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安空聳聳肩:“既然這樣,我也不強迫,只希望你能多多考慮,分析一下這里和sm各自不同的優勢,還有你自己的發展重心——在我看來,你在表演上比歌謠更有天賦。”
除了以這樣的方式表示遺憾,他也沒太多選擇了。
因為這次突然的邀請和婉拒,大概自覺再呆下去會尷尬,沒多久李泈熹就起身告辭,一直把她送出公司,途中又說了幾句希望她好好考慮的話,在她恭敬的態度下慢慢離開了,安空才返回辦公室。
沒有外人在,安空微微皺起了眉。
李泈熹雖然沒有把自己的顧慮說出口,但換位思考一下不難發現,她婉拒的主要因素一方面是公司本身沒有底蘊,另一方面,也是他個人的榮耀不夠輝煌,以至于還是無法讓人忽視掉他的年齡。
這些問題是早就考慮過的,只是今天才直觀地看到它們帶來的影響。
眉頭微蹙,坐在椅子上思考片刻,安空拉開抽屜,掏出一根煙。煙本來已經戒掉的,只是最近千頭萬緒的事情比較多,才又揀了起來,只在想問題時抽一根。
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角,正要去拿打火機,辦公桌下的陰影里,一只小手忽然伸出來把打火機搶了過去,安空愣了愣,旋即瞧見允兒嘟著嘴巴,從那片陰影里爬了出來。
剛剛回來時沒看到人,他還以為女孩又不知跑到哪里玩了,沒想到她居然躲在下面,一時間有修笑不得,正要伸手找她要回打火機,本來不滿地盯著他的允兒,卻啪的打著火,幫他把煙點著了。
“喂,你這么做可就變成幫兇了!”
他笑道。對他的調侃,允兒翻個白眼,豎起手指:“只準吸這一根,剩下的煙給我保管!”
“好吧好吧!”安空無奈地笑了笑,看著她搶過煙盒,很寶貝的藏進自己挎包里,又拍了拍。一副終于松口氣的樣子。煙絲淡淡的苦澀與綿香在口腔里蔓延,窗外蒼穹密布的陰云滾滾鋪展,天光朦朧,裊裊煙霧后,他輕輕笑著看女孩可愛的舉動。
藏好煙盒,允兒到他旁邊蹲下身。兩手擔著扶手,墊著下巴,純凈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看什么”
“原來oppa也會煩惱啊!”允兒輕聲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拒絕oppa呢,oppa是不是覺得很有挫敗感”
“這種語氣……干嘛說的好像我表白失敗了一樣”
……如果你真是表白失敗了才好呢……
女孩悄悄撇嘴,那樣她就有機會趁虛而入了!可惜的是,她從未見到安空在感情上主動過。或者說,她從沒見到他因為對誰感覺無法割舍而主動發起追求,似乎對他來說,愛情只是一種點綴。
這是她研究了大量愛情小說得出的結論,愛情小說里不缺乏這樣冰冷、理智的男主角,但他們無一例外的最后都屈服在女主角的石榴裙下,有時候,她真想自己也變成那樣的女主角。
嗯。丑小鴨一樣不起眼的女主角,所有氣質優雅的白天鵝都是大反派!
腦海里流過許多不同背景下一個模式的愛情小說劇情,表面上,允兒自然不會把自己的心事說出來,只是好奇問道:“oppa是在為泈熹姐姐的拒絕苦惱嗎”
“算不上苦惱!”安空笑笑,拍拍她的小腦袋,“只是覺得。還有很多事要做!”
所謂的很多事到底有多少,包含了哪薪面,他并沒有再多說,允兒也沒有多問。
j.h的事務依舊繁忙。躲在辦公室一支煙還沒抽完,就有部門的負責人過來請示工作,之后的時間,這樣的繁忙仿佛永遠都不會斷絕一樣,辦公室的門頻繁推開,他們和他說一些她聽不懂的東西,有時有認識的會向她笑一笑,但也僅此而已。整個公司都儼然正在運轉的機器,飛快轉動著。
上午的時間就這樣流過,下午,安空還要接受采訪。
一些音樂雜志早就想對他進行一次專訪,即使推掉了很多,有一些雜志依舊無法避免,比如,在韓國音樂領域影響力最大的《大眾音樂之聲》。
中午吃完飯送走允兒,又把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大眾音樂之聲》的編輯便找上門來。
編輯是個衣著頗為時尚的中年女人,精心保養過的臉龐,一時間分辨不出她的具體年紀,對方是孤身一人過來的,沒有帶隨同的助手,也沒帶照相機、攝影機,只拿著小巧的錄音器和速寫本。
之前對方與權寶根聯系時說,這次只是一次休閑的采訪,不會多么正式,他還以為對方是故意降低他的戒心,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洪編輯,您好!”
