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的越發大了,連成線的水珠瓢潑一般的從高空墜落下來,巨大的力量,令它們轟然破碎,水珠在地面濺起一層迷迷蒙蒙的霧靄,警車閃爍的紅藍光彩被水霧折射,應和著霓虹,儼然一片絢麗氤氳的光海。
視線穿過車流來往的馬路,對面下了車的幾個警察,一些人分散開堵住jyp的前后門,最后下車的兩個警官昂頭看了看頭頂上方jyp三個釋放著光明的碩大字母,走了進去。
“我們追尋一下源頭,這次黑海形成的主要原因是cloud、cassiopeia、三家粉絲對我的抵制,他們之所以在演唱會上反對我,之前的事不再多提,只看最近的誘因,是因為rain回到國內參加夢想演唱會,所以你們才和cloud爭吵起來,進而把cassiopeia、卷入,逼迫到對方的陣營里。”
“在這里,我們沒必要說誰無辜,誰有錯,你煽動我的粉絲進行報復,無非是要他們三家為黑海付出代價,但是cloud、cassiopeia、這三家,他們單個組織的會員最少也有二十萬人,你就算煽動起了暴力,又能報復到幾個就算報復成功了,有沒有考慮到你們會受到多大的損失”
“與這樣吃力的方法比起來,你覺得。從源頭著手會不會更容易”
金佑真呆呆地看著那邊,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短短的這段時間里,發生的事情太有沖擊性,讓她的腦袋整個都混亂掉了,只是怔愣著聽安空在一旁說。
“你推崇暴力,不可否認,很多時候它很好用,而且更能發泄你積壓的郁結與憤怒。每個人都有暴虐的一面,從進化的角度來講。那是根植在人類基因中,我們祖先還茹毛飲血時受叢林法則影響的弱肉強食心態。但實際上,在現代有了明確規范的社會里,暴力的作用已經被壓縮到了極致！”
“面對一個你痛恨的人,你可以把他暴打一頓,但你發泄了怒氣之后,他依舊會活躍在你面前。你也可以選擇……殺了他……”
聽到這里,金佑真緊緊交握在一起的手,狠狠抖了一下。冰冷的感覺沿著脊椎直爬上頭頂,頭皮發麻！
看著黯淡的光線下。她陡然擴大的瞳孔,安空淡淡地移開視線,繼續說道:“但殺人這種終極的暴力,你真的能做出來嗎就算做出來了,殺了人,你又該如何自處你會焦慮不安地對一切風吹草動都變得敏感甚至警惕,不敢接近任何人,即使如此,總有一天你也會被抓住。會被判刑,10年,20年……國內沒有死刑,可是時間的威力比死刑更可怕,你會被關在一座監獄里,每天面對高墻與鐵絲網圈住的那一小片天空,所有外人都接觸不到。每天被空虛與寂寞折磨著,身邊惟有的是一群比你關得更久,精神都已經扭曲的瘋子……”
“……或許你認為自己可以堅持下去,但10年、20年后。你出來時,你有沒有想過這世界會有怎樣的變化二戰時關押戰俘的戰俘營,在戰爭結束后,用了幾年時間相繼解散,大批戰俘釋放出來,可這些被釋放的戰俘,最終卻有很多選擇自殺,知道為什么么”
漸漸的,金佑真被安空的話吸引,聽到他詢問,立刻好奇道:“為什么”
安空嘴角勾起冷冽的微笑:“因為在他們被關押的那幾年,人類量產了電視機,發明了可以瞬間摧毀一個國家的原子彈,甚至開始著手探索太空……短短幾年時間,他們就與社會脫軌了,別人聊起的話題他們聽不懂,永遠只能看卻無法融入……你能想像,你的生活變成一部無聲電影時,會有什么感覺么”
隨著他的話,金佑真想象了一下,旋即猛地打個寒噤。
會有什么感覺
與其那樣活著,還真不如自殺了好……
恐懼逐漸蔓延上來,冰涼爬滿全身,她忽然覺得,自己第一次對于一直崇拜的安空,有了陌生的感覺,但又很奇怪,看著他這樣從容地坐在車里,用淡漠的語氣將一猩怕的真相逐漸揭露于她眼前,雖然畏懼,她卻意外的并不厭惡,甚至某種情緒越加劇烈地膨脹開來。
甚至連心臟都跳得越來越快！
耳朵嗡嗡直響,在那種微弱的雜音中,他轉首望來:“比起后果未知的暴力,想要毀掉一個人,方法很多,有些甚至比殺了他更殘忍,比如……一個內奸,一小包毒品,一次看似意外的追尾事故,然后我就可以坐在這里,悠閑地看著那個禍根源頭坐上警車！”
金佑真的眼睛越發明亮了,她看著馬路對面,那兩輛依舊光芒閃爍的警車,那些嚴陣以待的警察,恍惚間,仿佛看到一扇門扉在她眼前徐徐打開,那是她從未認知過的世界。
很陌生,有些害怕,又有些蠢蠢欲動。
