即便出來之前,不斷給自己鼓足勇氣,甚至沒被看到身體,而且平時也從未怕過安俊赫的泰妍,也老老實實的不敢反抗。
乖乖來到他身邊,兩個女孩小腦袋低垂著,青蔥般的手指或捻著衣角,或握在胸前緊張的絞動,特別是允兒。眼睛的彤紅還未消散,一看就知道哭過,目光甚至不敢移到他身上,一臉畏怯可憐。
安俊赫張張嘴,剛剛紛亂的想法中,他考慮過等她們出來,自己該有怎樣的反應。苦口婆心的勸說?罵一頓?或者干脆恨鐵不成鋼一人給她們一耳光?
然而她們真的出來了。他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空氣間一派默然寧靜,樓道那邊的感應燈,在無聲的狀態下漸漸熄滅。黑暗吞噬,光明微弱的剎那,安俊赫說道:“咳,我……送你們回去吧!”
管教也好,放任也罷,首先他要給自己一些時間好好考慮一下,他不習慣被一時的情緒所左右,況且,這里還有外人。
絲毫不知道自己被看作外人的stephanie,自從允兒和泰妍出現,邊瞪大眼睛盯著她們,目光里蘊涵的情緒頗為混亂,有好奇,有驚詫,也有某些來自本能的排斥。
允兒本就住在安俊赫家里,需要送的也只有泰妍和stephanie,安俊赫話音剛落,泰妍就小聲道:“不……不用的oppa,我和stephanie自己回去就好了……”
說著,她牽起stephanie的手。對方的手指很僵硬,有些冰涼,泰妍發現自己牽過去的時候,stephanie下意識躲避了一下,抬起頭,望向那雙瞧來的眼眸時,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復雜。
泰妍不曉得對方怎么了,她現在腦子亂成一團,也沒那么多空余思考這位室友的異樣之處,話說完,不待安俊赫回答,她便拉著stephanie頭也不回地跑掉。
“呃……”
望著泰妍的背影快速消失在下方樓梯拐角,噔噔噔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安俊赫抬抬手,終究還是沒有挽留。
轉首望著老老實實,低下頭一動不動的允兒,片刻后,他暗暗嘆口氣。
“走吧,我們回家!”
車在馬路上疾馳,霓虹的光在兩旁連成一片,飛速后退,偶爾一輛迎面駛來的車輛,閃爍幾下近光與遠光燈,撲面打在擋風玻璃上的雨珠便反射出晶瑩剔透的光澤,隨后又被雨刷抹去。
開著車的他很認真,幾近完美的側臉線條落入眼中,忽隱忽現的光彩從上面劃過,時而光明,時而黑暗,刻印出某種神秘的輪廓。
氣氛壓抑的有點嚇人。
坐在副駕駛位上,規規矩矩地綁著安全帶,允兒沉默著不敢說話,安俊赫也不開口,相處這樣久了,雖說得到的多半是溺愛,但安俊赫在允兒心里,也有著威嚴的一面,那或許是從崇拜延伸而來,但無論如何,當安俊赫面無表情的時候,她仍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倒不是害怕挨打、挨罵,對允兒來說,打罵并不難承受,最難以承受的是疏遠和無視!
因為在她心里,他是她愛著的人。
一邊要集中注意力開車,一邊也沉浸在某種苦惱的思緒中。安俊赫沒有察覺到允兒逐漸低落甚至瀕臨崩潰的情緒,腦袋里一直在思考著對策,直到某刻,身邊輕輕的啜泣聲傳來。
他轉頭看了一眼,恰逢一輛迎面而來的車子擦身而過,驟然強盛的燈光,將一滴從女孩下巴墜落的水珠點亮。
那一剎那的光華,令安俊赫微微皺起眉。
有些心疼,不過,暫時不想理她!
每個有妹妹的哥哥。碰到類似的事情,大抵都會有同樣的感受,妹妹長大了,叛逆了,這些都沒什么,或許要擔心她可能受到傷害,擔心她被欺騙,但每個人都有一次重來的機會,一時的挫折大可權當教訓。
可若這個妹妹發展出了不正常的世界觀。甚至開始往變態的方向扭曲,想來任何一個哥哥都無法淡定下去。更郁悶的是還不知道該怎么解決,要從哪里著手,才能幫助她矯正人生的軌道。
郁悶越積越深,心里就像有團火在燒著,女孩哭泣的聲音也在耳邊徘徊。
不知過了多久,路過一家冷飲店時,安俊赫準備去買瓶冷飲壓壓火氣,臨下車前問允兒:“你喝什么?”
女孩只是抽抽搭搭地哭著搖頭,他松了松領帶。不再問了,隨手拿起一頂帽子蓋在頭上,下車去買東西。
瞧著他無情地離開,允兒狠狠抹了把眼淚,想要嘀咕幾句“oppa討厭”之類的話,讓自己有點底氣,畢竟被看光身體的是她。就算再有錯處,也不至于受到這樣的冷遇——連她哭了都不安慰——剛剛還在想,為什么不干脆硬氣一點,趁著停車頭也不回的離開。不跟他回家了!但是每每冒出這樣的想法,心里便又很沒出息的將其掐滅。
她終究還是害怕,萬一自己耍耍小脾氣,會弄巧成拙真的失去他……說起來,處女膜沒有了,他會不會在意呢?
抽抽噎噎地吸著鼻子,下意識掏出那張教育片附贈的“氣球”,用力拽著它撒氣,女孩的思維又開始天馬行空了。
另一邊,進去冷飲店買了杯鮮榨果汁,雖然戴了帽子,但安俊赫還是被認出來了,負責給他夾冰的服務員,一臉驚喜地捂住嘴:“大……大叔?”
所幸因為下雨,這時店里沒什么人,否則又要不消停了。
向對方笑了笑,安俊赫做個噤聲的手勢,女服務員反應過來,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唇:“對不起哦……”一邊說著,一邊也在手忙腳亂地翻出一張cd還有一支筆,希冀地看過來。
“大叔,能給我簽個名嗎?”
“呵,當然可以……呃,對了,再給我來一杯熱巧克力……”
當簽完名,從服務員手里接過那杯熱巧克力,安俊赫微微苦笑。
世界最悲催的事情,不是知道了自己當作妹妹一般看待的女孩是個百合,而是明知道她是個百合,看到了她和另一女孩做那種事……還得想辦法幫她補充能量!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正趕上發育的關鍵期,身體很脆弱,稍不注意就會落下女性的一些頑疾。
“大叔,等你明天播出的新劇哦!”
“謝謝!”
從冷飲店出來,與那個熱情的粉絲揮手告別,安俊赫郁悶地吐口氣,回到車旁拉開車門,把那杯熱巧克力往允兒面前一放:“趁熱喝了!”自己也含了一口加了冰塊的果汁,企圖讓涼爽驅散郁結。
允兒沒有接,他皺眉望去,女孩也正好看過來。
那張還殘留淚痕的清麗臉蛋兒上,女孩兩手抓著一條柱狀物正在使勁吹,把它吹得鼓鼓的,頂端一點小泡泡正對著他,囂張地搖啊搖……
車內靜謐剎那!
“噗——”
安俊赫一口果汁全都噴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