既然是一次休閑的采訪,那么之前選定在辦公室的采訪地點便不太合適了,安空帶對方來到公司的休息間,請她坐下,“您喝些什么茶果汁還是清水”
“謝謝,來杯清水就可以!”洪編輯抿嘴笑了笑,打量一下休息室的環境。
這間休息室預留出來,是為以后公司旗下藝人繁忙的間隙休息所用,因此空間頗大,大約50平方的面積裝飾雅致、舒適,家具選擇上也沒有太過鋒芒畢露的風格,打開燈,水晶燈散發著橘黃光暈灑落,整個空間都籠罩在一片溫馨之中。
目前公司里的藝人只有他和白智英,這間休息室今天還是第一次動用,但因為平常都有人打擾的關系,并沒有存在異味,拉開窗簾,一排巨大的落地窗,將臨江風景盡數納入。
“環境很棒!”洪編輯瞇了瞇眼,起身接過安空端來的清水,“我當初上大學學的是室內設計專業,大概是大學時代留給我的印象比較深,每到一個地方,我總喜歡依靠室內的擺設來猜測主人的用意……您的這間休息室,給我的印象很好!”
“哈哈。謝謝夸獎,如果報道時您能把這個第一印象寫出來,就更好了!”
安空笑道,坐在她對面,右腿搭上左腿,兩手交叉握在胸前,氣度從容。
“當然可以!”洪編輯微笑。“我說過,這是一次比較休閑的采訪,開篇氣氛的融洽更容易讓讀者愉悅……您不介意現在開始吧”
“不介意!”
得到回答,她喝了口水,將手邊的錄音器推到桌子中央,按下錄音鍵。機器悄然運轉了起來,輕微的響動中,采訪開始。
采訪果然是比較休閑的方式,對方提的第一個問題,不是關于創作音樂的理念,也不是對于音樂選擇的人生掙扎和體悟,而是一個小小的八卦。
“您一手將白智英小姐捧回舞臺的事情。現在已在圈內傳為美談,很多人說,是你和白智英聯手合作,鑄就了《不再愛了》的經典,目前很多讀者對您和白智英小姐第一次見面很感興趣,我本人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情況下您答應幫助她,為此甚至無視了種種困難”
安空也知道。民眾對他為什么要幫助白智英,一直有很大的好奇心。
不同之處在于,以前許多人將這份好奇構想出了各種不堪的可能,現在,則純粹是想要知道,創作出《不再愛了》,演唱出《不再愛了》的兩人。究竟是怎么合作到一起的。
如果是以前,對于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安空還頗有忌諱,如今倒不必了。
“其實我最先認識的是河智苑……”說到這里。看見對方飛快地在速寫本上寫下他和河智苑的名字,然后互相打了箭頭,不由無奈地嘆口氣:“……緋聞的事情早就過去了,我和河智苑是單純的好朋友,請您筆下留情一些!”
洪編輯抬頭看了看他,片刻后,劃掉箭頭:“ok,請繼續!”
“……最先認識海林姐,那時我還沒正式出道,認識智英姐則是年初開始籌備歌謠出道的時候了。海林姐擔心我一個新人沒有舞臺經驗,特意幫我介紹她幾個朋友,鐘國哥、詩京哥、智英姐,都是哪個時候開始接觸的……”
訴說的這種種,是大半年前的畫面,時光威力無窮,此時隨著訴說回想起來,儼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久到他不提起,幾乎都要把它們忘記了。
回想著那時在圈內行走的步履維艱,回想著當時河智苑、成詩京、金鐘國等人的幫助,他的表情越加柔和起來。
很多時候,朋友之間是可以互相影響的。
回首這半年的年華逝去,捫心自問,他改變了很多,去年初從夢境醒來,多半的日常里,他的思維都是一片冰冷與嚴酷,維持著絕對的理智,被夢境里的“安空”影響著,在黑暗與光明的灰色地帶游走,也許某一天,可能因為某件事情,就會踏足深淵,再也困不住那頭冷酷無情的猛獸。
夢境里的“安空”已經死了,隨“他”一起死去的,還有夢境里的“安智秀”,他不知道如果那頭猛獸掙脫囚籠,會怎么對待現在的智秀。
他只知道,不能放“他”出來。
死掉的“安空”比夢境那些記憶里的更可怕,因為經歷過死亡,最后一個弱點隨“他”一起在幾聲槍響后化作黑白的記憶,“他”就再也沒了恐懼!