復雜的心緒中,她聽到安空說:“上次見面我就告訴過你,你很有天賦,所以我給你一次機會！這次我同樣再給你一次機會,rain一會兒會被帶出來,發動一下你的想像力,告訴我,在他出現時,我們要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的摧毀他的一切”
舊約中,耶和華讓雅各夢到一張直通天際的梯子,讓他在梯子的頂端看到神和天國,自此這位亞伯拉罕的后裔,走上了通往神圣的道路,最終成為以色列的先祖。
撇除宗教的因素,所謂梯子。我們可以把它看作一扇門,所謂的神與天國,則是門外更加廣闊的世界。
神讓雅各爬上梯子,不是為了讓他接近天國,而是開闊他狹隘的視野,讓他知道,還有更幸福的生活,更廣闊的天地等待著他,只要他愿意選擇神賜予的道路。
安空也在做著類似的事情,今天帶金佑真過來。他就是想讓她看到這些真相,抹掉平凡的生活加諸她眼前的迷霧,讓她沖動的頭腦清醒一些,讓她認識到,這個世界上有比暴力更有效的手段。
至于這樣的行為造就出來的人,究竟是善亦或者惡,他并不在意。
耶和華說祂愛雅各,憎惡以掃。即便只在宗教典籍中看,這位名為雅各的圣徒。品性比他讓上帝憎惡的哥哥以掃好不到哪去,他狡猾的竊取了父親以撒的祝福。奪走以掃長子的名分,若以普世的道德衡量,這位圣徒比以掃更值得上帝厭惡,但上帝依舊愛他,讓他成為亞伯拉罕的正統,成為以色列的圣祖。
因為雅各比以掃更有成為統治者的天賦,因為選擇愛誰,祝福誰,是上帝的權柄。
他也有著同樣的權柄！
他愛惜金佑真的天賦。所以為她打開一扇門,把門后的世界呈現給她看,讓她自己選擇,是不是走上他為她選定的道路,究竟成為雅各,還是成為以掃。
至于品性和道德,暫時卻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這個世界上。被道德約束住的人,永遠不可能站在最頂峰,就如全世界發行數量最多的圣經,里面描述的人們崇拜信仰的上帝。也從不將道德掛在嘴邊,祂說祂降臨這個世界,是為了讓父與子成仇,讓妻與夫反目,那樣,祂的羔羊才會全心全意的愛祂！
車廂內一陣長久的沉默,前方駕駛位的元成回過頭,悄悄打量坐在安空對面的女孩。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安空這樣看重一個人,所謂的看重,不是像對待林允兒、金泰妍她們那樣,呵護、疼愛,而是……在培養她！
以前從來沒有人,能讓他這樣專注的培養,這樣專注地講解著道理,元成有些好奇,這個女生到底哪一點入了他的眼
疑惑地思考著,馬路對面也終于再次有了動靜,一些去到jyp后門處的警察回轉回來,與前門的警察一起,守在大樓的外圍,驅趕偶然經過,準備看熱鬧的行人。
有這樣的動作,說明人已經抓到了,馬上就會下來。
安空瞇起眼睛,手指搭在窗邊敲了敲,將低頭沉思的金佑真驚醒,他微微笑著問她:“想好了嗎”
“想……想好了……”金佑真抿了抿嘴巴,結結巴巴地回答一句,隨后小聲道:“如果……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提前通知媒體這個消息,然后安排幾個攝影師守在附近,等rain被警察帶出來,就立刻沖上去拍照,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發布到網絡上,不給jyp任何反應公關的時間。網絡上的流言一旦形成,再想壓制就很困難,到時就算首爾警方想要低調處理,媒體和國民也不會愿意,然后,從警方那里證實了rain為什么被抓,那么……”
“那么”什么,她沒有說下去,因為到這一步,rain這個名字就已經完了。
國民會對他失望,anti會歡欣鼓舞地四處傳播他的丑聞,他的名字給人們的印象直線下滑,人氣以雪崩般的速度潰敗。
jyp若反應及時的話,或許還可以挽救一點,但從此以后,rain“亞洲小天王”的名號再不存在！
金佑真說完,有些忐忑地看著安空,周邊空氣沉悶地飄蕩著,安靜的空間讓心跳一聲聲,砰砰砰砰地回蕩耳邊。然后,一縷笑聲劃破靜謐！
“哈哈哈哈……”
笑聲里,馬路對面jyp的正門,兩位警官帶著一個人走了出來,大抵是考慮到嫌犯知名度的關系,警方沒有給他戴上手銬,甚至允許他簡單的化了點妝。
但當他們走出前門,即將上車的時候,四面八方停在路邊的車,陡然有十多輛打開了門,竄出許多舉著照相機的人跑了過來,咔嚓咔嚓,閃光燈頻繁亮起,將這條街道映得恍若晴朗白晝。
閃光燈包圍下的rain,面若死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