有的只是被他鎖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那團堅固的,無法融化的冰冷。
我們或許可以把這看作一種人格分裂,不同之處在于,兩個人格沒有主次之分,彼此一直在相互影響,相互同化。
他沒有被拉入黑暗,與智秀有關,與泰妍、允兒她們有關,也與蘇志燮、河智苑、金鐘國等人的幫助有關。那只猛獸習慣了用利益來連接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他”不信任感情,認為感情是最脆弱的紐帶,“他”認為得到什么,就一定會付出更多。
但是河智苑、金鐘國等人的幫助,并沒有向他,以及他內心那只冷眼旁觀的猛獸索要任何東西,于是“他”迷惑了,他則開始慢慢從灰色地帶掙扎出來。
曾經一幅幅畫面。在眼前流轉而過。
洪編輯飛快地在速寫本上記錄。
若轉化為發表的文章,是這樣寫的:
“……在他的敘述中,我看到的是兩個陌生人很平常的第一次見面,沒有網絡上許多人猜想的那樣轟轟烈烈,他們從相識到熟悉,再到成為朋友,與普通人一樣經歷了一段時光的洗禮……但友誼的深化。卻來源于這種平淡培養出的牢固,從安空的話里,我驚訝的發現《不再愛了》從最初出世,灌錄完音軌,拍攝好mv,距離現在已經有半年多。但在這半年,除了曾在八卦新聞上聽到過安空為白智英寫了一首歌這種更類似緋聞的消息,我們竟然再沒有它的任何傳聞……”
“……安空沒有說,我也不知道這半年的時間里,白智英碰了多少次冷遇,聽過多少次拒絕,直到他從sm脫離出來。才讓這首幾乎被埋沒的經典重見天日,我也不知道他們在這段奮斗的過程中,遇到了什么挫折和打擊。他的描述帶給我的感覺,讓我腦海聯想的畫面,是一段風雨同舟的相互扶持……”
大概是早就打好了腹稿,一個多小時的采訪過后,洪編輯提問了唯一一個休閑之外的問題。
“安空xi,我們都知道。您曾經在j.h開業時,向在場媒體提過一個賭約,說如果您把白智英捧上任何一個榜單一位,他們就必須公開為自己的言行向白智英小姐道歉……”
“……這個事情您從未在正式誠親口承認過,請問是不是真的”
“不錯,我說過這個賭約!”靠在沙發扶手上,一手拖著下顎。安空點點頭。
“那么,它還算不算數”
想了想,安空笑道:“當然算數,事實上。我一直在等智英姐登上一位的那一天!”
這是他真實的想法,雖然當初說出那句賭約,更多是為了炒作,但他并不介意借此讓曾經毀謗過白智英的人,嘗嘗被打臉的滋味兒。
看著他平靜的,理所當然的表情,洪編輯沉吟一下,在文字記錄的最后,寫下:
“牢固的友誼,一些人最大的錯誤,就是試圖挑戰這份友誼的堅強,我想,賭約是時候得到更多人的承認了!”
《大眾音樂之聲》的采訪,在第三天經過整理后,就加入特別刊刊發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它的發表在媒體中引起了極大的反響,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把安空生吃掉。
在當時參與到j.h報道,然后被安空點名的記者們看來,《不再愛了》發行后,他們已經偃旗息鼓,沒有再批評和指責,甚至與其他同行一樣,積極地贊美白智英,贊美那首歌,贊美安空,本身就是一種示弱,安空應該就此收手,從此不再提那件事。
哪知道,他還是給了他們一個“驚喜”!
最先在daum娛樂叫出“狂妄”標題的那位編輯,再次抄起筆桿子,重新走上批判安空的道路。
不過這次不同的是,他沒有再揪住安空的狂言不放,因為此前的交鋒中,他們發現安空已經占據在輿論的制高點。他是為了朋友出頭,因為不忿朋友受到的奚落才忿然相向,在這樣的制高點下,只要他不瘋了一樣的胡亂攀咬,民眾的心理天平就會向他傾斜,包括其他未參與進去的媒體也會為他說話。
這次,這位編輯抓住的是《不再愛了》mv違反社會道德倫理的問題!
“這是一次裸的,對于倫理的褻瀆!”
開篇便是一頂巨大的帽子扣了過來,“mv多個鏡頭與暗示,揭露了其同性相戀的主題,我不清楚安空出于什么樣的心態,同意mv拍成這個樣子,但顯然他的思想已經觸及到了正常社會的底線。mv通篇在宣揚著同性不倫的凄美,這樣的思想將會嚴重影響到青少年世界觀的正確形成,扭曲他們對于同性關系的認知,進而破壞這個社會的秩序……”
字里行間,端的是大義凜然。
很自然的,這篇評論引發了保守人士的憤慨。
早在《不再愛了》mv公布的時候,網絡上就有衛道士對mv主題進行質疑和批評,只是網絡上重要的組成力量是青少年,他們對于同性或許無法接受。但受到近年來同性運動越來越頻繁的影響,也并不反對,因此那些聲音沒有形成規模,偶爾冒出一些,也大多很快就消失在贊譽的浪潮里。
直到這篇文章的出現,平時不知躲在哪里郁悶的保守人士,紛紛跳了出來。大肆對mv的主題和立意用心瘋狂攻擊。
“這是進化的倒退,同性本身就違背了自然規律,是對國家,對文明,對整個人類群體的褻瀆!”比較激進的人這樣叫囂。
“神創造男與女,是為了讓他們繁衍人類。不是為了滅絕人類!”這位打著宗教旗號的仁兄,似乎并沒有對創世紀有所曲解。
這次爆發的沖突,有些突然和荒謬,很多網民根本無法理解所謂的保守人士為什么揪著一部mv不放,在他們看來,那部mv很正常,沒有色情。沒有露骨,只有淡淡的隱喻與凄美,甚至主題也沒有宣揚同性的合理,反而用結尾兩個女孩送開的雙手,預示著選擇這份感情的曲折與坎坷。
這部mv幾乎可以算得上近年最唯美的一部關于愛情的代表作,結果有些人不但不欣賞,反而恨不得將它除之而后快!
他們當然不允許那些人隨意抹黑,于是。又一次的爭吵爆發!
“近日,關于《不再愛了》mv觸及倫理底線的爭端,在網絡上依舊繼續著,雙方不同觀點的支持者在各個社區和門戶網站互相攻擊,反對者認為mv的立意有所缺失,應該停播,但到目前為止。仍舊沒有電視臺宣布對《不再愛了》禁播……昨日,信息通信部有官員稱,此次事件將進一步堅定政府與國民整治網絡的決心,下月關于網絡實名制的聽證會將如期舉行……”
小小的酒吧。酒吧老板將電視調到體育頻道,吧臺前,一個中年人收回目光,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向身邊戴著棒球帽、墨鏡的安空苦笑道:“唉,這些人啊,只是一個mv他們就鬧成這個樣子,我那部電影真要拍攝,恐怕要被罵到祖墳上冒青煙了!”
“沒辦法,自己不能接受,還希冀強迫別人……有些人就是這樣!”
“說起來,這還是你挑起的戰火,boss,你是嫌我們麻煩不夠多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俊益臉上的表情很無奈。
為了那部《王的男人》,他是真的被罵怕了,按照他的想法,安空投資拍攝,自然是越低調越好,最好不要引起媒體的任何興趣,不被他們捕捉到任何一點風聲。
但顯然安空與他的想法不同,《大眾音樂之聲》還沒發出來的時候,安空就給他打電話,讓他做好遭受攻擊的準備,他開始還納悶來著,沒想到兩天后一早起來,就被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指責險些嚇出尿來。
害得他找安空談事情,都不敢去j.h,生怕被哪個記者認出來,然后攻擊得他欲仙欲死。
安空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帶著些許埋怨的詢問,喝了口飲料,停頓片刻,轉而問道:“劇組籌備的怎么樣了你當初說計劃7月開拍,現在耽誤一個月,時間還足夠么”
提起正事,李俊益便不再哀怨,面容嚴肅了些,點頭道:“劇組已經籌備好了,大把的鈔票灑出去,劇組組建的速度比我想象的還要快一點,拍攝的時間也足夠,以前我預算的拍攝周期,是按照70億韓元的標準,現在你投入了150億韓元,很多事情就好解決了。”
頓了頓,他看向安空:“說起這個,boss,我以前那個提議,你考慮的怎么樣了”(